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風心知來人擅自踏入自家禁地,不管他意圖為何,已然死不足惜!
可他已經猜到這些人,都是左冷禪的手下,自己孤身一人,總得先摸清周圍狀況,再圖后續。
故而看似是在與他們對話, 卻在乘機潛運神功,細聽周圍動靜。
畢竟這些人武功雖說不弱,可真正所慮者而是其幕后之人。
他可不想亂戰之中,被左冷禪抽冷子來上一下,那今天可就真得撂在這了。
這時間他已經聽到峰西還有十個人正在趕來,各個腳步輕捷, 都是高手。
心想他們人多勢眾,左冷禪來沒來尚屬未知,總得先殺幾個。
他內功一成, 任何武功運用隨心,就這一手掌力已可雄視天下。在這之前,他那一聲厲喝,更是讓這些黑衣人頭腦發暈。
兩名黑衣人雖都是武林好手,卻也不及反應,未出一招半式,就被打的筋端骨折,斃命當場。
卓凌風開聲出掌,都只眨眼間之事。
那蒙面老者發了一聲喊, 十三人身法齊動, 八名好手分站四面八方, 單刀、短槍、鏈子錘、長劍等諸般兵刃同時旋風般卷將過來。
這些人武功駁雜,并非一個門派,但趨退之間,相互間又默契甚深,霍然之間, 卓凌風前后左右、上中下三路俱被風聲罩住。
余下五人手中各執孔明燈, 將燈火射向卓凌風雙眼。
五道燈光迎面直射,雖不能令卓凌風視線模糊,可他臨敵經驗甚少,面對八位高手圍攻也尚屬首次。
而且因在家里練功,只穿了一身短衣,長劍與銀針并未隨身攜帶,面對此等攻勢,卓凌風決定先避其鋒芒。
就見他面寒如鐵,身形一動,宛如一道輕煙般升起,身軀剛拔到一丈有余,一名黑衣人揮手一抖,手中鏈子錘向上飛射,勢如飛柱,撞向他的小腹。
卓凌風冷哼一聲,左掌呼地揮出。
“咔嚓——”
只見電光在空中打了個厲閃。
“砰”的一聲,黑衣人只覺掌心一熱,鏈子錘被卓凌風凝若實質的掌風一撞, 錘頭反向他自身砸來,鋼鏈化為了一道烏光, 來勢比去勢更快,
黑衣人正猛力揮錘,去力不及收回,自也不及回躲,眼看非被砸死不可,可身邊三人齊出兵刃阻擋。
就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火花四濺,卓凌風一掌之力何等雄厚,幾人被震的頭暈眼花,不由退后幾步。
這錘頭雖被擋的變了攻擊方向,可錘鏈卻畫了一道圓弧,嗖地纏向幾名黑衣人的脖子。
這飛錘去勢被幾人一擋,速度自有一減,有幾名黑衣人跳了開去,可那使錘那人卻是遲了一步,慌忙之下,眼前烏光晃動,鐵鏈貼著耳輪飛過,帶上一遛血花。
鏈子更在他脖子繞了數匝,砰的一響,錘頭重重撞上他胸口,黑衣人長聲大叫,栽倒在地。
他這錘子不知砸死多少人,今日卻死在自己獨門兵器之下,也是報應不爽!
而卓凌風揮掌之際,掌力與錘力一撞,身子微的一蹬,竟在空中打了個盤旋,已躥到了大樹之巔,正是“金雁功”。
他旋身上樹之際,還摘了兩把松針,當即用“滿天花雨”的手法飛灑出去。
這霎那間只聽得一片嗤嗤聲響,千百松針仿佛暗器,襲向眾人。
松針細小,天上又黑,可這些黑衣人端得了得,雖看之不清,卻聽出微風颯然的暗器聲息,或舞兵刃護住周身,或展身法躲避。
但自有些人只聽“嗤”的一聲,一時間身子一麻,那“暗器”已附在衣服上,有人低頭一看,竟是松針。
而且竟把自己的衣服扎透,封了自己穴道,這就是武學中的“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功夫”。
卓凌風露了這么一手足以驚世駭俗的功夫,也從幾人揮舞兵器、施展身法躲避松針時,看出了所有人的武學根底,心想這些人已不足一哂,正要接著進招斃了余人。
這時只覺西邊嗚嗚連聲,一串子袖鏢襲向自己。卓凌風聽音辨形,手指連彈,錚錚錚錚一陣響過,數枚袖鏢原路射回。這是“彈指神通”的初步功夫。
卻聽的西邊一聲長笑:“好本事!”
