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坐在窗前，趙拓微微有些發呆，隔了這么久，自己又一次陷入被困的境地，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并沒有恨帝父，甚至有些可憐他。

可能是舒言的死，讓趙拓明白了很多，也看清了很多，什么財富，什么地位，隨著人的消逝全部煙消云散。

就像現在，她再次被帝父囚禁，沒有自由，但她的心是滿的，當初要命的將玉璽和血書交給她的時候，她就從未想過要做這都仙的仙主，這些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場虛空。

想想自己這一生，空有公主之名，其實卻是帝父手中的棋子，唯一愛自己，把自己捧在心尖上的舒言，卻因為自己遲遲未接受他的愛，而遺憾離開，孤單像是風暴一樣席卷而來，舒言甚至想到了死亡來解脫這一切，她累了，也倦了。

她心里清楚，帝父這次回來，必然是攻打云殿失敗，都仙是他最后的避難所，而他的手里，必然握著趙野從自己這偷去的玉璽，有了玉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坐穩都仙仙主之位，待都仙百姓休養生息之后，再次揮動占領天下的大旗，施展自己的野心。

“姐姐。”一陣幽香從門口傳來，不用轉身，趙拓就知道，是趙野來了。

對這個妹妹，她已經不知如何是好，從小，因為娘親去世的早，帝父又不關心兩姐妹，所以作為姐姐的趙拓，自然而言的擔當起姐姐和母親的角色，總是像個母雞一樣，將妹妹護在身邊，不讓她受一點委屈，遭到一點欺負，就連做了錯事責罰的時候，趙拓也是頂在前面，全部攔了下，一來二去，趙野的性子更加傲嬌，以二公主身份自居，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有一點，趙野對自己的姐姐倒是十分心疼，雖然上次姐姐救了她，可她卻恩將仇報，偷走了游明朵留給她的玉璽和血書。

但自從帝父戰敗翻臉之后，趙野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她是真的覺得帝父和別的父親不一樣，他對子女沒有愛，只有利用，一旦女兒們不再有利用價值，那么她們面臨的可能就是拋棄，甚至是死亡。

見趙拓沒有理睬自己，趙野頭緩緩低下，走到姐姐身邊，猶豫了一會，伸出一只手，搭在姐姐的肩頭，“對不起，玉璽的事……”

“都過去了。”趙拓開口，是啊，這一切都過去了，她的心隨著舒言的離去早已經死了，玉璽對她而言又有何用。

趙野知道姐姐還在生自己的氣，像是下了決心一般，“你放心，玉璽和血書，我一定會想辦法拿回來。”

氣歸氣，趙野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而且帝父的脾氣，趙拓是清楚的，若是趙野取回玉璽和血書，被他發現，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設想，趙拓慌忙轉過身，制止道，“野兒，你不要胡來。”

姐姐的關心，讓趙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姐姐，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趙野這個人有些倔強，她決定的事情，幾頭牛也拉不回來，趙拓還想再勸，但是知道勸說無用，變成了長長的嘆息，拉著趙野的手，“野兒，你快走吧，找機會溜出去，帝父現在的目的，是要重新統治都仙，而且，和之前不同的是，他是戰敗之后再次返回，任何阻擋他統治天下的人，都不會得到善終。”

趙野知道姐姐是怕自己惹惱了帝父而遭到殺身之禍，雖然趙子烈確實不是個好福氣，但是趙野始終認為，虎毒不食子，就算帝父再壞，也應該不會殺了自己，一只手覆在姐姐的手上，安慰道，“姐，我不會離開的，再說，我離開了，去哪啊，我什么都不會。”

這話倒也是實話，一直以來，趙野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養尊處優，什么都不會做，讓她離開，她又能做什么？

可是趙拓實在不忍心看著妹妹有危險，而她自己現在已經是階下囚，自身難保，她的性命根本就無所謂，但是她不能看著妹妹和自己一樣的下場，說道，“你去找朵兒，我給她寫封信，只要你真心向她認錯，她一定會收留你。”

收留這兩個字，刺激了趙野的自尊心，而且是向游明朵那丫頭認錯，當然不答應，立刻反駁道，“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去找她。”

趙拓知道，妹妹是因為霸子的事情，依然恨游明朵，可是朵兒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妹妹，她嘴硬心軟，將趙野托付給她，趙拓很是放心，剛想再勸說的時候，趙野已經極不耐煩，“好了，我已經說過了，我絕不可能向游明朵低頭。”

