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袁青山相比,顧今息此刻卻是更加冷靜一些。
既然袁青山這么說,那么定然是已經認出了自己,既然他主動為自己遮掩,那么她也只需要按照他說的順下去就是了!
顧今息頷首道:“正如袁大人所言。”
袁青山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又是一陣晃神,但頂著上方殷祐的銳利視線,袁青山卻是不敢露出絲毫的破綻,只好垂下頭去,借此微微掩蓋自己的神色。
殷祐雖然心中半信半疑,但也并未就此話題多做糾纏,轉而與袁青山隨意攀談了起來。
顧今息見此,也定下心,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手下的琴弦之上,只當袁青山不存在一般。
袁青山卻是有些心緒難平,對于殷祐的話應得有一句沒一句,心神全部被那裊裊縈繞的琴音吸引了過去,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當初應試之前的場景……
當日里,他們都只是一介白衣,為了同一個目標聚集于一處,日夜備戰科舉,是對手,也是同行者……
在那時,顧今息就是他們一群人中最會勞逸結合的一個。每當他們累得精疲力盡的時候,她總是精神奕奕地拿出那把隨身帶著的古琴,嘴角帶著放松的輕笑,手下輕攏慢捻,一串奇妙的音符流瀉而出。
當初自己還曾笑她手法獨特,見所未見,笑她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而顧今息總是笑著頂回一句:“你懂什么?”隨即又兀自沉溺于自己的樂音之中,一副搖頭晃腦的樣子,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可是現在……
此刻憶起往日種種,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再看此時相對不能相認,反而要故作不知,心中各自有著自己的心思,懷揣著自己的打算,相見對視,卻是再也沒了昔日的心有靈犀志同道合……
簡直是可悲!可嘆!
袁青山越想越是忍不住流露出絲絲悲切的神色,對殷祐的問話也是越來越答不上來。
殷祐自然也是看出了袁青山的心不在焉,細細看去,竟發現袁青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旁那俯首撫琴的女子身上,不由詫異地挑眉。
這兩人,當真只是一面之緣?
不過轉念想想,其實也不奇怪,秦青她確實是有讓人一見難忘的本事!
這一點,他已經親身領教過了!
既然對方心不在焉,那么這一場對話再進行下去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了。
殷祐一笑,道:“看樣子今日青山是心中有所掛念啊!”
此話一落,任憑袁青山再怎么走神,也不由得回過神來,張口就要解釋,卻被殷祐微微揮手,擋了回去。
“無妨,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心思,本王也是經歷過的,無妨!”
袁青山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想必這八王爺是將自己的愣神當成沉溺于顧今息的美色陷阱之中了!
這樣也好,省得他也沒有法子解釋自己怎么會頻頻將注意力集中在顧今息的身上。
殷祐朗笑一聲:“也罷,這些事兒都不是急在眼前的,咱們稍后再議也無妨。現在嘛……”
殷祐的話語微微停頓,轉向一旁靜坐撫琴的顧今息,卻是換了個話題:“青兒,貴客難得來一趟,你替本王去傳話,令廚房準備一桌酒菜,定要令袁大人今日不醉不歸!”
顧今息撫琴的手一頓,微微拂過琴弦,平穩地奏出最后一個顫音,這才起身躬身而拜:“奴遵命。”
說罷,顧今息起身,似是對身旁的那道視線毫無所覺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出屋內。
直到消失在了身后的視線之中,顧今息才匆忙地拐到一個角落里,以手撐墻,大口呼吸了幾下,平復下胸腔內翻涌的思緒。
在這個時候,袁青山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八王爺言辭之間對他似是多有拉攏之意,這又是為什么?
一連串的問題直逼得袁青山頭痛不已,只好靠在墻壁上緩緩地平復著,卻又不敢耽誤太多的時間,免得平白惹殷祐疑心。
不管怎么說,袁青山此刻已經是認出了她的,那么,她必定要找個機會試一試他的底細,否則,這對于她,對于殷逸來說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想明白了接下來該何去何從,顧今息這才撐著墻壁站直了身子,深呼吸了幾次,調整好狀態,這才蓮步微移,沿著小路向主院內的小廚房而去……
而此刻的書房之內,殷祐見袁青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向著門外瞥去,不由地半怒半試探地道:“怎么樣?本王這位愛姬,是個尤物吧?”
袁青山一愣,尤物嗎?
