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撫琴,採花
此時,數十萬人黑壓壓地近在眼前,無數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聶楓,現場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響。
凱恩死死地盯著那保持著姿勢的聶楓,彷彿想從他的動作之中看出點什麼。
就在沉默維持了不久,那梅國士兵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之時。忽然!
“哐當!”
又是一聲琴絃聲音響徹而起,卻是那聶楓收回右手再度撥了一下琴絃。而後……
“噹噹噹哐,噹噹噹哐,噹噹哐,當哐當哐噹噹哐,當哐……”。
近乎是狂魔亂舞一般,閉上雙眸的聶楓,手指夾雜著戰氣在古琴上盡情肆掠著,身形搖擺,忘乎天地,仿若琴魔。
每撥動一次高調琴絃,蒙毅與蕭雲臉上的肌肉便抽動了一次,臉色煞是難看,那仿若是對耳朵恐怖折磨的琴音,讓兩人幾乎當場崩潰,還好兩人實力不錯,方纔硬撐了下來。
身後城樓上隱蔽在各處的士兵,則是盡數掩著耳朵,彼此對視,一臉苦笑。
城牆下,一衆梅國士兵驚懼連連退後幾步,膽戰心驚地望著那在城樓上的白衣青年。那曲不成曲,調不成調的難聽琴音在他們聽來,就像是一種摧殘他們心靈的邪惡地獄之音,讓他們從心底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凱恩也是一臉駭然地盯著那仿若狂魔的聶楓,神色變幻地驚駭道:“竟發出如此錚錚之音,其中必定大有蹊蹺!幸好,我及時叫停,否則,必定再中這小賊的計。”
低頭凝望著那距離自己士兵還有一段距離的方形物體,凱恩大感慶幸。而後識破聶楓計謀一般輕笑地擡頭望向聶楓,神情倨傲兼具得意,身爲梅國軍神,又豈會如此輕易地中這小賊兩次計,凱恩心中如此想道。
看著梅國軍隊終於再度停下,蒙毅與蕭雲不由都是神色略緩,在心底鬆了一口氣。
“額,實話說聶先生,你這琴……彈得實在是夠難聽的。”近距離地忍受著聶楓的噪音攻擊,蕭雲面色難看地輕聲訴苦道。
依舊保持著那羣魔亂舞的狀態,聶楓語速卻極爲正常,淡淡道:“不這樣,能嚇住那羣梅國人?”
聽得聶楓這番論斷,蕭雲亦是無話可說。確實,難聽點也好,要是太好聽,聽得那些梅國人都不願意走,那就麻煩了。
“爲何聶先生你現在纔開始彈,我們方纔都爲你捏了一把汗啊。”一旁的蒙毅依舊面色威武,口中卻是如此低聲感慨說道。
“廢話,隔著幾百米,不讓他們靠近點,怎麼讓他們聽到我這優美的琴聲?”聶楓稍稍戲謔地說道。
聽到優美這個詞,蒙毅與蕭雲額頭冷汗忽地冒出,半餉,還是無奈地選擇沉默,繼續忍受某人狂魔亂舞地製造的恐怖噪音,只是那臉上的肌肉,抽搐得更爲快速,面色也愈發難看……
……
看著自己士兵被那琴音嚇得臉色發青,再擡頭望了眼那依舊忘情彈奏的白衣青年,凱恩臉色一陣變幻不定。
進攻嗎?但又不知道他究竟埋伏了什麼陷阱,心中忐忑。退後嗎?又有點不甘心,什麼都沒看到就被人嚇回去了,有損自己梅國軍神的顏面啊。
“弟弟,現在……怎麼辦?”那面色同樣難看的凱特再度出言道,在某人那極爲摧殘人心的琴音下,當真很少人能保持淡定。
猶豫了好久,凱恩擡起頭望向那依舊沒什麼動靜的沂蒙城與那盡情彈奏的白衣少年,凝神思慮片刻,輕聲道:“等等吧,靜觀其變。”
……
指揮臺上,蕭雲忍受著那驚濤駭浪般的靡靡之音,以戰氣包裹聲音傳入聶楓耳朵之中。
“聶先生,那些梅國人不進也不退啊,我們怎麼辦?”