說完，不等趙拓回答，趙野已經大步離開，臨走前，小心叮囑道，“姐姐，你當心些，我還會再來的。”

和以往不同的是，經歷了這么多的趙野似乎變了，更加關心趙拓了，但是倔強的毛病卻絲毫沒有變化，趙拓既欣慰又擔心，只是她現在已經無能為力。

趙拓不知道的是，甚至云殿的游明朵，此時已經猜到了趙子烈返回都仙，并且為了對付趙子烈，她和花麒麟一起，做著周密的安排，只是這些安排，因為百靈的事情，而耽擱了下來。

云天受傷的這些日子，百靈一直默默的陪著，雖然沒有進房間，但她總是一個人站在窗外，看著他咳嗽，換藥，疼痛，心里一陣陣心痛，她總覺得，離得近一些，心里的牽掛和擔憂才能稍緩一些。

百靈的這些動作，花麒麟早已經注意到了，只是現在，自己和帝父已經知道了百靈的真實身份，面對這個可能殺死自己娘親的仇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

可是有的事情，想躲總也躲不開。

花麒麟剛從帝父房里喂藥出來，和一旁焦急等待的百靈捧了個正著。

“麒麟。”百靈率先開口，想了半天，問道，“他怎么樣了，好些了嗎？”

花麒麟自然知道，百靈口中的他指的是自己的帝父，不管上一輩是什么恩恩怨怨，但百靈這些日子一來關心帝父的樣子，花麒麟全都看在眼里，點點頭，“好多了。”

百靈放心下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著眼前憔悴如村姑的百靈，和花馨閣叱咤風云的閣主簡直是兩個樣子，花麒麟不禁感慨，看來百靈對帝父的愛，是多么的深厚和沉重，當年的事情，他雖然不知道，但是看著帝父和百靈雙雙痛苦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開口，“我們能不能談一談？”

百靈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長長的出了口氣，像是等待著今天的到來，點點頭，“是該揭曉的時候了。”

路過一片茂密的竹林，穿過悠長的花叢，走過無數羊腸小道，倆人在一個亭子中立下身來，這坐亭子以前全是荷花，只是冬天的寒冷，將周圍的池塘全部冰封，現在河面上能看到的，只剩下一些殘花的影子。

有些事情總要面對，不知為什么，真正面對的時候，百靈反而覺得心里一松，口氣也不如以前那樣僵硬，緩緩開口，“有什么你就問吧。”

“你是白雙？”花麒麟直接開口，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無需遮遮掩掩，真相總要大白于天下，雖然這過程有些痛苦，但是總要有人承擔。

沒有猶豫，百靈點點頭，“我是白雙。”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語氣堅定。

雖然百靈的身份，花麒麟早已經猜到，但是聽到她本人親口承認，心里還是有些震驚，緊接著問道，“那你和我娘親……”

沒等花麒麟說完，百靈徑直開口，“你娘親白潔，是我的親姐姐。”

果然如此，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自己的姨母，一陣清風吹過，帶著冬日的寒冷，將花麒麟徹底吹醒，同時又有些絕望，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姨母，那自己的娘親，豈不是……

不等花麒麟問話，百靈已經主動開口，“以前我們姐妹關系很好，父母死的早，我們姐妹倆相依為命，姐姐很疼我，有什么好的，總是先給我，日子雖然清苦，但也算過的快活。”

想起曾經打獵的日子，百靈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微笑，那些日子是她這一生最輕快最歡喜的日子，雖然清貧，但是沒有負擔，一切都是那么開心，那么快樂。

“直到后來，云天的出現，徹底打破了這場寧靜，我們在打獵的時候，碰到了受傷的云天，姐姐心善，執意要將他帶回去，日日小心照顧。”說起這些，白雙面色淡淡的，仿佛在回憶著別人的往事。

“后來呢？”花麒麟催問道。

“后來？”百靈忽然一笑，“云天的傷一好，就回到了云殿，當時我們并不知道，他就是天下霸主，可沒想到的是，云天回到云殿沒多久，又重新回到林中，想要接走姐姐，我們姐妹倆從小就生活在一起，相依為命，自然是不愿分開，云天沒辦法，才同意把我和姐姐一起帶回云殿。”

百靈長嘆一聲，閉上雙眼，陷入痛苦，“如果當時，我聽姐姐的話，不去享受那份榮華富貴，或許現在，我們仍然過著平靜的，與世無爭的生活，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