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軍能夠做出退讓,倒也在霍朗的意料之中,只是隨著南海軍的退開將丁力一人留在陣前之后,霍朗愈發(fā)覺得丁力眼熟,只是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丁力,但也能夠肯定一定是見過丁力。
在丁力的執(zhí)意下,王翎不得不率領(lǐng)南海軍退后六七十步,就連身為親衛(wèi)隊長的黑子,也被丁力‘驅(qū)趕’到背后三十步左右,一臉無奈的黑子帶著張寒以及十多名親衛(wèi),各個眼中盡是委屈,似乎丁力這么做是嫌他們礙事一般,不過每個人的手卻始終搭在腰間的戰(zhàn)刀刀柄上,做出了隨時可以催馬上前拔刀拼殺或者保護丁力的準(zhǔn)備。
兩百步的距離,霍朗也極其放心,就算是強弩也無法在這種距離下對他造成任何致命傷害,而大型床弩南海軍當(dāng)下卻也沒有,特別是丁力擺出的這副架勢,明顯是想與霍朗以和平方式談上一番。
不過霍朗還是四下張望猶豫了片刻,畢竟身為馬賊的他可不敢隨便相信作為一軍統(tǒng)帥的丁力,再三掃視周圍直至完全確定自己肯定安全之后,霍朗才在丁力那雙微瞇的笑眼注視下,緩步走出樹林,不過依舊是滿臉警惕,甚至是雙眼都在不停的掃向四周。
“霍二當(dāng)家!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在霍朗朝自己走了三十步左右的距離停下之后,丁力也抬腿跳下馬背朝著對方走去,同時拱手笑吟吟的沖滿頭霧水的霍朗打招呼,似乎不在意對面樹林內(nèi)那些隨著自己的步伐而緩緩移動的箭簇寒芒,臉上笑容不減,直至走出二十余步之后,才停下腳下,笑眼微瞇打量著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疲憊的霍朗。
“是,是你?怎么會是你?!”三十步的距離,已經(jīng)足以讓霍朗看清丁力的面目了,渾身一個激靈,目光震驚的看著丁力,甚至一時間霍朗向后退了兩步,抬手指著丁力驚呼道:“原來你不是鏢師?你不是苗氏鏢局的人?”
話音剛落,霍朗目光一轉(zhuǎn),伸手指著丁力身后的南海軍,更加詫異的追問道:“這,這南海軍?聽,聽你的?”
“不,我從來都不是鏢師!”丁力搖了搖頭,卻是先回答了霍朗的第一個疑問,隨后挺了挺胸膛,回頭看了一眼身后那支雄糾糾氣昂昂的軍隊,丁力一時間也豪氣十足,回應(yīng)霍朗的話中也帶著幾分得意:“不過霍二當(dāng)家的眼力的確不錯,這南海軍,確實是聽我的!”
由一個不是鏢師的鏢師突然成為一支朝廷正規(guī)軍的統(tǒng)帥,面前丁力的這種身份突變讓霍朗有些無所適從,不過驚慌之余,霍朗還是強壓著內(nèi)心的翻滾,故作鎮(zhèn)定的看著丁力沉聲開口:“南海軍,由廣州港扶胥港兩處碼頭勢力最大的南海幫精銳青壯組成!一軍統(tǒng)帥丁力更是深受張氏商會的張老爺子看重,甚至張氏商會少東家張明志都以兄弟相稱!前些日子的扶胥港事件,更是驚動了節(jié)度使大人親自出面!”
說著,霍朗想起自己還沒有向丁力回禮示意,再想想剛才南海軍的異常表現(xiàn),便接著機會沖丁力抱拳行禮,朗聲說道:“今日這番情況再見丁將軍,霍某實在不知是萬幸中的不幸,還是不幸中的萬幸?”
聽聞霍朗一語雙關(guān)的話,丁力淡淡笑了笑,抬臂抱拳拱了拱,若有深意的笑著回應(yīng)道:“至于是萬幸中的不幸,還是不幸中的萬幸,那就要看霍二當(dāng)家怎么理解,或者說,要看霍二當(dāng)家心中是怎么打算的了!”
聽著丁力模棱兩可的幾句話,心思機敏的霍朗卻是將目光向著遠(yuǎn)處一瞥,隨后看著丁力冷笑一聲,抱拳回應(yīng):“霍某愚鈍,除了能想到丁將軍想要將我和身后林子里的兄弟們一網(wǎng)打盡,別的倒還真想不出丁大將軍有什么打算!畢竟,丁大將軍這等身份,心中所想豈是霍某這種落草之寇能夠揣測的到的?”
“哈哈哈!霍二當(dāng)家不僅身手好,膽子壯,說話也是直來直爽!”見霍朗直接將話挑明,加上剛才的動作,丁力知道對方是以為自己在故意拖延時間,笑著沖對方擺了擺手,然后側(cè)身抬手指著身后的南海軍向霍朗提醒道:“我得糾正一下霍二當(dāng)家的話,不過我覺得還是先提醒霍二當(dāng)家,剛才可是有不少兄弟四處亂跑被我南海軍的兄弟當(dāng)成賊匪給抓住了,現(xiàn)在就在那邊,不知霍二當(dāng)家還認(rèn)不認(rèn)那些兄弟?”