這人聲音豪放,中氣充沛,內力甚高,
就聽得長劍出鞘,白光閃動,“鐺鐺”火花四濺,這人劍法了得,但聲音更是熟悉。
卓凌風不由皺眉,扭頭一看,遠處來了一群人,這些人服色不一。
其中一名黃衣人足不點地,奔來近前,飛身縱上一塊巨石,一手持劍,一手按腰,大笑道:“卓凌風,多日不見,可無恙否?”
這時閃電又是一亮,電光閃閃之下,卓凌風看得清楚,來人雖是在笑,但眼神中的兇厲光芒,卻是躍然而出。
此人正是嵩山派大嵩陽手費彬,剛才也是他出劍擊落了自己彈回的袖鏢。
但卓凌風清楚,剛才的袖鏢卻不是他一人所發,眉頭一挑道:“你費彬今日能來此地,也真是可喜可賀?!?
心里卻在尋思:“好厲害的嵩山派!我住在這里,他們都能查到,有些事看來真是想當然了,也不知左冷禪到底來沒來!”
兩人說話間,那些人已急奔而至,與黑衣人一樣,都是各自分開,團團站定。
卓凌風從這些人的身法來看,都是當世一流高手,其中有五人都是嵩山派服飾,各個年歲不輕,想是“十三太保”中的人。
還有一個中年道人,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從服色瞧來,分別屬于泰山、衡山兩派。
還有三人,都是五六十歲年紀,腰間所佩長劍均是華山派的兵刃。
他適才凝功細聽動靜時早已聽到這些人,但卻沒有聽到其他人的動靜。
不由眉頭微蹙,心想:“這幾個使華山派兵刃的,都是華山劍宗之人?這是原軌跡中那些上華山鬧事之人!”
但又突然想到:“不對,原軌跡上華山的,絕對沒有這么多高手,這都是沖著自己而來,說不定左冷禪內功精深,今夜又時而打雷閃電,所以他的呼吸與行動之聲我沒聽到!”
想到這里,當即從樹巔飄然落下,右掌蓄勢待敵,左掌護胸。
這群黑衣人倒不是人人都中了松針,刺中了穴道,有幾人乘機連忙拍打,解開了被封穴道。
卓凌風大面積以松針刺穴,勁力不強,倒也難不住他們。
卓凌風也未在意,這些人的底細他已全然了解,要殺隨時都可以,此時該考慮應付的,倒是這十位一流高手。
只聽費彬朗聲說道:“卓凌風,那天你在衡山城辱我五岳劍派。左盟主特令我與同門幾位師弟,還有泰山、衡山、華山派的幾位師兄弟將你擒上嵩山,以正視聽!”
卓凌風冷笑道:“以正視聽?
呵呵,你的底氣來源是左冷禪親自到了,還是你的一眾師兄弟?”
費彬還未開口,一人搶先拱手說道:“在下樂厚,當年就是我與丁師兄陪同我掌門師哥迎戰任我行,也是那個沒有對魔教妖人除惡務盡之人?!?
這人約莫五十來歲,矮矮胖胖,面皮黃腫,形象甚是丑陋。但見他雙目神光炯炯,往當地一戰,身形端凝,雙手只一抱拳,就很是氣勢非凡,足見武功之強。
卓凌風微一頷首:“久仰了!”
樂厚沉聲說道:“我明人不做暗事,今日不請自到,一為我二師兄報仇,二來想跟你好好對一對掌,看看蛤蟆功究竟有何厲害之處?!?
他是左冷禪五師弟,號稱“大陰陽手”,一手陰陽掌力,可謂武林獨步。
此番前來既要丁勉報仇血恨,他也有著武者獨有的傲氣,很想見識一下“蛤蟆功”。
卓凌風道:“好說,出手吧!”
樂厚道聲:“好!”
他兩只手掌,肥肥的又小又厚,一掌高,一掌低,擺出了“嵩陽手”的架式。
他貌相本丑,但這姿勢一擺,登時全身猶如淵停岳峙,氣度凝重,說不出的好看。
卓凌風心里忍不住心驚:“這果然都是高手,今日有點懸了!”
“且慢!”
一個蒼髯老者說道:“樂師兄,我等能遇上卓大俠也是三生有幸,總該讓他認個周全才是!”
