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了,岑慕凝聽見窗外有鳥兒輕快的啼鳴,才慢慢的推開莊凘宸攬著自己的手臂,輕輕下了床。
推開窗,看東邊的天空,有紅色的霞光,想必今天會有一場雨。
莊凘宸睜開眼睛,看她穿著單薄的衣裳,迎窗而立,想起昨晚的種種粗魯,不禁詫異。
“你這個王妃是怎么當?shù)模俊?
他忽然開口,把岑慕凝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臉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的臉上只有些許的不滿。
“妾身糊涂,還請殿下明示。”
“縱容侍女用迷藥惑主,就是你替本王管制王府使用的手段?”
“迷藥惑主?”岑慕凝的臉色頓時尷尬不已。原來昨晚,他之所以那么激烈,是因為用了藥……
“妾身失察,還請殿下恕罪。”岑慕凝的臉色一陣陣的紅白交替,甚至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還以為他生氣自己送了欣悡去暖床,才會如此。原來,只不過是藥效。
“母妃到底和你說了什么?”莊凘宸披上了袍子,蹙眉看著她。
“昨日入宮請安,正好遇皇后娘娘有孕,太妃吩咐妾身早些安排好府中的事情,也能替殿下開枝散葉。”岑慕凝垂著頭,沒有看他的眼睛。
“所以你就把欣悡送了來?”莊凘宸仍然很生氣。
“欣悡原本就是太妃為殿下栽培的人選,若是她能有孕,太妃一定會欣喜。妾身也會代殿下好好照顧欣悡,撫育她的孩子,如此一來,也不算辜負了殿下的信任。”岑慕凝溫眸一笑。
“是么。”莊凘宸蹙眉:“庶子如何比得上嫡子。難道你就不想為本王生一個皇子?”
“妾身是不會有孕的。”岑慕凝與他對視一眼:“入府之前,妾身將長春丸埋在肚臍,使藥丸的效力完全被吸收,所以不會有孕。”
莊凘宸詫異的看著她,眼神深邃復雜:“你嫁進瑞明王府之前,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岑慕凝,你對本王就只存了利用的心思是嗎?”
“妾身甘愿為一枚棋子,替殿下做任何事。”岑慕凝與他四目相對:“但生育產(chǎn)子這事,妾身是萬萬不敢癡心妄想的。畢竟養(yǎng)育一個孩子,就會存留私心。會生出與府中其余女眷的嫌隙,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變得寸利必爭。到那個時候,妾身會被蒙了眼,分不清哪些事才對殿下好。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停滯不前,迷失方向。而妾身想要做的事,不能有分毫偏差。”
“好一張利嘴。”莊凘宸陰冷的笑了。
盡管這樣的笑容看著瘆人,可岑慕凝卻覺得他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
“殿下,妾身沒進王府之前,也不確定自己能活多久。但只要活著,就該堅持自己的初心不是么?”岑慕凝被這早晨的春風吹的有些冷,于是走到床邊替他系袍子上的紐扣。“昨晚讓冰凌準備了可口的早膳,殿下就在這里用一些可好。欣悡的事情,妾身一定會好好處理。”
莊凘宸看著她蔥白的指尖,輕輕的為他系好衣扣,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明明很生氣,可是她的理由充分,讓他無言以對。
“還有一件事。”岑慕凝稍微猶豫,卻還是說了:“妾身不愿意隱瞞殿下,太妃的意思是……除掉皇后腹中的龍子。”
眉心微動,莊凘宸再一次認真的去看她的眼睛。那明亮的眸子里,有一種說不出什么感覺的幽光。叫看見的人,越發(fā)的想要看進去。仿佛能窺探她最真實的心思。
“即便母妃要動手,為何選你?”
“妾身也是誤打誤撞,昨日帶著殿下賜予的那套紅寶石飾物,被皇后瞧見了喜歡,說是喜慶。于是讓妾身時常入宮相伴,有了這樣親近的機會,太妃才會這么說吧。”岑慕凝微微一笑:“可能也是因為太后不喜歡妾身,也不喜歡皇后,所以皇后才會故意拉攏妾身,讓太后吃心。”
“那你的主意呢?”莊凘宸依舊與她對視,想要一層一層的撕開她的偽裝,看看她內(nèi)里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妾身沒有自己的主意。”岑慕凝溫婉的看著他:“殿下的吩咐,就是妾身的主意。”
莊凘宸沒有做聲,隱約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他起身,披上了外袍,推門而去。
冰凌迫不及待的進來,一臉擔憂的問:“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岑慕凝溫和的笑了下:“長春丸的事情,我告訴了殿下。”
“長春丸……”冰凌吃驚的看著她:“您怎么會知道這個?”
“母親就只有我一個女兒,想來也是因為用了長春丸的緣故吧。”岑慕凝平靜的說。
“可是夫人已經(jīng)有了您啊,小姐,您至今還不曾生育……”冰凌憂心忡忡的說:“那往后又當如何?您要知道,身為皇族的正妻,若是沒有一個孩子,將來的日子又怎么能有依靠?”
