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8-28 8:24:50 本章字?jǐn)?shù):5377
此時,君洌寒正在上朝,大殿之內(nèi)空蕩蕩的,只有龍鳴劍安靜的陳放在桌案之上。
風(fēng)清揚大步走過去,用力一扯,寶劍出鞘,發(fā)出嗡嗡的龍鳴之聲。他手握寶劍,目光環(huán)繞在大殿之內(nèi),“飛瀾,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一定在!”
他嘶喊著飛瀾的名字,然後,身體癱軟的跪坐在地上,淚再次涌了出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飛瀾,告訴我,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怕?是我無能,不能將你救活,否則,也不會讓你受這麼多苦,飛瀾,我沒用,我沒用……”他說著,手掌用力抽在自己的臉上,並且,一下比一下更用力,脣角留下一縷鮮紅的血絲。
然而,此時他的面前,漸漸的凝聚了一灘水跡,並且,水滴漸漸的演變成字體的形狀:不是你的錯,是命。
風(fēng)清揚錯愕的仰頭,可是他眼前只有透明的空氣,他看不到她。風(fēng)清揚緩緩伸出手臂,觸摸到的同樣是冰冷的空氣。“飛瀾,飛瀾,我,我想你。榭”
地上的水跡再次演變,是她在說:飛瀾也思念你,好好活著。
“嗯。”風(fēng)清揚重重點頭,“飛瀾,你也會活過來,皇上一定會讓你重生的。”
這一次,地上的水跡沒有變化,反而漸漸消散。他握在手中的龍鳴劍,劍身閃過一抹幽光,飛瀾的魂魄已經(jīng)回到了寶劍中。因爲(wèi),君洌寒馬上就下朝了圻。
風(fēng)清揚將龍鳴劍恢復(fù)原位,躬身站在一側(cè),等候著君洌寒下朝歸來。
他們在玉陽國境內(nèi)的確發(fā)現(xiàn)了前朝遺孤的行蹤,只是,前朝皇嗣只育有一女,年芳十八,如今是玉陽王最心愛的姬妾,他們已經(jīng)派出時辰多次交涉,玉陽王依舊不肯交出愛妾,爲(wèi)今之計,只能攻城搶奪了。
君洌寒回到養(yǎng)心殿時,身後還跟隨著劉錦,兩人面色皆不太好看,想必也是爲(wèi)了此事。
君洌寒明黃雲(yún)袖一拂,在龍椅上做了下來,冷聲吩咐道,“飛鴿傳書給邊境守將衛(wèi)讓,讓他今夜集結(jié)兵馬,朕要親征玉陽。”
“微臣遵旨。”劉錦一拱手,緩步退了下去。
君洌寒的深邃的眸光落在龍鳴劍上,手掌輕撫過劍身,又對一旁風(fēng)清揚道,“朕離開這些時日,你替朕保管好龍鳴劍。朕不想帶飛瀾上戰(zhàn)場,不願她的身上再沾染半分血腥。”
風(fēng)清揚屈膝拱手,接過他遞來的寶劍,“微臣遵旨,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
時間距離君洌寒出征還有半日的光景。
夜幕,永壽宮,正殿之中。
莊氏坐在主位之上,愁眉不展。
琳瑯跪在她腳下,如同以往一般爲(wèi)她垂著膝蓋。琳瑯不算聰明的女子,卻也還沒傻到底,她這個惜嬪並不受寵,她又是宮女出身,地位低賤,莊氏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靠山,而這麼多年來,莊氏也習(xí)慣了她的伺候,兩人也便各取所需了。
“太皇太后有心事?”琳瑯溫聲詢問。
莊氏一嘆,手掌拖著額頭,“皇上明日就要出征了,內(nèi)亂剛剛結(jié)束,又要興起戰(zhàn)爭,只怕要動搖國本啊。皇上是越發(fā)不讓人省心了,就爲(wèi)了一個女人挑起戰(zhàn)火!”
“爲(wèi)了女人?”琳瑯不解詢問。
莊氏冷哼,“還不是爲(wèi)了慕容飛瀾那個女人。”
琳瑯更是一頭霧水,又道,“淑妃不是已經(jīng)死在封地了嗎?太皇太后莫不是糊塗了?”
