昏暗的廂房里, 只有一根蠟燭照亮了李香草跟前的一片地。
籠在衣袖里的拳頭攥了攥,鎮定道:“公子問完了,小女子也該告退了。天色已晚, 公子既決定留上幾天, 我這就吩咐他們做飯去。畢竟是貴客, 餓著是我們的不是了。”
說完, 一陣沉默, 對面影影倬倬,一片黑暗。
低啞,沉靜的聲音里帶了些疲憊, “你決定好了?”
李香草站了起來,對著看不到的地方拂了拂身子, “小女子沒有什么決定, 只記得一句話,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煩您說上一聲, ‘本就沒什么關系的人,何苦這時候尋來。’說出去,到叫人笑話了。”
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王爺……這……”
簾后的人抬手止住了身旁人的話,低低的笑道:“跟他娘一樣, 都是倔脾氣。罷罷罷, 反正也是與我無關的, 不過是幫著問上一句, 回去好交差就是了。只是不知道我那好母后, 好父皇會不會失望了。”
“咋了咋了?是不是餓了?康康怎么哭得這般厲害?”
迎著風,踏著雪, 李香草走了進來,苦惱的看著屋里神色各異的眾人,無奈道:“這都咋了?天兒冷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不知道生個火盆?看這屋里冷的。”
“大姐……”
在大哥懷里哭鬧的俊康,一聽李香草調侃的聲音,蹦了下來,蹬著小腿,張著手,小跑著抱住了李香草的大腿。
李香草蹲下身子,笑咪咪的摸了摸俊康的腦袋,言語間取笑道:“哎呦呦,咱家康康哭成小花貓了哦。瞧瞧這眼淚鼻涕,都抹了大姐一身了。”
一把抱起猶自哭個不住的俊康,站起來,對幾人笑笑。
“咋了?這才多會兒不見,認不得我了?一個個的瞪著眼睛。”
“沒沒沒。香草啊,要不要吃飯?叔這就給你做去。”
李永源一個愣怔回神了,陪著他們提心吊膽的,這會兒見人回來了,總算是松了口氣。對這些事,也不問,只顧問著她餓了沒?要不要吃飯。
李香草感激的看了李永源一眼,彎了彎眼睛,“三叔不用忙,侄女不餓。”
拍著懷里的俊康,李香草挨著桌子坐了下去。
“咦?三叔,你們晌午就沒吃飯嗎?餓不餓?侄女這就給你們做去。”
龐興這會兒也是回了神,笑呵呵的接道:“大公子幾個擔心大姑娘你,說什么也不肯好好吃飯,這不?我們幾個只能陪著了。方才不覺得,叫大姑娘這一說,還真有些餓了。”
說餓了的某人,伸手抓住了身畔的李永源,連推帶攘的把人給推了出去。
“興叔,先給后院的他們準備吧。咱們再等等也是成的。”
“放心吧,大姑娘!”
飯菜做好,饑腸轆轆的眾人吃完飯,也就各自洗洗回屋睡了。沒人沒眼色的問下午發生的事,倒是省了李香草好大一番勁了。編些謊話說出來,自己也是不太安心的。
哄著俊康三個睡下,李香草拂了拂俊康額前的頭發,嘆了口氣。站起來,端著燭臺出了門。
候在門外的荷花接過她手里的燭臺,輕聲道:“睡了?”
“睡了!”
“吱呀”一聲,門被拉住,姐妹兩個去了左手邊的廂房。
燭臺輕輕的放在桌子上,荷花對李香草笑了笑,“大姐,天晚了,睡吧。有啥事,回去再說。”
點點頭,捶捶肩膀,姐妹兩個脫了衣服,吹了蠟燭,睡下了。
初二往后幾天,一大早起來,外邊總是撲簌簌的下著雪,開始是鵝毛似的大雪,后邊也就是柳絮似的,飄飄揚揚的落下,大雪封門,自是不好出門的。
窩在德勝樓里,倍感無聊。多虧了龐吉走時帶著了幾本書,閑來無事,一堆人圍著,叫小小的龐吉教著,一個字一個字的認著書上的字。
李香草本是認字的,只是不能說了出去,這會兒正好趁著這個功夫,湊到一塊,裝模作的一塊學了。
叫龐吉看了,直說大姐是那女文曲轉世,才多會兒的功夫,眼前一本書上的字都給認全了的。
李香草尷尬的摸摸鼻子,嘿嘿干笑著,拿著書,垂頭自己看著。
龐吉也是有那模樣,還知道因材施教這回事。見李香草學得快些,拿出筆墨紙硯,鋪在臨時做成的書桌上,小大人似的沖李香草招招手,臉上漾滿了笑,“大姐,過來,該學寫字了。”
李香草無奈,只能起身,過去,拿了毛筆。
