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兵刃聲吵醒的。
坐起來眨了十幾下眼才從低血壓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四面硬硬的,是在馬車?yán)铩?
掀開車簾爬出去,正看見云瑞小小的身影向這邊撞來,要救已經(jīng)來不及,他撞斷了車前轍,噴出一口血來。
“瑞兒!”我撲過去扶他坐起來,云瑞喘了兩口氣,看見我喜道:“你醒了?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
“小鬼,你一直護著這輛破車就為了這個人?嘖嘖……”劍尖一閃,長劍已指住我的咽喉,一個紅衣男子笑瞇瞇地打量著我們。
“姓楊的,你少羅嗦!”云瑞瞪圓了眼睛,“我護著這個人?他可是我云門的叛徒!你們要抓我,跟他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我心頭一暖,低了頭看這個不到十歲的少年,初見時的孤傲古怪咄咄逼人,如今卻相知相護……
“好瑞兒,護著就護著了,你害羞個什么?”我摸摸他的頭,撅著嘴不滿。
“云悠你……”少年立刻漲紅了臉,一副恨不得再噴一口血的模樣。
我看著好笑,卻有人偏偏不識趣地來破壞我的好心情。
咽喉前的劍前送一寸,肌膚泛起一陣森冷寒意,一道殷紅的血順著我的脖頸滑下去。
“云悠……”紅衣男子看著我,“云門無憂?”
“焰堂主,久仰。”我用力壓住懷中少年的扭動,抬起臉微笑著看著這個男人。聽鳳卓說,楊烈本是西域王族,擅長奇門異術(shù),六年前中原一游,戀上一名女子,于是舍棄富貴留在中原。
說不上特別好看的五官,因為異族血統(tǒng)而泛藍(lán)的眼眸形成一種又妖艷又豪爽的獨特魅力,楊烈“他說的是。”我嘆了一口氣,“要是我還有一點武功在身,也不至于束手無策空等鳳卓來救。”
楊烈的眼里疑惑的神色一閃而過:“云門無憂,你在玩什么花樣?”
“我在擺空城計。”我大笑道,“我越是說自己坐以待斃,你反倒越不敢出手……因為……”我凝視著他,“你好歹也叫我一聲‘云門無憂’不是?”
“……你……”楊烈正要開口,忽地神色一變,撤回我喉間的劍,拍下三枚暗器。
“你什么時候……”他的笑容已經(jīng)掛不住,我卻越發(fā)地高興:“楊烈,你糊涂了么?那暗器可是從右邊來的。”
右邊,一頂雪白的轎子,正不急不緩地抬過來。
四個抬轎的男子踏著滿地落花,悄無聲息。
“流云步果然名不虛傳,走到這么近了我才發(fā)現(xiàn)。”楊烈又笑了起來,“只是流云莊主此舉似乎有些不智啊。”
“智與不智,不勞焰堂主費心。”轎內(nèi)響起一個輕柔的女聲。
“哦?”一聲長嘯打斷了楊烈的話,林間隱隱傳來腳步聲。楊烈無奈地嘆道:“本來想陪各位多玩一會兒,只可惜阿玄那小子已經(jīng)把貴客放回來了……”他回劍入鞘,沖我道:“阿玄讓我問你,泡了三個時辰的熱水,筋脈可打通了?”
“哼,回去告訴他,不懂醫(yī)道就不要自以為是!”鳳卓冷著一張臉趕回來了,“云悠筋脈是重創(chuàng)以后阻塞,那點熱水只會造成血氣上涌,對恢復(fù)他武功有害無益!”
司空玄下藥逼我去泡熱水,還存著這份心思么?我心里困惑,正想詢問,又聽到那聲長嘯。楊烈癟癟嘴,喃喃念著“來了來了”扛了劍一個后翻,向著發(fā)出嘯聲的地方去了。
鳳卓走過來,臉色越發(fā)地難看:“怎么又把自己搞成這副慘兮兮的樣子?!”
“我沒事,一點皮外傷。倒是瑞兒……”
一只大手伸過來不容分說地按住我的脖子,鳳卓蹲下來一句話不說地處理劍傷,一個白衣女子下了轎,從我懷里把云瑞扶出來,抵住他的背心幫他運氣療傷。
“你什么人?”鳳卓戒備地看著她。
“鳳卓。”我從鳳卓手底下掙出來,“她是四大輕功世家流云步的傳人,世襲輕月門的門主,樓閑箏。”
……
轎子抬起在前帶路,鳳卓駕著馬車跟在后面,云瑞在車廂里養(yǎng)傷,我見鳳卓不太高興,于是爬出車廂到他旁邊坐著。
“怎么了?難道有人欠你銀子了?”
他瞪我一眼:“那女人到底什么來路?”
