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天才消散,無空無名倒下。子月非卻在這時從旁躍出。原來她一直跟蹤無空無名,只是想看看,無空無名究竟會用什麼辦法來爲郭笑雨去爭取時間。卻沒想到他卻是用這種最簡單也最笨的方法。
白夢兒醫(yī)術高絕,無論他的傷再重,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白夢兒就能將他救活。事實上,他也只剩一口氣而已。
解開滿身的繃帶,他又顯出本來的面目。
那老者,這一次下手實在太重了。
郭笑雨活動了幾下手腳,發(fā)現自己身上沒少什麼零部件,也沒什麼地方留下傷疤,這才鬆了口氣,卻埋怨道:“前輩,用得著這麼認真嗎?你那一招差點沒要了我的命。”
“死不了的,”老者呷著茶淡然說道:“這是你的意念空間,在這裡你是不會允許自己死的。況且,若不認真又如何能逼出的潛力,”他放下茶碗,續(xù)又說道:“在接我這一招正逆五行的時候,你瞬間調動起全身真靈鑄成一道氣牆,不但抵消了我的一部分攻擊,反而更能傷到我。”他掀開自己的衣服,在他胸膛上居然真的有一道傷疤。
“好了,”老者站起身來,“既然你已經復原,咱們繼續(xù)吧。”
郭笑雨卻道:“現在嗎?難道您不需要休息?”
老者說道:“你的潛力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只有不停地戰(zhàn)鬥你才能將自己的潛力不斷開掘。也只有這樣,你纔有機會打敗我。”
郭笑雨嘆了口氣,認命一般的穿上衣服,無力地說道:“前輩,請出招吧。”
當無空無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十天之後的事情。若非親自爲其把脈,白夢兒根本無法相信一個人受了這樣的重傷居然還能活著。更無法想象作爲一個凡人居然能有如此高深的修爲。而最令白夢兒也是所有人無法想象的,究竟要怎樣的實力,才能將無空無名這樣的人傷的這麼重。
白夢兒照顧了他足足十天,曾經白夢兒也想摘下他的面具給他喂藥,但那面具彷彿在他臉上生了根一般,竟然怎麼都摘不下來。白夢兒無奈,只得在他的穴位上施以空心銀針,然後再將藥汁徐徐灌入,這法子自然極慢,比起從嘴裡灌藥也更危險,但卻亦最爲有效。若非如此,十天光景無空無名根本醒不過來。
“你是白墨的女兒?”這是無空無名醒來問的第一句話。
“是,”白夢兒邊煎藥邊說,“您不是也有一個女兒嗎。”
無空無名笑了一下,道:“那個丫頭,最不讓我省心。這時候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方玩去了,本來還指望著她在這裡能幫到我一點。但她說怕見到熟人,就走了。”
白夢兒笑了笑,又說道:“只是您的面具……”
無空無名本能的摸了下自己的面具,問道:“怎麼了?”
白夢兒道:“沒什麼,只是很難摘下來,所以我只能把藥直接灌進您的經脈裡。真是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無空無名呵呵笑了一聲,道:“那真是要多虧夢兒姑娘醫(yī)術高明,否則我的命就要毀在這張面具上了。”
白夢兒道:“其實就算沒有我的藥,您的傷也能自行復原,不過要慢上一些而已。”
無空無名“哦”了一聲,披上一件黑色斗篷便離開了。
一夜無事,直至黎明。
“白夢兒死了!白墨也死了!”也不知是誰,在一片樹林中發(fā)現了這兩人的屍首。卻也不知是誰居然用如此狠毒的方式殺了這兩人,白墨全身骨骼被震碎,但右手則雙龍搶珠的手法戳進自己的雙眼。白夢兒,則是被人砍去雙手,由傷口倒入毒蟻,被萬蟲鑽心而死。發(fā)現她屍體的時候,已有無數毒蟻從她的七中鑽了出來,樣子慘不忍睹,
“一定是山頂上那個傢伙!”也不知誰在人羣中說了一句,所有人便也都跟著說了起來。
“是誰!”子月非看到這兩具屍體的時候,直恨得牙根發(fā)癢,雙手骨節(jié)已捏得噼啪作響。
無空無名走上前來,卻只淡淡說道:“把這兩具屍體葬了吧。”
子月非卻說道:“我一定要找出那個人,將那人碎屍萬段!”她這話卻也是在說,殺了白夢兒和白墨的不是古之天才。想來也能明白,以古之天才的手段,一招便能讓這兩人灰飛煙滅,何必要用這種手段。況且白墨修爲盡廢,白夢兒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yī)者,殺這兩人又有何用。
兩具屍體入殮。無空無名喃喃說道:“難道當真是古之天才不守信約?”