是啊,方才那個行走之間自有韻致的女子,雖不是妖嬈入骨,但也確實當得起這兩個字吧……
袁青山心頭一震,忙將心中的心思壓下。那人明明是自己的同窗,怎么能用這樣帶著明顯暗示意味的詞說她呢?
殷祐看著袁青山的神色幾番變化,眼神中閃過一絲輕蔑之意。
再怎么說,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而已。不過是個女人,就將他迷得如此五迷三道的,終究也是難成大器!
不過,若是秦青真的能夠拿住他,那么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殷祐沉默片刻,開口道:“若是本王說,可以將秦青送給你幾天呢?”
“什么!”袁青山聞言,一時間太過詫異震驚,竟然直接驚呼出聲。
殷祐一笑,道:“不過是個琴姬而已,若是你喜歡,本王對自己人向來大方,你就索性將人帶回去欣賞幾日,什么時候聽膩了,再給本王送回來也不遲。”
袁青山沒想到殷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話里的“自己人”和這份慷慨的大禮,分明是給他開好了條件。
若是接受,那此后他便不知是張相的暗探,更是殷祐的暗棋;若是不應的話,便等同于正面回絕了殷祐的示好,到時候,恐怕今晚這一場,就是一場鴻門宴了!
可是……可是那人是顧今息啊!
他……應,還是不應?
袁青山斂眸,并未當即回話,而是在心中不停地計量著其間的得失利弊。
難道,真的就沒有兩全之策嗎?
見袁青山頭上的冷汗都冒了一層,殷祐反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是他猜錯了不成?這分明是再好不過的條件了,袁青山又何必如此猶豫呢?
“怎么,難不成袁大人看不上本王的‘禮物’?”
這話一出,袁青山頓時神色一凜:“下官不敢!”道了這一聲之后,袁青山微微停頓,咬牙道,“既然王爺您如此說了,那在下也就卻之不恭了。”
“好!本王就知道袁大人是個痛快的。”殷祐見袁青山應下,這才臉色轉晴,笑道,“既然如此,今晚這頓酒菜招待過后,讓青兒隨你回府就好。”
袁青山既然應下了此事,就是做好了將這個貪戀美色的小人角色演到底的準備,當即眼中放光,有些諂媚地道:“是,下官明白!”
“好好好!孺子可教也!”殷祐笑著應了幾聲,微微停頓,這才接著道,“不過,有件事兒,本王倒是要先和袁大人說好才是!”
這話一出,袁青山倒是真的猜不透殷祐的心思了。
“王爺,您說的是……”
殷祐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道:“這個秦青,可是被本王給寵壞了,脾氣壞得很!除了本王之外,若是有人想要動她,只怕,是會反抗得很激烈啊!到那時,若是誤傷了袁大人,可就得不償失了!”
袁青山有些詫異地抬眸,卻見殷祐眸中與語氣不符的冰冷陰翳神色,頓時心中驚覺,反應過來殷祐的意思。
他竟然特地囑咐自己不要動今息!這倒是奇了!
人是他送的,此時又還何必做這些小人行徑?若是真想要拉攏自己,又何必說這些像是警告一樣的話呢?
袁青山心中對此事存了疑惑,卻是不動聲色地垂下眸子,恭敬地道:“秦姑娘是個可人的,下官憐之惜之尚且來不及,怎么會動她呢?這一點,王爺大可不必顧慮!”
見袁青山識相,殷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秦青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琴姬,若是作為禮物送出去給人“賞玩”幾日,彈個琴陪個酒,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是……
她畢竟也不同于一般的琴姬,就算是為了當初那個江湖郎中所言,他也絕不會讓她隨意破了處子之身!
兩人彼此達成協議,卻又暗自藏了一份心思,這一場酒局下來,倒也算是賓客盡歡。
推杯換盞之間,顧今息端著最后一些酒菜放在圓桌之上,躬身道:“菜品已經齊全,請王爺和袁大人慢用。”
說著,顧今息微微欠身就要退到一旁服侍,卻被殷祐抬手制止。
顧今息詫異地停住動作,不解地眼神投向了殷祐。
正當此時,殷祐倏地伸出手,將站在自己身側不遠的顧今息拉了過來。
顧今息此刻沒有明白殷祐的意思,也就沒有絲毫的反抗,放松身子順著殷祐的動作靠近。可是動作到一半的時候,顧今息才猛然察覺到不對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