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贍部洲東南部多深山密林,湖泊大澤,人跡罕至,兇獸橫行。
黃袍道人在茂密的叢林中一路向西疾行,如同一陣狂風席卷而過,一眨眼的功夫便能行出數百里。
他速度很快,翻山越嶺,不比飛行慢多少。
不過跟在后面的無支祁乃是上古大妖,神念早已將他牢牢鎖定,根本不怕他走脫。
不多時,那黃袍道人來到了一處幽谷前停了下來。
那幽谷外圍似是有陣法守護,他小心翼翼地七拐八繞方才深入進去。
無支祁微微蹙眉。
他對于陣法一道并不擅長,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強闖進去,而是在外面靜靜等待。
余元交給他的任務是弄清楚黃袍道人背后的黑手,爭取一網打盡,他自是不能打草驚蛇,為了一個小毛神嚇跑了幕后黑手。
也沒等多長時間,那個黃袍道人竟從幽谷后面溜了出來,化作一陣黑風向著西南方向疾行而去。
狡兔三窟?
無支祁若有所思,暗暗記下了幽谷的方位后便繼續隱身跟了上去。
數個時辰之后,兩人一前一后已經飛了十多萬里。
那黃袍道人時不時地便停下來,看似好像是到了目的地,實際上卻都只是略做休息便又繼續前行。
這樣的舉動不免讓無支祁心中懷疑,是不是這廝已經覺察到有人在后跟蹤。
不過那黃袍道人并沒有回頭察看,似無知無覺,向著西南方向繼續前行。
接連數次之后,無支祁便有些不耐煩了。
若非顧忌到對方身為妖族,可能會修有玉碎之術,他早就上去將其拿下采用嚴刑逼供了,哪里還用得著這般麻煩?
不過抱怨歸抱怨,答應的事還是得完成。
言出必踐向來都是他所堅守的底線。
又飛了數萬里之后,那黃袍道人終于在一座大山中降落下來。
山中云霧涌動,峰青谷翠,有不少小妖從四面八方御風而來,進入前方的一座山谷中。
那些小妖全都抬著一個個木箱,看起來十分沉重。
谷口有數位金仙駐守,大多數都是妖族,也有少數幾個人族修士。
無支祁目送著那黃袍道人熟門熟路地走進山谷,他向內遠遠眺望一眼,只見谷內殿宇樓臺,飛瀑流泵,猶如一片祥和凈土。
光在外面看不出什么門道,無支祁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搖身一變,化作一只蚊子尾隨在一個小妖身后,跟著混進了山谷之中。
進入山谷之后,他卻發現谷內還有一座洞天,門前的守衛要更加森嚴。
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小妖正排著隊將自己抬著的木箱送到洞天前,也不進去,就在門前把木箱放下,交由守衛檢查過后便可離去。
無支祁仗著道行高深,湊上前去看了兩眼,發現那些木箱內竟是一錠錠排列整齊的香銅,黃澄澄的,在陽光下看起來非常耀眼。
果然有問題!
無支祁心念微動,趁著守衛們檢查香銅的機會,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洞天。
入目處,蓮花綻放,潔白一片。
洞天世界內是一望無際的水澤,碧綠的水波之上全都是盛開的白蓮花,像是有一片圣潔的輕紗遮攏在水面上,清新的花香撲鼻而來。
無支祁看到那黃袍道人站正在前方一片寬大的荷葉上,躬身伏腰地說著什么。
在他面前的一座盛開的白蓮中,正盤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童子。
只見其身形樣貌有如八九歲孩童大小,生的眉清目秀,兩縷垂髫,眉心一點紅砂,看上去粉雕玉琢惹人憐愛。
不過無支祁卻知道對方并不簡單。
因為他剛一進入這方洞天之內,就立刻被一股冷漠的神念鎖定了。
這時,白蓮童子揮手讓那黃袍道人退到一旁,直視前方淡淡地道:“道友既已至此,何不現身一見?”
果然是被發現了。
無支祁心中暗自著惱,若不是被封印太久了,變化之術疏于習練,他肯定不會這么容易被發現!
不過他也沒有轉身遁逃,而是依言現出身形。
只見其身穿金甲,頭戴金冠,身高近丈,形似猿猴,塌鼻子,凸額頭,白頭青身,金目雪牙,看上去兇神惡煞,卻又威武不凡。
簡單來說,就是丑帥丑帥的。
白蓮童子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他本來還以為是那臨渙關的人仙跟了過來,都已經做好了大戰一場的準備,不曾想來的竟然是一尊不認識的大妖。
“請問道友……”
“吾乃無支祁,上古淮水之神!”
不等白蓮童子問完,無支祁便一臉傲然地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無支祁?水猿大圣無支祁?”
白蓮童子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黃袍道人卻已經激動地叫出聲來。
他望著無支祁,不可置信地道:“傳說中您不是被那人族大帝封印了嗎?難道您已經脫困了?”
“區區大禹,焉能困得住本座?”無支祁冷哼一聲,神情越發的傲然,淡淡地道:“本座早已經掙脫封印,不過一直在閉關恢復法力,直到碰見你這小妖鬼鬼祟祟地從我閉關之地路過,這才跟上來瞧瞧你們在搞些什么名堂。”
這時,白蓮童子已經弄清了無支祁的來歷,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笑道:“那道友可看明白我等在忙活些什么?”
“不就是從人族那里收集信仰之力嗎?”無支祁不屑地道:“這種把戲本座早在上古時期便已經用過了。
那時候整個淮、濟下游都是本座的地盤,那些人族百姓哪個敢不供奉本座?”
