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注定要讓前來墨香居買書的士子失望了。
當(dāng)羅彥走出墨香居的半刻之后,墨香居便在門前掛上了關(guān)門歇業(yè)的牌子。
對于這樣任性的墨香居,大家也只有無可奈何。但是那些個黃牛黨們,卻借著這個機會,揚言墨香居看來真的是做不下去了。估計徹底關(guān)門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有這樣不利的消息,墨香居的書籍頓時成了搶手貨,從一開始的翻一番,到兩番三番,到了傍晚的時候,價格甚至抬高到了翻八番。這個價格,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其他書鋪的書價。
可是架不住這樣精美的書即將成為絕版啊。
想到這里,其實很多士子都有些揪心。唉,要是墨香居能夠繼續(xù)開下去那該多好。
一夜之間,不知道多少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次日一早,墨香居的門前圍滿了人。大家都想知道,墨香居到底還會不會再開張。會不會,昨天那關(guān)門的吱呀聲就成了絕響。
等,再等。轉(zhuǎn)眼間到了巳時,又過了午時,馬上又到未時。
雖然說八月流火,但是至少還意味著有火。晌午的太陽曬著一樣很熱,可是,黃牛黨們哀嘆著離開了,可更多的士子卻選擇了留下。
他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一家書鋪如同曇花一現(xiàn),匆匆流逝。
可是轉(zhuǎn)眼之間,申時都過去了,還是聽不到書鋪里頭有什么動靜。雖然看著書架上確實擺滿了書,但就怕這是最后一點了。
“頁頁奇珍硬紙黃,筆筆神來楷書剛。
可憐世間多齟齬,只把墨香作曇香。”
傍晚的東市燈火通明,奇珍異寶的叫賣聲中,士子們爭相傳唱一首詩作。
這是一個落魄的士子在墨香居整整侯了一天,可是依舊不見開張的時候,飽含熱淚背對著墨香居念出來的。聽別人說,他是從數(shù)百里外的蒲州趕過來,專門為了買墨香居的書來的。
可是,墨香居讓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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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士林此時已經(jīng)鬧翻了。很多已經(jīng)買過書的士子出于仗義,三五個結(jié)成一伙,商議著湊點錢給墨香居送過去,只希望能夠?qū)⑦@樣一個好地方挽留住。
而那早在一旁觀望的十幾家書鋪,則是大喜過望。
原本的淮安王府,李道彥在大擺宴席。
今天他要宴請的賓客各個來頭都不小。江南鄧家的當(dāng)家人,太原王氏的宗家,還有其他幾家,大大小小十來位,都是這長安城刻印作坊的后臺。
城中十來家書鋪都是他們在經(jīng)營。
至于宴請他們的原因,自然是墨香居倒閉在即,大家觀望了這么久,看著羅彥演了這么多天的獨角戲,這回終于虧到血崩。作為羅彥的仇人,他們怎么可能不開心。
高朋滿座,李道彥也不客氣,舉起酒杯很是開心地跟這些人說道:“諸位,我等觀望已久,這些天來生意也頗受影響。如今終于等到這墨香居關(guān)門,羅彥虧掉了褲衩,哈哈哈。”
得意忘形的不止李道彥一個人。
太原王家的這位宗親笑著點點頭:“這幾天我們家的產(chǎn)業(yè)一個子都沒進(jìn)。風(fēng)頭全被這墨香居給占了,如今我看他再張狂啊。哈哈哈,跟我們斗,他羅彥還是嫩了點。”
“不錯,我等是時候要將這墨香居的書籍來源搞清楚了。這等好書,放到我們的店里,怎么得也要漲價三成?!?
“三成?你也太小家子氣了。要我說,直接五成?!?
“不錯,明日咱們就開始行動,打聽清楚了,往后咱們一起發(fā)財。哈哈哈?!崩畹缽╅_心地眉飛色舞。
飲宴通宵達(dá)旦,但太陽升起,酒醒的他們卻被下人急匆匆趕來通報的消息給弄得臉色醬紫。
“你說什么?墨香居又開門了?”李道彥咬著牙,很是不善地看著前來通報消息的下人。
這下人雖然有些膽戰(zhàn)心驚,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公爺,是真的,墨香居今早在巳時初開的門,這會兒都過去三刻了?!?
