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想著, 蕭恒索性不再理他,自己低頭觀察起了那冰棺。
方才是他太過大意,現在仔細看去, 這冰棺上的機關其實并不太多, 蕭恒沒有費多少工夫便將它打開了。
凈空大師一如生前, 面容安詳地躺在冰棺中。
只是這卻讓蕭恒犯了愁, 這……想要知道他藏了什么, 難道還得對死人下手?完了,這下子陰德估計都被損沒了。
誰知,還沒等他好好考慮一番, 謝淵便已經走上了前,一用力便敲開了凈空大師的下巴, 只見他口中, 含著一個十分小巧的盒子。
謝淵費了好大的勁才將那小盒子拿出來。
蕭恒輕輕巧巧地撥弄了幾下上面的鎖, 盒子便“咔噠”一聲自己打開了來。
龍頭白玉靜靜的躺在里面,仿佛跨過許許多多的歲月, 一直在看著這荒唐的人世。
這是,大秦的玉璽。
密室內一時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蕭恒突然單膝跪地,行了一個大秦武將的禮,鄭重地道:“殿下。”
這么多年來, 從當年的元齊到如今, 謝淵其實一直在圍著所謂復興大秦的夢想兜兜轉轉, 但是, 從沒有一刻, 這個理想想現在這樣確實,仿佛觸手可及, 就在明天。
他捧著玉璽愣了好久,直到看到蕭恒還一直在跪著,才猛然回過神來,扶起他,目色沉沉地道:“敬之,你永遠不用和我行這種禮的。”
蕭恒道:“禮不可廢。”
謝淵眸光黯了一下。
蕭恒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不過這些禮都要等到以后再說了。”
這一句話好像讓謝淵得著了一點什么安慰一樣,重新打起了一點精神,拿著那盒子道:“這里好像還有一點東西。”
蕭恒瞇著眼看去,果然見那盒子的內壁上似乎寫著些什么。
謝淵走到一處燭火前,就著光看清了上面的字:“太華劍閣。”
蕭恒挑了挑眉,道:“太華劍閣?不說我倒是忘記了,尉玄倒是回了那去,兩年都沒再來找我。那破地方可有什么古怪?”
謝淵捏了捏手中的盒子,道:“敬之,你可還記得十多年前蕭家滅門的事情……?”
蕭恒頓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背對著謝淵,語氣中聽不出情緒:“記得。”
前朝未滅之時,蕭家乃是大秦第一世家,手握公輸玉鼎和大秦所有的火器圖紙,鎮守北疆,權利和聲勢都僅次于帝王。
然而,就是這樣的權利和聲勢害了蕭家。
沒有任何一個帝王,可以容忍一個家族的發展超過皇族,永安帝也是如此。
于是,大秦滅國前七年,蕭家被困北疆,亟需一批火器支援,烽火署加緊趕制出來運往北疆,卻不想在途中被呼延奕扣押。
信使千里疾馳將此消息報給永安帝,本想著能以此打壓呼延奕,救援蕭家。
但沒想到,永安帝將蕭家信使的折子連扣了半月。
半月后,蕭家滿門被困死在北疆。
而因為年紀太小未上戰場的蕭恒,成了蕭家唯一的血脈。
自此之后,蕭恒便一直長在容妃的宮中。
謝淵其實一直都很怕和蕭恒談到此事,他不明白為什么蕭恒背著這滿門的仇恨,卻仍然能與他心平氣和地談起復國。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復國到底是不是對的,蕭恒真的不會因此而恨他嗎?
但是,新的江山已經滿目瘡痍,雙腳從未踏上過土地的帝王,何曾真正珍惜過這大好河山?
他的路,已經沒法回頭了。
謝淵靜靜地向蕭恒走近了一點,道:“敬之,是元家對不起你。”
蕭恒轉過身來,抬起了謝淵低下的頭,拍了拍他的臉,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哪有為人君者給臣子道歉的道理。”
謝淵一聽,連忙急著要再說些什么,只是話還沒出口便被蕭恒打斷了,他道:“不談這個,你先告訴我這和太華劍閣有什么關系?”
謝淵訕訕地道:“當時一片混亂,送給蕭家的那批火器,失蹤了。”
蕭恒瞇了瞇眼,道:“你是說,這批火器很可能被太華劍閣拿走了?”
謝淵點了點頭,道:“我雖是這么想,但也只是猜測,并不能拿出證據來。若是想要一探究竟,恐怕一時半會的做不到了,畢竟太華劍閣本家尉家的所在地,并不在北疆,而在映鄴城。”
蕭恒點點頭,道:“尉玄如今也在映鄴,這兩天我去封信讓他留意一下。”
謝淵道:“也好,不過我記得尉大人和尉家的關系并不怎么好吧?若是不方便……”
蕭恒擺手道:“無妨,他有分寸的。”
謝淵道:“那就好。”
……
暖春漸漸蘇醒,隨著積雪漸漸融化,北疆守軍的日子也好過了很多。
蕭恒在京城冒死進諫,終于從皇族的身上拔了幾根毛下來,為黑羽軍換來了幾批火器。
隨著這些火器的到位,北遼的囂張氣焰被打下去了很多,黑羽軍很快便收回了北疆三州。
但是,不知為何,北遼越是退步,蕭恒的心中就越是不安。在他的印象里,北遼可不是這樣好捏的軟柿子,他隱隱覺得,更大的風雨就要到來,而中原,連把傘都沒有撐開。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中始終蒙著這層陰影的緣故,大敵當前,蕭恒竟然病倒了。
這次的寒疾來勢洶洶,蕭恒往往是整日整夜的發熱,有時連意識都不太清醒。
偏偏這人迷糊起來不僅脾氣特大,而且還特別認人,除了謝淵之外,誰靠他的邊他都不認。
說到底武將都有這毛病,除非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在自己虛弱的時候,他們往往都是不愿讓任何人接近的。
這一日,蕭恒從睡夢中醒來,剛一睜眼,便看見謝淵趴在自己的床頭。
他似乎是累極了,睡地沉沉的,眼睫無意識地打著顫。
蕭恒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淵,毫無防備的,甚至帶著點美的。
于是,蕭恒不得不承認,這臭小子長得還挺好看的,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這么想著,蕭恒又急忙在心里補上了一句,反正千萬別便宜了我就成。
似乎是因為蕭恒的動靜大了點,謝淵很快便醒了。
他看見蕭恒今天的精神似乎難得的不錯,趕忙站起來不住地問他要不要喝粥,要不要加衣,想不想出去走走。
蕭恒直被謝淵那殷切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無奈之下只好點頭同意了。
謝淵在他面前蹲下身,笑道:“敬之,你既然說了,就不許反悔。”
蕭恒偏過頭去,不耐煩地道:“好了,你再不帶我出去,天都要黑了。”
謝淵也不著惱,只是湊近了蕭恒,溫柔地道:“既然這樣,今天就帶你去一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