“不是跟你說了么?”
“我是問……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她的?她一口一個悠哥哥的,你們熟得很啊。”鳳卓的話里酸酸的。
我笑道:“不是我熟。她是月苒的結(jié)拜妹妹,小時候曾經(jīng)在云門住過一陣子。那時候你還沒過來,所以才不認(rèn)識。說起來,她離開云門回去以后,我們就很少見面了,你又吃的哪門子醋?”
鳳卓趕車的手一頓,低頭看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辯解道:“我和你是好兄弟嘛,和閑箏……”
鳳卓攬過我的肩,似乎是在嘆息:
“云悠,我該拿你怎么辦……”
“悠哥……”前面的轎窗忽然打開,閑箏探出頭來正要叫我,看了我們一眼,后面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閑箏,什么事啊?”我問。
“啊……我是想告訴你們,輕月門最近不便回去,我們先住客棧。”
轎子在悅來客棧的門口停了下來,我們都沒有什么行李,吃了晚飯就各回各的房間。
我找鳳卓討了點傷藥,去敲閑箏的門。
“閑箏,鳳卓說你臉色不好,似乎是受了內(nèi)傷,開了點補藥。”我把藥放到桌上。
閑箏合了房門,把我讓到椅上坐下,看了看藥忽然問我:“悠哥,你和鳳卓是什么關(guān)系?”
我一怔:“我們是十多年的好友了,他救過我。”
“只是這樣?”
“不然還有什么……”我正覺得糊涂,冷不丁地想起那晚倉促而纏綿的親吻,臉騰的燙起來。
閑箏嘆了口氣:“他對你有情。”
“你胡說什么?”我怨道,“我和鳳卓都是男人,什么情不情的?”
閑箏看定了我,埋怨道:“悠哥,你啊,還和以前一樣,□□上從來都搞不清楚。當(dāng)年月苒姐姐明知道你……還利用你試探云揚的心意,我一直反對,你倒好,高高興興地去做棋子……”
“別說這個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問你。”從小我就最怕這妹子念叨,趕緊打斷了她。
“你要問我輕月門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一定和我們這三個人脫不了干系。”
“你猜錯了,這是我輕月門的家務(wù)事。”閑箏冷了口氣,不愿我再問。
我嘆道:“閑箏,你也還和以前一樣,一緊張就攥衣角。”
閑箏趕緊放開手,回頭見我笑話她,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伸手拉住她,道:“你口口聲聲管我叫哥,心里卻還是把我當(dāng)外人么?輕月門是你世代家業(yè),要是遇到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安心?”
“悠哥……”閑箏反反復(fù)復(fù)地叫著,仿佛終于可以卸下壓在心頭的重?fù)?dān),“輕月門不遠(yuǎn),我?guī)闳タ纯矗憔椭懒恕!彼揖屯庾撸娝B房門也不關(guān),我禁不住笑道:“世人都說輕月門主溫文有禮進退有度,巾幗不讓須眉,可是我怎么看……都是一個長不大的莽撞丫頭!”
“你笑我?!”閑箏倒豎柳眉,像小時候一樣伸手就來捏我的鼻子,我一邊笑一邊忙不迭地后退,豈料一腳踏空面朝天就摔了下去。
身后一只手伸手扶住我,聲音有些壓抑的怒氣:“你們這是到哪去?”
“鳳卓?”
我趕緊站好,沒來由地有些手足無措。
“悠哥問我輕月門出了什么事,我?guī)タ础!遍e箏似乎忍笑忍得極其辛苦。
“我也去。”鳳卓立刻接道,扶著我的那只手更加用力,把我往他身邊拽了拽。
我不放心云瑞一個人,剛想要鳳卓留下,一個“不”字還沒出口被他冷眼一掃,聲音立刻小了下去?
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吃多了辣椒么,火氣這么大?
“悠哥,你是不是擔(dān)心云瑞?有我那四個轎夫在,沒關(guān)系的。他們都是輕月門的好手。”閑箏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去叫店小二牽三匹馬來。”
“不是三匹,是兩匹。”鳳卓道,“云悠騎術(shù)不好,跟我一起就行了。”
“我……”
“不許反對。”鳳卓直接捂了我的嘴。
閑箏沖我做了個鬼臉,先下樓去了。
我扒開鳳卓的手,狠狠地瞪他。
“外面天快黑了,你肩胛的傷還沒好,控制不好馬的。”鳳卓淡淡地解釋,牽了我的手拉我下樓。
天果然已經(jīng)暗下來了。鳳卓小心翼翼地把我護在臂彎里,沒有感到太顛簸。
行了兩三刻鐘,出了城進了一片桃花林。桃花早就謝了,樹上也沒見著果實,枝椏光禿禿的,倒像是寒冬似的。
在林子里又走了一陣,閑箏勒停了馬,指著地碑道:“前面,就屬于輕月門了。”
我踢了踢馬肚子讓它往前幾步,忽聽閑箏叫道:“不能再走了!”