子月非卻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無空無名亦道:“若是古之天才,應該不會用這種手法殺人。哪又會是誰呢?”
子月非道:“不管是誰,我一定要將他揪出來,碎屍萬段!”
這一個“揪”字卻又似是在說這些人中,有內奸。
這一天,所有人均退出崑崙山十里範圍之外。這是無空無名與古之天才的賭約。但是如此也好,離開那裡休養(yǎng)生息,靜待即將來臨的一場苦
戰(zhàn)。
而郭笑雨,他的苦戰(zhàn)一直未曾結束過。
或許他這裡經歷的也不過是短短十天,但他卻已死過百次。
那老者下手當真絕不含糊,每次盡皆以命相博,幾乎每一次都要將郭笑雨打個半死。但他的醫(yī)術也著實高明,每次都能令郭笑雨起死回生。而在這一次又一次戰(zhàn)鬥之中,郭笑雨亦逐漸發(fā)現潛藏在自己體內那巨大的能量。那五十幾位前輩雖然修爲比起自己尚有不及,但他們的傳來的真靈之中已包含著他們對於戰(zhàn)鬥的理解,包含了他們的戰(zhàn)鬥方式。
短短十天,郭笑雨已覺得自己的實力比起以往大有長進。他更明白了一件事:
——他死的還不夠。
只有不斷的經歷生死,他才能不斷地將自己的潛力激發(fā)出來。
“感覺如何?”那老者這一次居然拿著兩把劍來。
郭笑雨道:“還好,前輩今天打算指教我劍法?”
老者搖了搖頭,將兩把劍全都交給了郭笑雨,道:“你用雙劍,我空手。”
郭笑雨卻道:“可晚輩從未用過雙劍。”
老者說道:“今天之後你便用過了。我看的出,你學過快意門的劍法,但是學得不精,你以爲學會了招式,能將其變化圓融便已是大成那你就錯了。劍法真正之奧義在於劍而不在於法。”
“在於劍,而不在於法。”郭笑雨不解,“還請前輩明示。”
老者卻道:“這答案,仍要你自己去找。”
郭笑雨苦笑一聲,道:“如此,得罪了。”
右手網起一個劍花便直衝而上,劍招變化快如閃電一般。但或許他自己並未注意過,若招式有限,變化越快則招式越快用盡。待變化出現重複,對手則已能從中看出破綻。郭笑雨以往與人交手自來都只在幾招間便能分出勝負,自然不會察覺到這一點。但今時今日站在他面前的卻是曾經的神話,而且這神話對於他的一切都瞭若指掌。
轉眼之間,他所學的劍招已盡數用完,但老者始終只以雙掌與其周旋,郭笑雨並未傷到他,但他也未傷到郭笑雨。而在這一瞬,他已看出郭笑雨劍招之中的重複,右手用唐手硬招斜砍劍脊,左手則以擒拿手法扣住郭笑雨脈門,轉瞬間郭笑雨長劍已被奪下。
原本這時他左手有劍,只要橫劍回削便能隔開老者,但他卻竟似忘了自己左手還有劍,甚至忘了自己還有左手。
“小子,你難道只有一隻手嗎?”老者將劍拋還給郭笑雨,又道:“招式雖精,但無法克敵制勝便是廢招。”
“但是,”郭笑雨爭辯道:“我沒用過雙劍,難道是要我一心二用嗎?”