“哀家沒糊塗,糊塗的是皇上,寧願爲(wèi)了美人而捨棄江山,玉陽雖是小國,想要攻克也並非朝夕之事,這勞民傷財且不說,皇上御駕親征,若真有個閃失,還不得天下大亂。4”莊氏無奈的搖頭。
別人或許不知,但莊氏扶持三朝,自然知曉天香豆蔻逆天改命之說,皇帝沒有爲(wèi)淑妃下葬,女官驗屍後,屍體也不知所蹤,她心中便已有數(shù),後來,一個接著一個的女孩被送入宮中,而後,又變成一具具屍體擡出去,她就更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只要不太離譜,莊氏便也縱容著他胡鬧,而如今卻要興兵征戰(zhàn),莊氏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不理了。只是,莊氏老奸巨猾,自然不能自己動手,一來損傷祖孫之間的感情,二來,保不準(zhǔn)皇上會遷怒她母族。所以,最明智的便是找個替死鬼。
她安插在養(yǎng)心殿中的眼線回稟,皇帝近日對龍鳴劍極爲(wèi)珍視,甚至睡覺時都擁劍在懷,莊氏幾乎可以肯定,慕容飛瀾的魂魄一定就藏在劍中,龍鳴劍是上古神器,也只有它能鎖住孤魂。
琳瑯遞上一杯溫?zé)岬那宀瑁崧暤溃疤侍蠛瓤诓璋桑氪阂葬崽旄蓺庠辏瑒e傷了脾胃。”
“還是你最貼心。”莊氏溫和的一笑,接過手中杯盞抿了口茶。
“孝敬太皇太后是臣妾分內(nèi)之事。”琳瑯含笑回道。
莊氏點了點頭,又道,“哀家倒是有一件事要你來辦。”她說罷,將一道明黃符咒遞到她掌心間。
“這是……”琳瑯不解。
“你不必多問,只需按著哀家的吩咐辦便是。將這張符交給皇貴妃瑜琳,告訴她,慕容飛瀾的魂魄就鎖在龍鳴劍中,若不想她重生,只要將這道符咒貼在龍鳴劍上,她自然會魂飛魄散。”莊氏平淡說道。
“當(dāng)真有此事?”琳瑯驚愕道。
莊氏點了點頭。
琳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眸子,緩緩才恢復(fù)平靜,顫聲回道,“倒也不必?zé)﹦诨寿F妃,琳瑯便可完成。”
莊氏失笑,道,“你?除非你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你想想,若慕容飛瀾魂飛魄散,皇上會放過你嗎?倒是瑜琳,皇上畢竟虧欠她,不會將她如何。”
“可是,皇貴妃未必會聽從琳瑯擺佈啊。”琳瑯又道。
莊氏淺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會的,女人的嫉妒往往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
琳瑯小心翼翼的收起那道符咒,便向長樂宮中走去,君洌寒明日便要出征了,時間緊迫。
長樂宮再無往日的榮耀,皇貴妃瑜琳這個後宮最尊貴的女人已然是有名無實的。
琳瑯在侍女的引領(lǐng)下進入內(nèi)殿,彼端,瑜琳靠坐在軟榻之上,大病初癒,面容十分憔悴。
“臣妾參見皇貴妃娘娘,娘娘萬福。”琳瑯倒還算恭敬的屈膝跪拜。
“起身吧,本宮這長樂宮許久不曾有客到訪了,惜嬪只怕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瑜琳輕哼開口。
琳瑯不語,眸光卻掃了眼殿內(nèi)衆(zhòng)人。
瑜琳會意,擺手示意殿內(nèi)衆(zhòng)人退下。轉(zhuǎn)眼間,殿內(nèi)宮女太監(jiān)走了個乾淨(jìng)。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瑜琳詢問,語氣中多少有幾分不耐。
琳瑯一笑,從衣袖中取出那張明黃的符咒,平放在瑜琳身旁的桌案之上,而後道,“琳瑯聽聞聖朝帝王歷代相傳一顆天香豆蔻,可以逆天改命,鎖住人的魂魄。”
“那又如何,與本宮何干?”瑜琳不冷不熱的說道,顯然對這些故事並不感興趣。
“娘娘或許不知,皇上便用這顆天香豆蔻將慕容淑妃的魂魄鎖在了龍鳴劍中,皇上此番出征玉陽,便是要爲(wèi)淑妃尋找一具何時的軀體,讓淑妃重生。”琳瑯繼續(xù)解釋。
“什麼?”瑜琳果真有些坐不住了。
琳瑯低笑,聲音不急不緩,“琳瑯絕非虛言,娘娘面前的符咒,只要將它貼在龍鳴劍上,便可讓淑妃魂飛魄散。”
瑜琳蹙眉沉思,片刻後,又問,“本宮憑什麼信你?”