話音未落,一桿□□擦身而過。鳳卓摟緊了我,拉了韁繩催馬連退幾步到閑箏身邊,幾個白衣人追到界碑處就停了步子,又退進兩邊的林子里去了。
“他們……”
“都是輕月門的人。”
“什么?”我驚道,“那他們?yōu)槭裁床还苋叨痪凸粑遥恳膊宦犇愕奶柫睿俊?
閑箏皺了眉,憤懣地道:“是……傀儡陣。”
“楊烈布的?”鳳卓問她。
閑箏點頭,“這些人原本就是在我們流云山莊門口護衛(wèi)的。十幾天前,我聽說你們已經(jīng)出了江西被九天門追捕,就帶了人出來接你們,又加派了在門口護衛(wèi)的人手。沒想到中途回輕月門一趟,在這桃樹林里就遭到攻擊,這些人雖然被人控制但到底還是份屬同門,我們這邊下不了殺手損傷慘重,我也是那個時候受了內(nèi)傷。”
“施用傀儡陣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jīng)死了。”鳳卓道,“你們不該手下留情的。”
“即使知道是死人,可是里面有些人剛剛才說過話,有些人一起生活多年,有些人是把酒言歡煮茶吟詩的至交好友……”
我胃里忽然一陣翻滾,閑箏住了口,握住我的手:“悠哥,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忘掉十年前五門關(guān)血肉模糊的景象,道:“這個陣,怎么破解?”
鳳卓把手貼在我胸腹上,一股熱力源源不斷地輸進來,胃的不適頓時好多了。
“要么是布陣人主動撤回,要么就要有人進陣找到生門,過了生門,這陣也就破了。不過,如果布陣人死了,陣?yán)锏纳T即刻關(guān)閉,就誰也破不了了。”
“閑箏,流云山莊里的人被困住幾天了?”我問。
“……七八天了。我們試過幾次都闖不過傀儡陣,有一次過了桃花林到了河邊,本來過了河就是山莊大門了,誰知道七座橋上都被施了瘴氣,進去的人都沒有回來……山莊里還有百來人,儲備的食物應(yīng)該只夠吃三四天,省著吃前天也該斷糧了……”
“楊烈是不是以那百來號人的性命相要挾,只要輕月門把我們?nèi)齻€送到九天門,就撤回陣法?”
“是。”
“閑箏,如今情況危急,輕月門如果因此毀在你手上,你怎么跟你們流云世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云瑞是云揚托給我的,我定要護他周全,現(xiàn)在我把他轉(zhuǎn)托給你,我去找楊烈……”
“悠哥,你胡說些什么?”閑箏怒道,“這次相見,我還當(dāng)悠哥與小時候一般無二,誰知你居然說出這種話?布了傀儡陣去闖就是,還怕它不成?你要是真的不愿看輕月門有難,就跟著我一起去破了它!”
“樓莊主。”鳳卓語氣森冷,“你難道看不出來云悠已經(jīng)武功盡失了嗎?”
“我知道。”閑箏對他怒目而視,“云揚大哥早就告訴我了。不知道的是你。悠哥令人欽佩之處從來就不是他的武功!沒有武功就可以消極應(yīng)戰(zhàn)任人擺布了嗎?”
我心里一震,只覺得五味雜陳。
“好妹子,是我不好。明日,明日我來陪你破陣就是。”
“是要破陣,可是是我們來,和你無關(guān)。”鳳卓的臉黑得和鍋底一樣。
“久聞鳳家醫(yī)學(xué)世家,又通曉天文地理奇行八卦,卻不知道管得也這么寬!”閑箏一反常態(tài),句句都語意含針。
“你……” WWW▲ttκa n▲C〇
“好了好了,我已經(jīng)決定了。鳳卓,回去吧。我有點累了。”
回去的時候,鳳卓騎得飛快,把閑箏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后面。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無從開解。回了客棧,他丟下我徑自回了房,我怔怔地站了許久,回到自己房間,上了床躺著,卻怎么也無法入睡。
這些年,鳳卓也沒少生氣。
我不肯躺在床上養(yǎng)病,他生氣;
我去打獵被野貓抓傷,他生氣;
我釣魚扯不動不肯叫他,他生氣;
我陰雨天舊傷發(fā)作瞞著他,他生氣……
可是每次他生氣,也會陰著臉幫我,從沒有丟下我的時候……
我心里悶悶的實在不舒服,干脆起身想去找鳳卓,走到他門口,卻聽見閑箏的聲音:
“明天他闖陣,請你保護好他。”
“這時候又來假惺惺地關(guān)照他了?你既然怕他有事,又何必陰陽怪氣地逼著他去闖陣?”