“嗯哼?”霍朗聞言就是一愣,隨即一臉茫然的重新打量起了丁力,若說剛才霍朗在懷疑丁力正在等南海軍的援軍,而眼下霍朗卻更相信丁力的確如這番話一般,對霍朗以及霍家?guī)X眾人并無惡意,不過霍朗卻完全無法想出這是為何,沉吟片刻之后,還是決定向丁力討要答案,重新抬頭之際又沖丁力抱了抱拳,面色凝重的疑聲問道:“敢問丁將軍一句,霍某如何才能見到那些兄弟,帶走那些兄弟?”
“哈哈哈!簡單,霍二當(dāng)家完全不必這么緊張!”聽了霍朗的詢問,丁力忍不住再次大笑幾聲,朝對方擺擺手之后,轉(zhuǎn)身一臉認(rèn)真的正視著霍朗,隨后卻又突然聳了聳肩,一副輕松的架勢,語氣也如同說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事情那般輕描淡寫:“對霍二當(dāng)家來說簡直太簡單了,當(dāng)然也更熟悉了!贖金!我要贖金!想必對霍二當(dāng)家來說,應(yīng)該不會陌生吧?”
看著眼前丁力這番表現(xiàn),更是霍朗心中沒底兒了,身為南海軍一軍統(tǒng)帥,抓到數(shù)十霍家?guī)X的馬賊不去向節(jié)度府邀功領(lǐng)賞,卻跟自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談贖金的問題,一時間讓霍朗完全弄不明白丁力心中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似乎看出了霍朗的疑慮,丁力又抬腳向前邁出幾步,隨意的踢了兩腳地上的碎石屑,目光低垂沉吟一聲,再次抬眸時已經(jīng)滿眼含笑,看著霍朗開口解釋道:“霍二當(dāng)家也不必疑慮!不管做賊還是做官,都是為了活下去!霍二當(dāng)家平日里那些作為,其實也是為了手下兄弟們能過上好日子!而眼下,我也不過是想讓身后的兄弟們過上好日子!想必這么說,霍二當(dāng)家應(yīng)該明白了吧?”
這話一出,霍朗總算是松了半口氣,畢竟這個解釋還算得上很切實際的,而且也說到了霍朗的心坎里,不管是做賊做官,誰都是為了活下去,如果有可能,誰也愿意活的更好。霍朗帶著手下做那些劫掠的事情也好,丁力眼下抓了霍家?guī)X的人向霍朗要贖金也也罷,兩者的共同之處就在于都是為了讓手下的兄弟跟著自己能過上好日子。
所以霍朗對丁力的這番話還是比較相信的,若有所思的點頭沉吟片刻之后,擰著眉頭的霍朗重新抬頭向丁力發(fā)問:“丁將軍,肯定不單單是贖金這么簡單吧!有什么要求,不妨一次性說出,霍某也好給丁將軍一個回復(fù)!”
“果然豪爽,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客氣,直說了!”丁力滿眼的贊賞,點點頭的同時緩緩?fù)χ绷搜恚S后面色嚴(yán)肅的沉聲說道:“贖金既然已經(jīng)說了,那就跳過,至于多少,霍二當(dāng)家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你我做什么都是為了手下的兄弟們,我自然也不會獅子大開口說一些不著邊際的條件!”
“若是如此,那霍某先行謝過丁將軍了!”聽了丁力這番保證,霍朗一直懸著高高的心也緩緩落下了一半,沖丁力抱拳道謝之后,一臉凝重的看著丁力,甚至連雙眼都不肯眨一下,唯恐錯過丁力哪句重要的話一般。
“既然霍二當(dāng)家這么爽快,我也就不兜彎子了,免得霍二當(dāng)家笑話我們南海軍像個老娘們!”丁力點點頭打趣一句,頓時將兩人之間沉重的氣氛打散許多,隨后才恢復(fù)一臉的認(rèn)真,沉聲繼續(xù)說道:“既然我?guī)е虾\婑v扎在這羊角鎮(zhèn)了,我也不妨今日對霍二當(dāng)家說句明話!這廣州府一帶,自從我?guī)е虾\婋x開廣州城之后,我就沒打算留下任何一股可能危害這一帶百姓的勢力,不管是黑風(fēng)山寨,還是你們霍家?guī)X!現(xiàn)在擺在霍二當(dāng)家面前的,有三條路!”
“哦?呵呵。。”聽聞丁力語氣突然變化,霍朗也是毫不示弱,左右來回扭了扭脖子,腦袋一歪,頓時渾身那股痞子賊匪氣息散發(fā)出來,甚至是看向丁力的目光中還多出幾分戲謔,雙肩有規(guī)則的來回抖動,就連右手也時不時的游走在別在身后的腰刀握柄附近,似乎只要一言不合,就會立馬拔刀沖上去與丁力拼命。
“沒用的!你就算再晃幾年,你也打不過我!”看著突然間變的匪氣十足的霍朗,丁力卻是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甚至是沖著對方聳了聳肩,兩手一攤,咧嘴笑了起來,將自己的想要表達的不屑和蔑視,通過這幾個簡單的動作,成百上千倍的徹底展現(xiàn)了出來。
“不試試看就說不行,還對得起這副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兒七尺之軀么?”霍朗也被丁力激怒了,不過那殘存的一絲理智卻起到了更重要的作用,他知道即便自己動手,丁力也絕對是與自己單打獨斗,而絕不會因此而導(dǎo)致雙方直接開戰(zhàn)。
這一切的斷定,全憑霍朗從丁力眼中看到的那份執(zhí)著與堅毅,還有一種頗含深意的復(fù)雜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