“道友的威名便是到了如今也依舊振聾發聵!”白蓮童子微笑道:“就是不知道友是否愿意重振昔日榮光,再次打響那淮水之神的旗號?”
無支祁神情傲然地道:“這是遲早的事!不過如今本座法力未復,昔日麾下的各路妖王也是一個不見……”
話未說完,白蓮童子便打斷道:“只要有我相助道友,這些便都不是問題!”
無支祁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要幫我?圖什么?莫非是想要打著本座的名頭來收集香銅?”
白蓮童子爽快地點了點頭,正色道:“實不相瞞,我的身份并不適合出現在臺前,只能居于幕后打點一切,但道友乃是擁有赫赫威名的上古水神,倘若道友能夠代我威懾四方,你我一定都能夠收獲自己想要的一切!”
聽到他這番誠懇的話語,無支祁皺著眉似是在考慮。
片刻后,他望著白蓮童子道:“我尚且不知你來歷,又如何能信你?”
“待時機成熟,道友只會知曉。”白蓮童子微笑著道:“道友若是一時間難以決定的話,不妨先在此觀察幾日再做決定。”
聽到這話,無支祁微微一挑眉,“怎么,你是要向幕后之人稟報嗎?”
白蓮童子微微頷首,“道友不愧是上古水神,眼力的確非比尋常。”
“哼。”無支祁冷笑一聲,傲然道:“你說的那些本座可以答應,但本座不喜歡和藏頭露尾的人打交道,你若是真有誠心,那邊報上你真正的來歷!”
白蓮童子笑道:“道友勿要著急,待吾請示之后自有決斷。”
說罷,他轉頭望向一旁的黃袍道人,吩咐道:“你且帶水神前去歇息,務必好生伺候。”
“喏!”
黃袍道人應了一聲,連忙走到無支祁身前,激動地道:“水神大人,您請跟我來。”
無支祁沒想到自己這么順利就混進來了,當下“哼”了一聲,把冷傲的姿態做到了極致,然后才跟著黃袍道人離開了洞天。
……
臨渙關
那個上古蛇妖來的突兀,走的也……并不安詳。
他的出現并沒有對臨渙關造成什么太大的影響,最多也就是受了點驚嚇,等太陽出來后百姓們依舊該干嘛干嘛。
事實上,臨渙關的百姓們已經有些見怪不怪了。
因為聞仲最近一段時間內四處“斬神”,惹得不少厲害角色找上門來,可是卻無一例外全都有來無回。
臨渙關的村民看了不少熱鬧,卻無一人傷及皮毛。
百姓們見了多了,對于所謂的神靈更加沒有敬畏之心。
在他們看來,臨渙關有聞仲上仙做靠山,而聞仲上仙又有他的師兄做靠山,簡直不要太安全了!
此刻在臨渙關城南樹林內的草堂中,忙了好些天沒怎么歇息的余元終于是松了口氣。
一些此前從未在洪荒出現過的事物終于鼓搗出來了。
之所以費這么大功夫,耗費這么長時間,也是因為他是只提供思路,真正動手的卻是師弟聞仲。
因為他弄出來的這些東西對于整個人族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是以每完成一個器具,多多少少都會降下些人道功德作為嘉獎。
這些功德對余元而言是百害而無一利,但對聞仲而言卻是大有裨益。
“真是太辛苦師兄了!”
聞仲并不知曉自己這些天里憑白得到了眾多人道功德,但心中依舊對余元感激不已。
以他這幾年在人族的經歷,自然能夠看出這些器具對人族有多么巨大的幫助。
別的不說,光是筆、墨、紙、硯、算盤、鋸子、刨子、火爐、風箱、度量衡等等,就足以讓整個人族文明得到跨越式的進步。
余元微微頷首,正色道:“現在臨渙關已經是你的封地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把它打造成最繁華的人族城邦!”
聞仲激動地用力點頭。
這可是師兄頭一次這么認真地給他鼓勁。
此刻他只覺得意氣風發,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恨不得立刻就去打造出一座雄偉的城邦。
“放心吧,師兄!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
傍晚時分。
在草堂忙碌了好些天的余元回到淮水岸邊。
還沒等他靠近寶殿,他就嗅到了一股濃郁的酒香。
等他神念掃過那座奢華的寶殿,即便他見多識廣,久經陣仗,也禁不微微瞪大了雙眼。
寶殿內的風景相當不錯。
地上散落著撲克牌、酒壺,以及一件草裙、一件蝶戲水仙裙衫、兩只散花鞋、一件粉色肚兜……
瑤歌和火靈兒躺在榻上,云華仙子也躺在床榻另一頭,抱著火靈兒的一雙玉足,臉頰上暈染著醉酒后的酡紅,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滿足的笑意……
顯而易見,這三人是玩了一晚上“斗妖皇”,結果紛紛趴下了。
余元搖了搖頭,他把瑤歌和云華從如意乾坤袋里放出來,是想著讓瑤歌這個山鬼能夠喜歡上臨渙關,把這里當作新家。
如此一來,臨渙關有山鬼這等先天而生的山林之神守護,氣運勢必也會上漲一些。
可不曾想這山鬼對臨渙關沒什么興趣,卻對“斗妖皇”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看來這事還得交給火靈兒來辦。
正思量間,一道靈光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前。
靈光內包裹著的是一枚傳訊玉簡,上面帶有師尊金靈圣母的元神印記。
余元心念微動,以神念勾動印記,立刻便讀取到了玉簡內的訊息——
十年之約已到,需以封神榜與闡教交換打神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