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錯誤,點此舉報』 宮宴本就是個表面文章,事實上是人人都是吃不飽的,連中元帝也不例外。總歸這筵席的用處不在吃上頭,眾人自不會當回事,秦素這廂也不過略動了幾箸,那邊玉磬便又響了起來。
眾人俱皆依著磬聲放下了牙箸,中元帝便當先站了起來,笑道:“如此良夜,倒不好辜負了去。眾卿便隨孤去玉露河邊走一走罷。”
大殿中響起了整齊的“是,陛下”的應答聲,隨后,中元帝便親攜了靜容華的手,又向杜驍騎招手道:“將軍也來吧,與孤同行。”
杜驍騎似有些微訝,振了衣袖洪聲應了個是,便大步走上前去,伴在了中元帝的身側。
這一份隨圣上同游的殊榮,今晚算是落在他的頭上了,就連江仆射都沒得著半點機會。
不過,即便成為了眾人矚目的對象,杜驍騎面上的神情卻始終無甚變化,仍是一派穩健。
秦素便垂眸看了他兩眼。
這個傳聞中睚眥必報的杜驍騎,生得一副俊偉的樣貌,如果不知其為人,他這長相卻是忠直之相。
只可惜,這杜驍騎的心思卻與外貌相反,不要說忠直了,怕是連最基本的做人的準則,在他這里都是歪的。
遙遙地望著中元帝攜眾遠走,秦素的心下不免有些黯然。
她好像是有點失寵了。
因為,直到方才臨走前,中元帝都沒往她這兒瞧上半眼。
杜十七這個小心眼兒的,一定是吹了不少枕邊風。
秦素不由咬了咬牙。
等這陣新鮮勁兒過去了,她倒要看看,杜十七還能有多少風光?
“走罷。”身旁傳來了謝氏輕柔的語聲。
秦素驀然回神,向她一笑:“好的,三皇嫂。”
包括太子郭元洲在內的一眾皇室中人,這時候也皆起了身,秦素便隨在諸皇兄皇嫂的身后,款步行出了平就宮。
宮道兩旁早就點起了無數宮燈,絳紫朱黃四色宮燈間次閃亮,似是那星河也有了色彩。
沒走出多遠,中元帝便忽然停了步,側首望著這大片絢麗的燈海,笑著回身招了招手:“老四近前來。”
四皇子身形一頓,似是有些發怔的樣子,旋即他便躬身應了個是,越過眾人,走去了中元帝身邊。
“老四這主意卻是好,這燈籠顏色繁美,紫色尤甚,夜色中瞧來,倒有紫氣東來之氣勢。”中元帝似是非常高興,說話的語聲更是以往少有的親切。
四皇子便躬身道:“兒臣這不過是小小心思罷了,父皇謬贊了。”
中元帝笑著點了點頭,視線掃過身后的一眾兒女,隨后眼神一滯。
直到這一刻,他似乎才發現,他把太子殿下單單給落下了。
看著郭元洲那張從容不迫的臉,中元帝面上的笑容,忽地便淡了下去。
他微微皺眉,盯著郭元洲瞧了好一會兒,方漫不經心地招了招手:“太子也來罷。”
“是,父皇。”郭元洲應道,整了整衣衫便恭恭敬敬地朝前而去,行止間并不見醉態,步履極為沉穩。
中元帝左右看了看,視線滑過秦素與其余兒女們,面上便露出個淡笑來,轉首看向郭元洲等人道:“你們便陪孤去前頭瞧花燈罷。”
看起來,他是真的沒再把秦素這個公主放在心尖上疼著了。
見此情形,秦素免不了又在心里將杜十七罵了個狗血淋頭,才算解了心頭之恨。
不一時,玉露河便已在眼前,那河畔早停泊了無數大大小小畫舫,畫舫上皆點著五彩的燈籠,燈光倒映于水波之中,波光瀲滟,直叫星月失色。
到得此處,眾人便棄岸登舟,除中元帝帶著一行人坐上了一艘專門的大畫舫之外,包括秦素在內的一眾人等,皆是各自尋了小舟隨在其后,沿玉露河向下游而去。
直到船走出去頗遠,眾人這才發現,晉陵公主殿下所乘的畫舫上,那操舟之人,居然是唐國九皇子!
“吾生于北地,卻不知南國畫船如此精美,敢請一試。”李玄度一面撐著青竹篙,一面含笑語道。
他生得俊美,便這般立于舟前、撐篙而行,瞧來不覺粗魯,反倒有種泛舟湖上的灑然,直是美不勝收。
各條船上的郎君們見狀,倒有不少人起了興致,好幾個年輕的郎君皆仿著他的樣子,親自操舟而行,一時間,滿河笑語喧闐,熱鬧得很。
不過,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船,仍舊是晉陵公主所在的這一艘。
原因無他,委實是人物太過俊麗,不由得人注意不到。
晉陵公主與唐國九皇子,一個艷光四射、一個俊美無儔,兩美同立舟上,仿若芝蘭玉樹一般,也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秦素此時心下自是無比得意,面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端重的,一襲玄色長裙,俏立于舫中,眼底隱著一絲欣然。
“‘與子同舟,攜子同游’。貴國流傳的詩中,是不是有這樣的一句?”李玄度磁沉的語聲如掬了一捧月色,清越得叫人心尖都顫了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秦素自不好與他多說什么,更不敢在行止間有什么動作,只能向他盈盈一笑,道:“大陳確實有這樣的詩,詩成于前秦,九殿下真真學識淵博,連這些也知曉。”
李玄度便回了她一個極溫柔的笑。
那一剎,他修長的身形立在船頭,大袖迎風,滿身皆像是有風色翻涌,清偉之外,猶自有一種氣勢,而他的笑容卻又溫柔如水,叫人打從心底里軟起來。
此刻,他正凝眸看著秦素,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似有星子璀璨。
“我雖一心愛畫,卻也不能忘情于詩。詩與畫之間本就是相通的。畫中有詩、詩中有畫,此乃二者之大成境界,吾差得還遠,自得好生學著。”他的語聲低柔極了,一語說罷,秦素便聽見身后傳來了一片吸氣聲。
她轉過頭去,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阿栗人。
此時,包括白芳華在內的一應宮人,皆是面帶酡紅、雙眸如醉,純然一副“色不迷人人自迷”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