說著朝卓凌風一拱手:“在下湯英鶚!”
他號稱“蒼髯鐵掌”,在嵩山派排名第七,以智謀過人見長,在嵩山派長期擔任左冷禪副手,為實際上的嵩山副掌門。
湯英鶚又將左右兩邊的三人一一介紹:“這是我師兄‘九曲劍’鐘鎮、和我兩位師弟‘神鞭’滕八公,‘錦毛獅’高克新!”
那蒙面老者抱拳說道:“原來‘嵩山十三太?!谷灰淮蝸砹肆唬斦嫘視?,幸會?!?
卓凌風心想:“果然,原軌跡中上華山的,沒有這么多太保。他們就是專為我而來,或許左冷禪也到了,只是他內力深厚,我沒聽出他的動靜,可得萬分小心了!”
此時黑云密布,天上無光,卓凌風視力再好,沒有燈光,也只能看清四五丈之內的事物,他對左冷禪這種人物是真有些忌憚,
畢竟能位列正教三大高手之位,絕非浪得虛名!
而且他深知左冷禪的武功與任我行、方證都在伯仲之間,雖然栽到修煉了辟邪劍法的岳不群手上。
可一方面吃了信息差,被假劍法騙了,更是吃了猝不及防的虧。
若兩人真的公平放對,最后雖難免一敗,但絕非岳不群短時間可以拿下。
尤其自己現在還要面對這么多高手,局勢大為不利。
卓凌風思忖之間,就聽湯英鶚道:“閣下尊姓大名,如何不肯以真面目相示?”
蒙面老者道:“我們眾兄弟都是黑道上的無名小卒,幾個難聽之極的匪號說將出來,沒的污了各位武林高人的耳朵。
只是幾位大俠既然到此,有一件事,卻要請各位主持個武林公道?!?
湯英鶚拱了拱手道:“不敢當!
不過有什么事,不妨當著衡山派‘金眼雕’魯正榮魯大俠,泰山派天槐道長,以及華山派封不平、成不憂、叢不棄三位大俠的面,說個清楚!”
只聽那衡山派魯正榮捋須說道:“不錯,當著嵩山派幾位師兄的面,天下再為難的事也料理的了。
更何況我五岳劍派結盟聯手,共榮共辱,就是為了維護武林正氣,到底有何不公之事,你盡可說來?!?
這老者一雙眼睛黃澄澄的,有燈火照應,則更黃了,倒似生了黃疸病一般。
除了卓凌風,眾人皆知魯正榮雖是衡山派中的第一代人物,與莫大先生、劉正風同輩,但在江湖上卻無多大名氣。
尤其他正式外號叫作‘金眼雕’。但他多嘴多舌,惹人討厭,武林中人背后都管他叫‘金眼烏鴉’。
只是這些人都是一伙,卻也無人揶揄他。
卓凌風更是潛運神功,細聽周遭動靜,沒空搭理他。
他不知左冷禪究竟來沒來,但還是想多聽聽,說不定就能發現端倪。
畢竟左冷禪到沒到,可是決定著自己該打該留的問題。
那蒙面老者道:“這位卓大俠,人稱‘終南一風’,聽說在劉正風金盆洗手大會上說話做事,很是講究武林規矩??申P于福威鏢局之事上,卻有點兒大大的不對頭了?!?
湯英鶚道:“怎么說?”
那老者連連搖頭,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福威鏢局林家有一部祖傳的《辟邪劍譜》,載有精微奧妙的劍法,練得之后,可以天下無敵。
余滄海之所以對付林家,便因對這部《辟邪劍譜》眼紅之故。”
湯英鶚道:“那又怎樣?”
那老者道:“咱們聽說,這位終南一風以護持林家為借口,奪了辟邪劍譜。
我們這些黑道上的無名小卒,對那《辟邪劍譜》也不敢起什么貪心。不過以往十幾年中,承蒙福威鏢局的林總鏢頭瞧得起,每年都贈送厚禮,他的鏢車經過我們山下,眾兄弟沖著他面子,誰也不去動他一動。
這次聽說林總鏢頭為了這部劍譜,險些鬧得家破人亡,而今更是失了劍譜,大伙兒不由得動了公憤!
大伙兒心想,這是林家的東西,卓凌風這件事辦的不夠光明正大,便想讓他拿出來讓兄弟們去送還林家,也好報答一番林總鏢頭的大恩?!?
