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真真的婚禮, 吳晉書沒有參加。
中秋月圓夜,他獨自一人在皖南的深山里守著一座半開的古墓,望月思鄉。
夜已經深了, 月上中天。延淮河而上, 南方的那個城市里, 蘇真真已成為賀云聰的妻。
四周青山寂寂, 秋蟲啾啾鳴叫, 沒有半點人聲。
心痛忽然而至,吳晉書捂著胸口不能呼吸。
他想蘇真真。
怎么能不想?那個小姑娘,他一直默默喜歡著, 靜靜地放在心底里,用溫情滋養的花苗。
情不是一朝一夕。
他必須找些事情來做, 分散注意力, 噬骨蝕心的痛, 是情傷。
取了工作服和探燈,吳晉書準備去半開的古墓里看看。那墓的規格很高, 從墓道的長度和守墓獸來看,墓主的身份非常高貴。墓志銘一直卻沒找到,墓主的身份無法確認。
遠遠的山脊上,有小獸低咆的聲音,吳晉書并不害怕。他是學考古的, 再黑再恐怖的地方他都見識過, 像這樣有著朗朗明月的夜晚, 已不算駭人。況且墓外圍都已封堵起來, 為了防止盜墓, 政府派了地方武警在看守。
墓道始于竹林。道左踞一座貔貅,道右伏一座石龜。貔貅與石龜的面貌都已經被歲月沖洗的模糊, 唯那森森石氣,千百年來聚日月精華,似已成精魄。走過石龜身邊,左臂從龜背撫過,涼氣襲骨,吳晉書打了個冷戰,凝神端視那龜,卻發現石雕龜目在月光下映出瑩瑩之光。他伸手輕輕摳動那左邊的龜目,竟然是活動的!吳晉書心中一凜,將探燈舉起,用手指在左邊龜目上用力撥動,只聽龜背咯一聲響,石塊裂出一條縫隙。吳晉書又手指在另一邊的龜目上用力撥動,很快,伴隨著龜目在指下的轉動,龜背完全裂了開來。
吳晉書抬頭望月,月色明亮清朗,照在竹林間,一切都纖毫畢現。走到龜背處蹲下查看,裂開的龜背里躺著一整塊石板,舉燈照去,上面的字跡隱約可辯。
“景王逐影,字云山道人,圣皇帝之第一子也。天潢疏潤,圓折浮夜光之采;若木分暉,秾華照朝陽之色。。。。。。”
很長的一篇墓志,吳晉書舉著探燈吃力地看了許久,他有些迷糊了,景王逐影?他知道這個人,通史上有記載。可他怎么會是圣皇帝的第一子呢?史書上明明記載他是圣皇帝之幼弟啊!
轉頭望向墓道深處的墓室,吳晉書踏著月輝,帶著滿腹疑惑,一步步往那黑漆漆的青磚暗室走去。
與同朝代的墓皆分三室不同,景王逐影的墓只有一個墓室,正因為此墓的奇特,專家們遲遲不能定奪它的朝代。墓室的正門還沒打開,因為找不到開門的機關,負責這次發掘工作的教授準備在中秋節后用人力將門挖開。
吳晉書踩著墓門口用軟泥堆成的坡道慢慢走到墓廳里,原本置于廳中的青銅鼎與祭器早已在開挖的過程中陸陸續續轉到當地博物館暫時保管,所以墓廳里很空,只有一些裹著黃泥辯不出模樣的破瓷器還沒清理。吳晉書走到墓室門前來回巡梭,里外摸了幾遍也未發現機關所在。
靠在門邊,他靜靜地回想著剛才在墓道上發現在墓志銘。這是個驚人的發現,教授他們回來知道了一定會欣喜若狂。門內的墓室里,景王逐影是不是真的仍然靜躺在那里呢?吳晉書向后退了一步,只覺腳下踩了一只圓潤之物,想是那破瓷器,便輕輕用力將其踢開。誰知踢了幾下,那物竟紋絲不動!吳晉書心下生奇,忙提燈轉看。抹開黃泥,門角邊處竟是伏著一只小石龜!想到墓道上那石龜的機關,吳晉書心中一動,伸手去摸小石龜的眼睛,摸了半晌沒摸到,不小心用力擰了石龜一下,咯吱一聲悶響,墓室的門竟然開了!