“混蛋?!崩畹缽┥鷼庵拢荒_踢向了身邊的桌子。
不提李道彥如何氣惱,此時的墨香居,門前圍滿了人,但是真正進(jìn)去買書的,卻又不足一半。因為所有人都在圍觀門前掛著的一塊牌子?;蛘哒f,墨香居的規(guī)矩。
“但凡進(jìn)店買書者,蒙學(xué)之物,沒有任何要求。購買《論語》,需要自報蒙學(xué)之書,通過問答方能購買。十二經(jīng),需回答《論語》中的三個問題,方可購買。此外,每個士子只能從本店購置一套書籍。其他州縣,將會陸續(xù)鋪設(shè)店面,不再接受代買的理由。”
這是什么奇怪的規(guī)定。
言辭之間很是厲害,大有一種不識字就不要買好東西的思想在里頭。這讓黃牛黨們很是尷尬,他們之前販賣書籍,哪里聽到過這樣的規(guī)矩。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雖然他們?nèi)〉亩际遣涣x之財,但是墨香居這樣做,無疑是專門針對他們的。
這回事不鬧事也不行了。
“憑什么,憑什么墨香居就要搞這樣的狗屁規(guī)矩?”一個黃牛黨帶頭,頓時引起了很多人的響應(yīng)。
一時間原本想要買書的人,或者是想要替別人代買的人,此時都有些不情愿了,跟著黃牛黨們各種叫罵起來。以至于此刻墨香居的門口,頓時和那菜市場沒啥區(qū)別了。
叫罵聲響起,作為掌柜的阿全自然不能不理會。
這樣的情況他早就在預(yù)料當(dāng)中了。前天羅彥跟他面授機宜,就著重講到了這件事情。
“你你你,你先別罵?!卑⑷叱鰜恚斑呎局R的最兇的一個,很是不善地指著:“說的就是你,你還有臉罵我墨香居?宋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這長安城中有了名的游俠兒。這幾天拿著我墨香居的書賺了不少錢吧?!?
宋四很是不屑:“就是罵了怎的?小爺如何賺錢,是小爺?shù)氖虑?。就算是拿你墨香居的書賺錢,那也是買主愿意,你管得著?”
聽著宋四的話,阿全笑了:“不錯,我是管不著你如何賺錢。但是,我墨香居如何賺錢,也輪不到你這樣的游俠兒說三道四。今兒我話就撂到這里,這些規(guī)矩,就是為你們這群不務(wù)正業(yè)的家伙準(zhǔn)備的?!?
宋四被阿全的話給激怒了。
“好啊,你很好,我宋四在長安城混跡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誰家敢這樣對我說話。誠國公的產(chǎn)業(yè)又咋滴,小爺我照樣鬧事。兄弟們,來啊,今日就把這墨香居給我砸了?!?
宋四惡狠狠地一番話,頓時人群中就擠出來幾十號人站在他的身后,只等他一聲令下,就要沖進(jìn)墨香居打砸劫掠。
阿全并沒有露出懼色,反而朝著周圍的人一拜:“諸位,今日墨香居看來是有些麻煩。為了避免諸位遭受牽累,還請諸位能夠往外退上二三十步?!?
“掌柜說的什么話,這些人為非作歹,我等雖然雙拳難敵四手,但是護著掌柜少受些毒打還是可以的。”登時從人群中站出來十來個書生,雖然文弱一些,但毫無懼色地站在阿全前邊,和這些黃牛黨對峙起來。
雖然他們心里有些發(fā)怵,但是他們相信,依照東市的管理,很快就有官家來管了。墨香居要是今天被打砸一番,只怕往后更是要關(guān)門了。說什么也要最后一天買上幾本書。就算是挨頓打也值得。
誰曾想,阿全看著已經(jīng)退后二十來步的人群笑了笑,對著這十來個書生說道:“行了,幾位的恩情我阿全領(lǐng)了。不過,這個時候你們還是將門讓開。墨香居敢這樣說,自然有它的底氣。”
說完拍拍手,忽然間里頭就沖出二十來個精壯的漢子,朝著以宋四為首的一干游俠兒便是毒打。而且進(jìn)退之間頗有章法,雖然黃牛黨人數(shù)是他們的三倍左右,可依然在一刻時間內(nèi),被他們給悉數(shù)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而這個時候,管理東市的衙署這才派了差役過來。
阿全迎上去,向差役一拜,暗地里使了些錢財,這才說道:“諸位,這些游俠兒在我門口鬧事,被我這里的伙計打倒。不過是小事一樁,卻勞煩諸位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阿全的諳熟人事讓差役們很是滿意,點點頭,緊握著手里的錢財,向阿全承諾道:“原來是宋四這些小毛賊。往后他要是再來,你盡管打就是了,這廝也是長安縣大牢中的???,只要不出人命,我等也省的清靜?!?
阿全笑著,將差役送走,這才回到這些倒在地上的游俠兒中間,笑了笑:“想要鬧事,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滾,往后再敢踏進(jìn)我墨香居半步,看我如何收拾你?!?
看著宋四一干人狼狽地逃竄,阿全這才朝著圍觀的百姓說道:“這幾天長安城中墨香居的書籍價格有些離譜。我再說一次,墨香居確實是我家公爺找出了新的辦法,讓印書的成本大為降低,所以才有膽量這樣低價賣書。禁止私下相互交易,為的就是讓真正的讀書人能夠讀好書,好讀書,也讀得起書?!?
頓了頓,這才繼續(xù):“為了告訴你們這是真的,不日,墨香居便在西市也開一家分店,這樣一來,也不用讓諸位多走路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原本還擔(dān)心著墨香居會關(guān)門的士子們,登時高興地大喊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