聶楓邊急速彈奏邊從口中蹦出一個字。
“等。”
聞言,那蕭雲臉色爲之一窘,迷茫出言道:“啊,又等?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巳時三刻。”聶楓淡淡說道。
“等到那時候,又怎樣?”一旁的蒙毅也參與進來,好奇問道。
“會有雨。”聶楓再度簡捷回答道。
“有雨?”蒙毅迷惑地重複道。
“之前的一切,都是爲了拖時間,拖到巳時三刻。屆時將下起傾盆大雨,梅國士兵必然不會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進攻,唯有暫時撤退。這場雨至少會下三天,這段時間,其他的安排,應該也已經準備好。到那時,方纔是決定一切的時刻。現在,儘量拖時間,拖到巳時三刻吧。”聶楓邊閉眼忘情彈奏,邊向兩人娓娓解釋道。
聞言,兩人頓時大驚,不可思議地瞥了眼那面色從容的白衣少年。這個少年,竟然從昨晚開始,便在布這樣一個偌大的局,實在是難以想象。
雖兵行險招,卻粗中有細,幾乎每一步,都在他的精細計算之中,如此傑出的人物,真不知是何等家族方能教導得出。
感慨過後,蕭雲微微擡頭,望了眼那烈陽高照沒有半片烏雲的天空,臉上顯出些許懷疑,喃喃道:“現在已經是巳時,還有三刻鐘而已,會有雨嗎?”
“會有。”
聶楓話語之中透著無比肯定,但卻是沒有再解釋下去。
……
一道偏僻的羊腸小道上,卻蜿蜒地行走著數千餘人,看上去仿若連綿不絕的長蛇,頗爲壯觀。
但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這攸長隊伍之中的人,大多數人,身體各處都包裹著白色繃帶與紗布,還有絲絲鮮紅的血跡泄露出,但勉強還有移動以及行走自理之力。更稀奇的是,每個人肩膀上都幾乎挽著一個不小的竹簍,仿若一同上山的採藥隊。
“曹軍師,前方便是鄴城,我等是休息片刻,還是立即趕赴?”忽然,一個全身完好無損的士兵向後奔跑而去,走到一個羽扇綸巾的中年文士面前,躬身彙報道。
擡起頭望了眼那不遠山坡處漫山遍野,鮮豔欲滴的花朵,曹軍師眼神一凝,神色略鬆,而後,搖頭嘆道:“沂蒙城那邊恐怕還在苦苦支撐,不要浪費時間,儘快吧。立即趕赴。”
“是!”說著,那士兵轉身向前奔赴,逐層彙報而去。
回頭看了眼那蜿蜒的極長隊伍,再擡頭望了眼那遠處山坡上妍紫嫣紅的各色花朵,曹軍師腦中漸漸浮現起那晚聶楓召喚他時的那番對話。
……
曹軍師聽到召喚的命令,一人獨自進入房間,看著那坐於方桌正中的聶楓與站在其旁的蒙毅將軍一眼,躬身拜道:“卑職參見聶主帥,蒙將軍。”
“曹軍師,你可懂藥理?”緩聲一笑,聶楓緩聲問道。
曹軍師躬身對聶楓再拜道:“略懂,略懂。”
“可知夾竹木何物?”
“此物枝幹若竹,枝葉扁硬,花開粉白,傘狀而聚,極爲絢爛,在富貴人家常有移種,以作觀賞。”
再度微微一笑,聶楓點頭道:“我來之時,看到離此地不遠的鄴城後山坡,滿地盡是各種鮮花,怡人心神,香飄十里。現令你帶兩千猶有活動能力的傷兵殘將,一衆軍醫,趕赴離此地不遠的鄴城,採摘一品紅,彼岸花,馬蹄蓮,鬱金香,此四種鮮花,再斬些夾竹木回來,越多越好,只是三日之內,必須趕回。”
聽聞聶楓的話語,曹軍師失神地呆愣在原地,良久,驚愕地輕聲詢問道:“額……要我帶人去採花?先生你這是要養花還是……”。
忽然,聶楓臉色一變,瞪向曹軍師,眼眸之中帶著些許冷漠的寒意,臉上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凌然而現。
頓時,曹軍師後背一冷,而後無奈地躬身領命道:“遵命!”
……
“聶先生……究竟在想些什麼呢?”曹軍師喃喃思慮道。
冥思無果,曹軍師只得無奈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向那不遠處的鄴城攀登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