老者哼了一聲,道:“便是你右手的劍法用的也不對。況且有哪個人說的,用劍便要一心二用。發(fā)動逆五行時你要同時使出十幾招來,難道你也將自己的心分成十幾分?”
郭笑雨頓如醍醐灌頂一般,拔起地上立著的長劍,雙手各行劍招又朝老者攻去。但這次卻連一招都還未使完卻已被老者奪去雙劍。
“唉,”老者嘆息著說道:“是你當真只是一塊朽木,還是我的方法不對,爲何你就學不通這劍法一門呢?”
郭笑雨卻有些不服氣,說道:“那不妨這一次前輩用劍,我空手。”
老者笑了一聲,道:“小子,這話你說的。我便用你剛纔的劍招和你交手,也免得你說我欺負你。”
郭笑雨拱手道:“請教了。”
老者右手網起一個劍花,直朝郭笑雨衝去。這正是郭笑雨方纔的起手招式,其中變化郭笑雨盡皆瞭然於胸。他甚至已能看破老者下一路的變化在什麼地方。眼看老者來至身前,郭笑雨斜斜出掌,欲截那長劍,卻不料此刻老者身形一轉,收起右手長劍,左手反手握劍橫削而來,郭笑雨猝不及防,忙以《金魂咒》中法訣去駕馭長劍,但這劍竟非金非石,不在五行之中。郭笑雨只得抽身閃躲,但不料後路竟已被老者已右手封死。
此刻老者背對郭笑雨,左手劍已抵在郭笑雨咽喉之上,右手劍則架在郭笑雨腰間。這兩把劍無論哪一把再動半分,便都能要了郭笑雨的命。
老者收劍轉身,說道:“看清楚了嗎?”
郭笑雨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老者將雙劍交還給郭笑雨,又道:“劍法之道,在於劍而不在法。你看到的是法,但真正傷人的不是法,而是劍。法隨劍動而變,劍卻不變。”
郭笑雨搖了搖頭,道:“晚輩不懂。”
老者道:“你手裡的是什麼?”
郭笑雨道:“是劍。”
老者道:“那什麼是劍法?”
郭笑雨道:“劍所行之法。”
老者道:“那我問你,這世上是先有劍,還是先有劍法?”
郭笑雨道:“該是先有劍吧。”
老者卻道:“是先有劍法。劍應法而生。”
郭笑雨道:“那前輩卻說劍法之道,在於劍,而不在
法。這又是何意?”
老者道:“當劍出現之時,其法已死。”
郭笑雨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老者道:“你懂了?”
郭笑雨道:“不懂。”
老者笑道:“爲何不懂?”
郭笑雨道:“無需懂。”
老者微微一笑,郭笑雨手中的長劍卻已消失無蹤。
郭笑雨不解道:“前輩這是何意?”
老者道:“你已不再需要劍。”
郭笑雨道:“那咱們,繼續(xù)。”
老者搖了搖頭,道:“已經不需要了。”
郭笑雨道:“是今天不需要了?”
