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這支鋼筆吸引了去,盡管第一眼看上去,它很普通。
鋼筆筆身略細,大部分都是磨砂黑,筆蓋和鋼筆尾部兩個位置,有著兩圈亮金色的金屬圈作為點綴。
說心里話,簡單大氣,這支鋼筆的外形,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不過,外形什么的,并不是重點。我現在關心并好奇的,是這本子上所記錄的交易信息里的靈力,是否都是出在這支鋼筆的筆尖下。
如果是,那么用這支鋼筆寫出來的字為什么會帶著靈力。
如果不是,那么字上頭的靈力,是從哪來的?寫字的人么?
從本子另一端,我感受到一股拉力,那是同樣捏著本子一邊的于老太太正在微微用力。我手輕輕松開了,如果是后一種情況,那么于老太太的身份......
正想著,于老太太已經將本子放回桌上,同時也將鋼筆拾了起來,我裝作不經易地看了一眼她的臉。
表情不算鎮定,但有些心不在焉。
看來,她應該是不知道這本子上有靈力這回事了。我琢磨著又看了強子一眼,這丫觀察能力這么強,這又好一會兒沒吭聲了,是不是看出來什么了?
果然,他的目光依舊盯在本子上,似乎有些出神。
我心跟著定了定,隨即朝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于老太太問道:“這筆是您的?”
“啊。”
于老太太被我突然的問話嚇了一跳,她應了一聲看著一眼手里的筆,輕輕點頭把筆夾回了本子里。
“是啊。”她說:“這是我老頭子生前留給我的,一直用到現在。”
她老伴生前留給她的?
我回想著她曾經說過的話,似乎于北戰的爹死得挺早啊,那會兒的鋼筆有這么好看么?還是我的眼光太復古了?
我很懷疑她的話,可是于老太太年歲都這么大了,對我和強子也一直不錯,這樣直接反問會不會不好?
她似乎又要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鋼筆她掛到了牛皮本上去了,翻動了兩下手里的本子,于老太太的目光開始發直。
見狀,我咬了咬牙:“......真的?于爺爺似乎已經走了挺多年了吧?”
“是啊。”于老太太看著本子點了點頭,喃喃地說道:“走了十幾年了,如果不是家里那些老照片還放著,我都快忘了他長什么樣了......”
“......”關鍵是筆好么?我有些無語,可這會兒打斷于老太太的回憶,似乎也不合適。
也就在這時,又是一絲淡到快要散掉的靈力從本子上頭飄了出來,晃悠悠的,它朝著強子和于老太太倆人方向,靠近著。強子比我站的稍微靠后了一點點,但從位置上說,也算是在我和于老太太的中間,從距離上而言,這絲靈力歸到于老太太身體里的可能性大一些。
我靜靜看著。
可看到的事實卻是,這點兒靈力很有靈性地繞過了她,悠悠然地飄進了強子的衣袖。這本子里飄出來的靈力還會挑人?我眉頭忍不住挑了挑,同時對這靈力的來源,更加好奇了。
“蘇然啊。”于老太太不知回憶到哪兒了,她瞇眼撫著本子嘆了口氣,繼續喃喃地跟我說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
“嗯。”
我連忙點頭,就等你這一句呢。并且她的話音剛落,剛剛一直在出神的強子,也很自覺地把頭湊了過來。
然而,于老太太卻說:“你以后接手我的店,這些都是得知道的。我這店里賣的東西,其實分為兩種。”
這......跟筆跟本子有關么?
我想著沒吭聲,繼續往下聽。
原來,于老太太把店給我,是有原因的。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有靈根,也對陰陽先生這一行很感興趣,可是陰陽先生的忌諱里頭,恰好就有女人不得入行的這一條行規。于是,于老太太遺憾了一番,最終還是選擇嫁給了個陰陽先生。
她的老頭,道號叫谷陽道人,運氣不算好,攤了個命缺,只活了四十多歲便長辭于世了。不過他們年輕的時候,于老太太本人很是聰明,手也很巧,加上她有靈根,有天眼,膽兒也大,谷陽道人覺得這天賦不能浪費,既然沒法兒當個陰陽先生,那就當個出馬之類的吧。
于是,他們倆打聽了一番,便上東北去了。東北那地界兒,野仙不少,但道行深的,卻不怎么多。
兩口子翻山越嶺,總算在山溝里尋著了個老狐仙兒。
幸運的是,這狐仙兒挺好說話。
但不幸的是,這好說話的狐仙兒腦子不太好使,不收出馬弟子。
谷陽道人為了不讓于老太太遺憾,那是磨破了嘴皮子的說。可狐仙兒是野仙兒,不想聽人說話,還能沒有辦法么?