墓室里涌出一股帶著異香的潮濕氣息,吳晉書掩面躲開,等到墓室里的空氣已然和外界對流更換一新,他才提著燈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景王用的是石棺。上好的青玉石。
吳晉書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退出去,關上石門等教授他們到了之后再開棺。可他忍不住。仿佛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輕易地,他找到石棺邊伏著的小龜,這次有四只,逐一試過,終于在擰動東南角上的小龜時,棺蓋緩緩打開。
吳晉書心跳的厲害,他立在棺邊良久,終于慢慢伸頭向里看去。
黑發如墨,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栩栩如生。
棺里躺著的人,除了嘴唇里透著些許青黑之色,如同睡著了一般安詳。
棺底里鋪了無數紅梅琉璃碎片,鮮紅的顏色,映的棺里人如同浸在鮮血之中。
吳晉書想,這人一定是中了奇毒而死,正因為體內的奇毒,他才得以肉身不腐。忽然發現景王烏發邊擱著一卷絲帛,隱約透出墨跡,吳晉書想了想戴上手套,伸手去取那絲帛。他不想觸碰驚擾到棺里的人,故而非常小心地抽取,誰知那絲帛滑溜異常,提起后滑落,吳晉書不假思索伸手去抓,絲帛是抓住了,可他的手指,隔著手套也被碎琉璃給割破。
鮮血滴落,一滴在景王的發際,一滴在絲帛之上,還有一滴,落在琉璃中的紅梅之上。
如此鮮艷,紅梅怒綻。
紅光閃過,吳晉書眼前一片血光,天旋地轉,昏昏然不知身在何處。
*****
醒來時,窗外有鳥兒清脆的鳴叫。
吳晉書的頭還在疼著,他睜眼望著頭頂上那紅木雕花的床梁,腦中一片空白。
喉嚨里像有一團火,口干舌燥。
掙扎著爬下床,窗邊的幾上有一壺清茶。
將茶飲下,吳晉書推開窗。窗外是一片青翠山谷,谷間有悠悠白云浮動。
窗下有斷斷續續的樂聲傳出,婉轉憂傷,嗚咽處似在低泣。吳晉書循著樂聲看去,紅梅樹下,一個穿著素衣的少女倚在樹上吹著一片細長的竹葉。忽然少女停了吹奏轉頭向他看來,眸子一亮,欣喜地跑到窗下,拉著他逸出窗外的半攏長袖說:“師傅!你昨夜沒走嗎?今天已經十六了啊!”
吳晉書望著少女的臉龐,震驚地半晌不能言語。
“真。。。真真!”他忍不住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是真真啊,這眉,這眼,這笑靨!
“師傅!你怎么了?我是笑彤!張笑彤啊!”少女疑惑地捉住他的手說。
“笑彤?你。。。你不是真真?”吳晉書似被一桶涼水從頭澆到腳,全身冰涼。
“那么,我是誰?”
“你是師傅啊!師傅,你這是怎么了?病了嗎?”少女擔憂地望著他。
吳晉書有點頭暈,向前傾了傾身。一縷長長的墨發從他額邊滑落,垂在肩上。他征征地望著那縷發,突然伸手一把扯過,頭皮立刻被扯的巨痛。這竟是他的發!
推落少女的手,吳晉書費了很大的力氣走到放了青銅鏡與銅盆的木架邊,舉鏡自照。
鏡子里是一張陌生的臉。沒什么特別之處,甚至沒什么表情。
吳晉書覺得自己的嘴角已經因為太過吃驚而在劇烈抽動,但那臉上的表情卻只是輕輕咧了咧嘴。
這是張沒有表情的臉。
吳晉書對鏡良久,漸漸冷靜。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肌膚沒有任何觸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掬起銅盆里的水往臉上潑,而后在頸脖處輕輕搓動。果然,搓動之后,一張薄薄的皮子從臉上蛻了下來。吳晉書舒了口氣,用水將臉洗凈,抬頭再往青銅鏡里照去。
“景王逐影!”吳晉書失聲驚道。
呯——水盆與青銅鏡一齊從木架上翻落在地。
水溢在青銅不甚光亮的鏡面上,映出一張眉目如畫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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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是不是不是被我給雷倒了?哈哈~~~如果不喜歡,可以忽略這篇無厘頭的番外。
如果沒有看過《長相守》,一定看不明白這個番外。其實在這個故事之前的章節里,我曾暗示過長相守里的人物與真真,云聰還有晉書有關。那一章里,云聰和真真討論了前世今生,真真晚上還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境,便是《長相守》這個故事的結局。
不管是《長相守》里的景王,還是《枕在薔薇花瓣》里的吳晉書,都沒能得到所愛。所以,我想給他們一個機會。晉書回到那個過去,他不知恩怨情仇,不知逐影養笑彤的目的。也許一切都會改變。
笑彤還是會遇到流光,但她未必會愛上流光。
牽一發而動全局,何況是脫胎換骨地換掉故事里最重要的主角之一。
穿越到逐影身上的吳晉書會不會愛上蘇真真的前世張笑彤?他將在那個王朝里何去何從?
呵呵,一切都是我這個無聊之人的無聊惡趣味。所以說,這是一篇無責任番外,大家隨便看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