老者道:“永遠。”
郭笑雨道:“前輩不是說……”
“不是說要打敗我纔可以,”老者笑了一笑,“打敗我的最後一招,留在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吧。現在,你該回去完成你的使命。封印萬妖之泉,但是封印並非終結,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那時纔是真正的考驗。”
郭笑雨還未理解老者的話,卻感覺眼前一道強光閃現,周圍的一切連同自己都被這光吞沒其中。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原來……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當真就如當初約定的一般,這一個月裡什麼事都沒有發(fā)生,周圍安靜的異常。但這安靜,卻足以讓人躁動。這裡的所有人都見識過那妖獸的可怕,他們沒有把握可以再抵擋一次那兇猛的進攻。
時間已成了煎熬,亦變成了最大的考驗,考驗著所有人的決心、膽量、定力。
而這一個月裡,子月非日日夜夜的守在五足鼎立旁邊,她當真希望某一瞬間郭笑雨可以破鼎而成,超脫成聖。哪怕自己會錯過那一個瞬間也無所謂,但一個月過去了,有一個月過去了,郭笑雨進入這五足鼎立之中已足足七十天了,他卻仍沒有絲毫動靜。
九十九天的約期眼看將至,難道郭笑雨真的要等一切都已成定局之後才能出關嗎?
巫梨他們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看著安靜如山石的大鼎,他們的心情亦是焦急萬分。子月非甚至在懷疑,自己是否從一開始就錯了,就不該讓郭笑雨重修什麼逆五行。但就如郭笑雨曾經說的,一場賭沒有必輸,可以沒有必勝。
難道他們真的,要輸了嗎?
“七十天了,”郭天翁嘆了口氣,“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巫梨也道:“老天留在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子月非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大鼎,說道:“但留給他的時間卻還有很多。這一切,都要靠咱們了。”
巫梨道:“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在笑雨出關之前擋住妖獸。”
郭天翁卻瞥了一眼那已在躁動的大軍說道:“他們,只怕撐不了多久。”
馬雲兒少有的順著他的話說道:“軍心已經潰散。或許古之天才就是因爲知道會這樣,所以纔會答應給咱們六十一天的時間。”
巫梨嘆道:“畢竟不是強者,從未經歷過風雨,也難怪他們會這樣。”
“先生這話說的未免有些偏頗吧。”循聲看去,走來的是一位四十歲上下,嘴角留著鮎魚一般鬍鬚的中年男人。這人名叫風欲止,天山一脈的傳人,亦是當代天山派的掌門。天山一脈與天人血脈可算近親,所不同是天人血脈擁有最爲聖潔的血液,而他們卻擁有最強大的身體。無論何種傷害,他們都能在瞬間癒合。這一次天下正邪兩派聯盟對抗妖獸,天山派自詡名門,如何能袖手旁觀。
“原來是風掌門,”巫梨迎了上去,“不知風掌門大駕至此,是有什麼要指教的嗎?”
風欲止笑道:“指教不敢,只是聽剛纔幾位老兄說話,覺得尚有不妥之處。”
巫梨道:“還請風掌門指正。”
風欲止捋了下那鮎魚般的鬍鬚,說道:“雖然那七萬大軍良莠不齊,但也並非一無是處。雖然與鬼差一戰(zhàn)死傷慘重,但是直至今日,這裡仍未出現一個逃兵,這就足以證明他們的決心。實力高低決定於個人天賦,這一點雖然強求不得,但你難道沒有看見,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從未間斷過修行。老兄,咱們這些老傢伙自然都是久歷風雨,但這一仗的成敗卻決定在他們。或許這就是他們人生中第一場暴風雨,但經過這一次洗禮,日後的他們都必將大放異彩!”
“沒錯!”郭天翁忽然高聲說道:“大戰(zhàn)在即,咱們這些老傢伙應該去給那些年輕人打氣,而不是在這裡說長道短!”
無空無名亦在這時走來,聽到幾人說話也應和道:“沒錯,咱們都已經是些老傢伙,咱們此刻最該做的不是等郭笑雨出關,也不是去質疑那些年輕人。咱們該相信他們,我想此刻,應該到了壯一壯軍威的時候了!”
“沒錯!”郭天翁高呼。
馬雲兒卻又說道:“你都老掉牙了,還學人家去壯軍威,難道不怕丟人嗎?”
“五師父,你這麼說就不對了,二師父哪裡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