“將來?”岑慕凝饒是一笑:“幾個月前,我差一點死在父親的鞭子下,我早就以為我沒有將來了。現(xiàn)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我拼命賺來的。想那么遠做什么。”
不等冰凌開口,岑慕凝又問:“欣悡呢?”
“在后院跪著。”冰凌憤懣的說:“小姐白抬舉她一回。可惜入不得殿下的眼。”
“你讓她進來。”岑慕凝由著小婢子侍奉了熟悉,正在梳妝的時候,冰凌扶著欣悡走進來。
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就知道是在后院跪了一整夜,膝蓋的腫了。
“你昨天在沐浴的香湯里用了什么好東西?”岑慕凝蹙眉問。
“是奴婢的錯。”欣悡臉色蒼白的說:“奴婢用了催動血氣的藥散,灑在了沐浴的香湯里。以為這樣子,殿下就會對奴婢動情。”
“你可知什么叫適得其反?”岑慕凝幽幽嘆氣:“若非我今日搶先開口,請殿下把你交給我發(fā)落,這時候,你的命能不能留住還是未知數(shù)。”
“多謝王妃厚恩。”欣悡雙眼微微泛紅。“是奴婢沒用。”
“罷了,這些日子你也不用留在王府了。”岑慕凝冷了臉:“讓人送你出府,是去庵堂也好,還是回你母家也罷。總之沒讓你回來,都別在眼前亂晃。萬一觸怒了殿下,我也沒辦法確保你活著。”
“是。”欣悡給她磕了個頭:“多謝王妃救命之恩。”
“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是太妃調(diào)教栽培的人,為何如此不知道殿下的喜好?”岑慕凝真是想不通,貞太妃怎么會送來一個莊凘宸根本就不理會的女人來。
“其實,無論太妃如何調(diào)教,無論送進來的是誰,有多美。只要是太妃的人,殿下都會拒之千里。這也是奴婢為何下藥的緣由。奴婢也是最近才想明白這件事,明白太妃為何會這樣叮囑奴婢。起初,奴婢還覺得是王妃攔著了奴婢的前程,如今想來,都怪奴婢自己蒙了心。”
欣悡像霜打的茄子一樣,雙目失去了光彩。
岑慕凝聽她這么說,也覺得奇怪。為什么莊凘宸和貞太妃的關(guān)系這樣不好?他們母子之間,就因為那個叫紫菱的女人鬧成這樣嗎?還是有別的隱情?
“冰凌,讓人送她出府。”岑慕凝不愿意多想,昨晚沒有睡好,這時候腦子還是暈的。
安頓好了這些事,岑慕凝去看了青犁。
青犁身子一直很好,可能是習武的關(guān)系,這次的傷雖然重,卻也恢復的很快。
“王妃來這里坐了良久,都不怎么說話,是有什么心事嗎?”
“皇后娘娘有孕。”岑慕凝微微一笑:“過幾日我要入宮陪同說話。”
青犁一聽,就明白了。“太妃一直盼著主子有嫡子,王妃是因為這件事情,心中擔憂?那不如請御醫(yī)來為您調(diào)養(yǎng)身子……”
“太妃不僅僅是要這樣。”岑慕凝打斷了她的說話。
“王妃。”青犁一向愛笑,這時候卻格外嚴肅:“皇后娘娘有孕,那些皇子妃和命婦們都會爭先恐后的向皇后獻禮恭賀,以表心意。但若要她們相伴皇后,時常出入皇宮給皇后解悶,恐怕她們都避之不及。如若有什么閃失,首當其沖就是您倒霉。無論太妃是什么心思,真出了事,她一定不會保護您。反而會第一個把您推出去。畢竟您是岑相的千金,岑相是皇上的忠臣。”
“是啊。”岑慕凝饒是一笑:“你看的明白。”
“既然如此,不如……”青犁忽然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王妃也在這個時候有孕不就好了,如此一來,您就不用入宮了。正好能躲避鋒芒。”
“這怕是難了。”岑慕凝笑里透著涼。
“不難。府中的御醫(yī)也不是吃素的。讓他們好好調(diào)制坐胎藥不就是了。”青犁歡喜的說:“奴婢會勸主子每天都來中院陪您的。”
“長春丸傷了內(nèi)里,怕是不能了。”岑慕凝平和道:“只能再想別的法子。”
“長春丸?”青犁心口一驚:“那不是極度傷害女子身體的避子藥么?相傳煙花柳巷的老鴇為能讓當紅的姑娘們一直承歡,就用這種藥使她們春常在,終身不能有孕……”
“是。”岑慕凝點頭:“所以,得另外想個法子。”
“奴婢怕主子知道了,會……”
“他已經(jīng)知道了。”岑慕凝溫和一笑:“我沒有什么事情不能讓殿下知道的。”
青犁看著她平淡的表情,實在想不出主子為何這樣平靜。難道他也不想和王妃有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