湯英鶚拱了拱手道:“諸位云天高義,古之名俠都尚有不及!”
緊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終南一風出身名門,全真教昔日曾有天下武學正宗之譽,他如何會去貪圖別派的劍法?”
那老者仰天打了個哈哈,說道:“湯老英雄這是以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腹了。
全真教以前自是武林魁首,武學精妙,但今時不同往昔,嘿嘿,嘿嘿……”
他冷笑了幾聲,繼道:“按理說,卓凌風既是全真教弟子,自該以全真教武功揚名天下??墒潜娢欢勀慷茫囈猿擅恼乒s是‘蛤蟆功’,并非全真武功。
那他的全真教武功如何,可想而知了。
只不過卓凌風得到《辟邪劍譜》之后,將自己本來劍法和辟邪劍法加以混雜,才瞞過了世人罷了?!?
湯英鶚點頭說:“這幾句話倒也在理?!?
那老者環顧眾人,說道:“今晚駕到的,個個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漢,這件事到底如何處置,聽憑眾位吩咐,在下無有不遵?!?
湯英鶚道:“這位兄臺很夠朋友,費師哥、樂師哥,鐘師哥你們瞧這件事怎么辦?”
費彬說道:“卓凌風能為了劉正風這叛賊害了丁師哥性命,足見是個是非不分之人,搶奪辟邪劍譜更是卑鄙無恥。
我等以維護武林正氣為己任,自當要為武林出力,為林家討回一個公道,這是義不容辭之事!”
卓凌風這時再次細查一番,竟然發現除了山頂的這些人,山下還有近百人。
只是那些人武功不夠,上不得崖,只能在崖下等候。
可左冷禪到底來沒來,他還是沒聽出來,但想著總不能因為一件模棱兩可之事,將自己給嚇住!
當即冷笑道:“最煩你們這種既當婊子又擊牌坊的人!
若有外人在場,壞我聲譽也就罷了。
可你們都是一丘之貉,也不知費心演給誰看!”
說著冷冽的目光在一眾人臉上一一劃過,寒聲道:“無論是想要我的命,還是想奪我的武功秘籍,勝了我才有一絲希望。
屁話還是少說,你們是一起上還是車輪戰?”
“姓卓的,你說話得講道理!”
這時一個身配華山兵刃,滿臉戾氣之人插嘴說道:“什么叫一丘之貉?
我等都是華山劍宗之人,本要去華山,但是湯兄他們要來這里找你。
我等兄弟出山得聞你之大名,又聽說你是全真門下。還想問問你是否“廣寧子”真人這一支,怎料你卻如此狂妄!”。
這人是華山劍宗傳人封不平,一直在中條山隱居,此番出山是想上華山,奪了岳不群華山掌門之位。
若有機會還要奪了五岳盟主之位,他胸懷大志,怎能容忍卓凌風將自己比作嵩山一黨。
剛才費彬說他們奉了左冷禪之命,他就想反駁來著,只不過被師弟拉了一下袖子,想到自己還得借助嵩山派,名正言順的去奪華山掌門之位這才忍住了。
可在他心里,左冷禪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又如何能夠屈于其下?這時卻再也按耐不住了。
卓凌風聽了這話,點了點頭,說道:“在下乃是玉陽真人一脈,你我雖非一脈,也是同出一源,念在這份淵源上,你帶著你的兩位師弟離開吧!擅闖之罪也就罷了!”
封不平尚未開口,魯正榮卻大聲道:“封大哥,我們來到陜西,正是為了主持公道,相助你清理門戶中的奸邪之輩。
‘全真七子’一派宗祖,名傳天下,這小子說不定壓根不是全真門下弟子,只不過胡亂冒名罷了!
還望封大哥一展神技,揭穿他的真面目,也正好為上華山一壯聲威。”
這魯正榮與封不平等人不同,是真正投靠嵩山派了,他接受到的命令,就是要讓封不平等人先與卓凌風斗劍。
至于原因,湯英鶚卻沒說。
卓凌風雖不知他們中間的貓膩,但他在拱火卻是看的出來,臉上不由騰起一股青氣,眼里透出刀鋒也似的銳芒,冷冷道:“你這張破嘴,是真的讓人煩,就先拿你來祭旗!!”
‘旗’字出口,他已經化作一縷青煙,掠向三丈開外的魯正榮。
他身法快,出手更快。
頓然間只見掌影重重,將魯正榮整個罩住了。
“好快!”
眾人面色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