“不然你要他去楊烈那里送死嗎?”
“當(dāng)然不是!要破陣我去就行了!”
“鳳卓!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悠哥他求死不求生,你護得了他這次護得了他下次嗎?!”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聽到鳳卓嘆道:“知道又怎么樣……他不把自己當(dāng)回事就讓我來帶他護著……”
心,頓時痛得縮成一團。
閑箏,鳳卓……云悠生無可戀,卻連累你們傷心勞神,費盡心力……
“悠哥從小就是怪脾氣,什么責(zé)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云揚大哥逐他出云門,五門關(guān)血流成河,月苒姐姐紅顏早逝……他一定什么都怪到自己頭上了……要不是云揚大哥把瑞兒交到他手上,只怕他也不肯逃出江西……我知道你對悠哥的心思,只是他若不是自己打起精神來,你早晚護不住他的。”
“我對他的心思……呵……只可惜連你都知道的事,他不知道……我再怎么喜歡他,他也只當(dāng)是兄弟情誼……”
喜……歡……我心跳慢了半拍,忽聽到桌椅輕輕一響,似乎是閑箏站了起來。我怕她要出來,急急忙忙地轉(zhuǎn)身,卻不留神踢翻了門邊擺著的小花盆,嚇得我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喜歡……鳳卓怎么能喜歡我呢……我們……
我理不清,想去拿茶壺倒茶,門外忽然響起一聲敲門聲,我手一哆嗦,茶壺落在地上摔成了幾瓣。
“云悠!你怎么了?”
是鳳卓的聲音,我也顧不得茶水灑了一身,爬到床上鉆進被子里。
門被推開,我這才發(fā)現(xiàn)忘了鎖門,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轉(zhuǎn)身朝里,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jīng)睡熟了。
“云悠?”
“睡了么?”
鳳卓一個人似乎在自言自語。
“這就奇怪了。你睡了,是誰跑到我房間門口偷聽了半天又踢翻了花盆?又是誰打破了茶壺弄灑了茶水?”
我面子掛不住,還是咬緊了牙關(guān)不吭聲。
腳步聲越走越近,他坐到了我床邊。
“云悠,你知道么。有這么一個人,懶惰、驕傲、張狂、有時候又迷糊得不得了,可是危急的時候,他又很靠得住,聰明、從來不肯丟下任何一個人。他以前會哭會鬧,可是脾氣卻越來越倔強,傷心的時候也不哭,生氣的時候也不鬧了,整天只想著多為別人好一點,自己傷了病了,從來也不關(guān)心,認(rèn)為就算是死了,也是自己該的……云悠,這么一個人,我偏偏喜歡得緊,想要一輩子就在他身邊護著他,照顧他,守著他……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現(xiàn)在他好不容易知道了,卻還藏著、躲著……”
“鳳卓……”我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不是的……我……”
一轉(zhuǎn)身正對上他一雙發(fā)亮的瞳眸,不覺怔忡。
他伸手把我摟進懷里,我七手八腳地推他,連舌頭都打結(jié)了:“鳳卓……那個……我們……我們都是男的……”
“那又怎么樣?”他看定了我,“你只要告訴我,你心里有沒有我?
有沒有……他?
鳳卓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是知己,是救命恩人……他護著我闖新月崖迷霧谷,他為了我把劍指向家族立誓要聽命的人,他為了我放棄了一切和我避居清石山……
他按著我涂傷藥裹紗帶;
他幫我去扯釣魚線;
他吃我做的連自己也吃不下的飯菜;
他陪我喝酒到天亮不醉不歸;
他替我梳我永遠(yuǎn)也梳不好的頭發(fā);
他運內(nèi)力幫我抵御傷痛;
他整夜整夜地陪著我讓我忘掉那一天的淋漓鮮血……
有沒有他?
十年來,他只離開過一次。
那一次,宿醉醒來看到杯盤狼藉時的茫然若失,筋脈逆轉(zhuǎn)被擁入懷抱時的剎那放松和欣喜……
有沒有他?
沒有鳳卓,云悠活不到今日。
“別哭。”
我……哭了么?
手放到我的眼上遮住了脆弱,溫柔的吻落到唇上輾轉(zhuǎn)纏綿……
十年,仿佛一夢。云門過往的糾纏夢魘,朝夕相對的云淡風(fēng)清……
心下,忽然輕松一片。
……還說什么有沒有他,鳳卓……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存在,習(xí)慣了他的懷抱,他的溫暖,他的那句“你又胡鬧”……
再也割舍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