于是,倆人生生把嗓子說冒了煙,卻還是無功而返。
我跟強子聽著對視一眼沒有接話,在我們看來,于老太太沒能成出馬是很正常的事情,倒是這鋼筆和本子,我很好奇這倆物件跟他們去的一趟東北,到底有什么關系。
此時,店門外走過了幾個人,于老太太聞聲十分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小心翼翼地又將盒子和紅蓋頭收拾了起來。
牛本皮,筆記本和鋼筆,倒是還擱在外頭。
她囑咐我們稍等,抱著盒子回了小倉庫。回憶著她剛才拿盒子時候用的時間,我又跟強子交換了個眼神,而后我們分別拿起了一本,認真翻看。
我拿的,是于老太太先前拿給我看的那一本。上頭記著的交易,都是這幾年里發生的,而交易的內容,無非就是我剛才看著的那幾個,買童子,金山,銀山之類的,至于像霍云帆的那個租妖護身,我翻了七八頁,卻都沒有再看著。
至于原因么?
想來,對于鬼魂而言,兩萬塊應該是筆巨款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兩萬塊真的是軟妹幣么?我心里很是疑惑,鬼物都是虛體,別說兩萬,就是一塊錢的紙幣,不,應該說就是一毛錢的硬幣,一般的鬼物想拿起來,都是做夢。
至于霍云帆,哪怕上了在逃厲鬼排行榜,也絕對不可能拿得了那么些錢。
嘶,這本子上頭記著的錢數,到底代表的是什么呢?
沒等我想明白,于老太太已經空著手回來了。
這才兩三分鐘吧?
我跟強子沒想到她會這么快,聽到動靜想把本子放回去,已經晚了。不過,于老太太看著,倒也沒說什么。
“沒事,看吧。”這進去一趟再出來,于老太太的臉色明顯好看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她一直在琢磨的事兒想開了。她掛著笑容同我們說道:“不過啊,一次別看太久了,這本子上頭寫的信息很費神,看一會兒眼睛,不,是渾身都會覺得累呢。”
“好。”
我應著,并沒有當回事。
她說的應該是靈力。正常人是沒有靈覺感應的,他們的魂魄感知外界,靠的是五官與觸覺這些。而這些里頭,眼睛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正常人所看到的畫面,在第一時間便會一一地傳進魂魄里頭,這也就是于老太太所說的,看一會兒眼睛會累,渾身上下也會累。
她看著我們,笑著坐到了門前,繼續跟我們講著她和谷陽道人的東北之行。
和我預料的差不太多,劇情也真心很老套。
他們倆從山里回來的路上,遇了個陽壽快盡的老陰陽先生。這老先生可是相當了不得,他除了正常的抓鬼伏妖之外,還做著另一樣生意——扎靈紙。
這種扎靈紙,和扎紙類似,但又不同。
按于老太太的說法,這扎靈紙要難得多,因為扎紙是跟人交易,而扎靈紙,則是跟鬼做交易。
扎靈紙,大多數的材料也是扎紙所需用的那些,不過,其重點就在差了的靈字上頭。
我跟強子一聽,來了興致。本了還在眼前頭放著,不用想了,這于老太太指定是把那扎靈紙的技巧,給學了來。
不過,這會兒再聯想到于老太太方才露出來的猶豫......我心頭一動,她不會是想把這個扎靈紙教給我吧?
要是這樣的話,那她這會兒到底是決定了,還是后悔了?
然而,這于老太太也是個愛吊人胃口的性子。她話都說到這兒了,卻沒提教不教的事,只是繼續把他們夫妻倆這東北之行往下講。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也只能耐著性子聽了。
于老太太說,她學得很快,十幾天的功夫,她便將這扎靈紙的技巧學了八成。不過,最后她也就只學會了八成,那教她扎靈紙的老陰陽先生沒能把剩下的兩成教完,便魂歸地府了。
他給于老太太留了個牛皮本,也留了個紅蓋頭。就那么吊著一口氣,他沒有告訴她原因,只是交待她回去用紅蓋頭將牛皮本包起來,牛皮本里頭可以放尋常的本子,用來記錄扎靈紙的交易信息。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老陰陽先生千叮嚀萬囑咐,在信息寫下之后,不到再次需要書寫時,一定不要隨意讓這些信息見光。
不要見光......說到這兒,于老太太帶著一種讓我心里顫顫的笑容,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