“大姐,寫一個,叫我看看。”
看著手里的毛筆,李香草為難的望了望龐吉,聳拉著臉,苦惱道:“吉吉,大姐寫字不成的,這東西大姐不會用啊。”
好容易當了李香草的師傅,正興致勃勃的要培養出個女公子呢,這會兒聽她說不行,頓時癟了嘴角,哭喪著臉,抽抽氣,黏黏糊糊的道:“大姐你就寫吧。誰都是從頭開始的,寫不好就慢慢寫,總有一天能寫好的。
您還跟我說‘失敗乃成功之母’呢,怎么到了大姐這,連試都不敢試了,真叫我們這當弟妹的瞧不上大姐。”
見李香草還猶豫不決,伸手,一把奪了手里的毛筆,扔在書桌上,氣惱的倒在椅子里,不住的嘟囔著:“罷了罷了,反正大姐也是不愛的,白白折騰著我們一塊了。既然大姐志不在此,還是去繡花去吧,免得我看了心里惱得慌。”
一聽他碎碎念,李香草就頭疼,左右都是他的理,再沒一絲錯的。
無法,趕緊上前拿起了毛筆,苦著臉,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地個小祖宗,大姐學,大姐寫還不成嗎?你歇歇,說了這些,可渴不渴?”不待他回話,趕緊倒了杯茶,給他灌了進去,好歹是止住了。
毛筆字就見別人寫過,李香草什么時候拿過?只是這會兒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為了。
想著別人毛筆咋拿的,手里的筆轉了轉,好歹是做出了個樣子。
放下茶杯,擦了擦嘴巴,眼見著李香草握筆的姿勢,不由高興的一拍椅子扶手,“好!大姐第一次寫字,握筆的姿勢還挺不錯的,有那股子勁。”
不理打趣的龐吉,李香草抓來一本三字經,順手抄寫了起來。
只是那筆尖上的墨水不跟隨自己的心意動,不是一個字一個大墨疙瘩,就是毛筆上的墨水不多了,寫出來的字,總是時輕時重,直惱得李香草使勁的按著毛筆,一張紙上俱是墨水印。
老神在在坐著的龐吉伸頭準備看,卻是被李香草轉身給攔住了。饒是這樣,也看了個大概。
“大姐,你看你那寫的,都成什么了?一張紙上,都是墨疙瘩了都。”
被他這一番話取笑得不輕,李香草紅了臉,順手抓了桌子上剛寫好的一張紙,咬著唇恨恨地把紙團成團,狠狠地擲在了地上,氣惱的說:“不寫了!反正我也不等著考什么功名的!說什么也不寫了。”
見她氣性如此之大,龐吉也是愣了。不過就是學寫字罷了,大姐怎地如此生氣?
拉了拉愣愣的龐吉,俊安頭疼的瞅了瞅兀自發著脾氣的李香草,無奈道:“不寫,不學也就是了,做什么生了這么大的氣。我們還能取笑你不成?”
這句話正好說在了李香草的心上,扭扭捏捏的擰了擰指尖,吭吭哧哧的半晌沒說話。
連荷花也看不過去了,過來,拉著她坐下,手指輕輕的刮在臉上,笑瞇瞇的道:“大姐這是真的怕咱們取笑了?就我知道,大姐這臉皮可是厚的很呢。再說了,昨天吉吉還夸著你呢,這會兒就因為字寫不好,就成這樣了。叫我們好生失望呢。”
李香草抬頭,見幾人俱是點著小腦袋瓜,一時氣得不行。
抬手捏了捏荷花嫩呼呼的臉,氣呼呼的道:“哼!不就是寫字了?我還就不信了,早晚一天,叫你們看看,你大姐字也是不錯的。”
氣哼哼的說完,轉頭蹭到了龐吉跟前,抱起龐吉,諂媚的笑道:“吉吉,你說有沒有什么帖子,好給大姐蓋在上頭,臨摹臨摹,這干干的寫著,大姐實在是寫不來啊。有了那帖子,大姐這不也是事半功倍了?你這先生也是實至名歸了不是?”
龐吉被她哄得迷迷糊糊的,對著她燦若星辰的眼睛,捂著臉答道:“帖子?大姐,你想的太好了。想當初我學寫字的時候也想有帖子印著寫字呢。你呀,想多了!頂多是有那帖子,叫你看著,對照著一筆一劃的寫。”
聞言,李香草把龐吉放在了地上,對著他疑惑的目光,視若無睹,“哼!大姐自己練去,說不定能自己開創一派呢。”
聽了他大言不慚的話,幾人吐了吐舌頭,笑呵呵的打了打岔。
笑笑鬧鬧,也是大年初七了。過了初七這一天,城里又該是車水馬龍忙了起來。
那后院的人,早在初五商務都走了的,只是臨走的時候,依然是叫人送了個錦盒過來,打開,里邊不多,也就二百兩銀子,說是送于李香草姐弟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