“信與不信都在娘娘一念之間,只不過娘娘要想清楚,若淑妃復(fù)生,這後宮之中只怕再無娘娘立足之地了。”琳瑯巧笑回道。
“你有這麼好心?你爲(wèi)什麼要幫本宮?”瑜琳尖聲問道。將符咒貼在龍鳴劍上,不過舉手之勞,琳瑯大可以自己動手。
琳瑯微微俯身,回道,“琳瑯不過一介宮女出身,不敢爭奪聖寵,只求在宮中安身立命。琳瑯不過想借此賣娘娘一個人情而已,若娘娘不信,便當(dāng)今日琳瑯不曾來過吧。淑妃重生與否,對琳瑯可並無損失。”她話落後,又是一拜,“臣妾不打擾娘娘休息,先行告退。”
琳瑯走後,瑜琳拿起桌面上的那張符咒,端詳半響,還是吩咐幼蘭去探聽龍鳴劍下落。無論琳瑯的消息是真是假,她都要一試,若是假的,她並無損失,若是真的,她正好徹底除掉慕容飛瀾這個禍害,她是不可能讓飛瀾重生,繼續(xù)與她爭寵的。
多方打探,才探出龍鳴劍在風(fēng)清揚手中。瑜琳吩咐幼蘭將風(fēng)清揚引開,獨自一人走進了他的房間。
風(fēng)清揚的房間簡單而整潔,桌案上放著那柄龍鳴劍,在昏黃的燭火映照下,散發(fā)著冷冷的光。瑜琳覺得明晃的劍光格外滲人,她環(huán)顧四周,屋內(nèi)只有她和身後的倒影,死一般沉寂,連呼吸聲都聽得格外清晰,自然,她是看不到飛瀾的魂魄此時就站在暗影之中,靜靜的看著她。
瑜琳在龍鳴劍前停住腳步,掌心間緊握著那張明黃的符咒,不知爲(wèi)何,她竟莫名的緊張,手心都沁出了一層冷汗。她伸出的手臂一直不停的顫抖。
暗影之中,飛瀾看到瑜琳手中明黃的符咒,頓時大驚失色,那張符咒,足以讓她魂飛魄散。她無助的搖頭,飛身來到瑜琳身邊,可是她卻無力阻止。她無法想象,一個女人的嫉妒心怎麼會如此可怕,她已經(jīng)是一縷幽魂了,她只是想靜靜的守著心愛的男人與兒子,除此再無奢求,爲(wèi)什麼瑜琳還是不肯放過她。
瑜琳一咬牙,將掌心間的符咒貼在了劍身之上,頓時,白光乍現(xiàn),龍鳴劍在桌案上不停的震動著,發(fā)出強烈的嘶鳴聲。白光點亮之處,瑜琳看到了慕容飛瀾的魂魄,她滾倒在地上痛哭的掙扎。
瑜琳驚叫一聲,嚇得連連後退,雙手緊捂住脣片,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她知道自己見到的真的是鬼。
這麼大的聲響,引來了衆(zhòng)人。君洌寒破門而入,身後跟隨著徐福海、風(fēng)清揚和御林軍。
“瀾兒!”君洌寒一聲怒吼,他快步來到她身旁,可是,他根本觸碰不到她,他只能站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飛瀾痛苦的掙扎。
他一把扯下龍鳴劍上刺眼的符咒,用力丟在瑜琳身上。“你做了什麼?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我不是故意的,皇上……”瑜琳話音未落,盛怒之中,君洌寒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那力道不輕,瑜琳身體徑直摔倒了下去,發(fā)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啊!”
“不好,是奪魂符,娘娘只怕要魂飛魄散了。”徐福海驚聲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君洌寒高大的身體站在屋中央,手中緊握龍鳴寶劍,雙眼血紅。他一步步走向瑜琳,劍刃指向她咽喉。而瑜琳在地上攀爬,一步步後退,大眼中盛滿了驚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君洌寒,如同狂妄嗜血的猛獸。
“不,不要,別殺我,洌寒……”瑜琳顫聲哭泣。
“瑜琳,朕對你一次次縱容,卻不想釀成今日大禍,朕不能再留你了。”他疼痛的閉上雙眼,卻將手中寶劍刺了下去。
然,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低怒的聲音響起,“住手!”下一刻,君洌寒手中的劍被一股力道彈開,偏了角度,刺在了瑜琳臉頰旁,在她精緻完美的臉上劃開寸許的傷口。
“啊!”瑜琳尖叫一聲,險些昏厥過去。
只見,太皇太后莊氏在大太監(jiān)的攙扶下走進來,而剛剛出手的,便是他身邊的這位大太監(jiān),當(dāng)真是深藏不露。
“孫兒參見皇祖母。”君洌寒象徵性的一拜。
莊氏冷掃了眼他手中冰冷的劍鋒,輕哼道,“這皇貴妃可是皇上冊封的,如今皇上要手刃皇貴妃,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君洌寒冷峻不語,手中寶劍握的死緊,手臂竟在輕微的顫抖。只聽莊氏又道,“來人,將皇貴妃帶下去吧,再讓御醫(yī)給她瞧瞧,別真的給嚇傻了。”
“奴婢遵旨。”兩個侍女走上來,連託帶扯的將瑜琳攙扶了下去。
莊氏掃了眼窗外天色,輕嘆後,又道,“中了奪魂符,天亮之後就會魂飛魄散。皇上好好與淑妃告?zhèn)€別吧。”
她說罷,擺手示意殿內(nèi)衆(zhòng)人紛紛退了出去。
狹小的屋內(nèi),氣氛靜謐的可怕。咣噹一聲,寶劍落地,君洌寒高大的身體跌跪在地,如同轟然傾塌的高樓。彼端,飛瀾的魂魄縮成一團,窩在陰暗的角落之中,那一片晃動的光影若隱若現(xiàn),逐漸的變?nèi)酢?
君洌寒壓低了頭,周身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霸氣,“瀾兒,朕是不是很沒用?”他低啞的開口,脣角含著一抹嘲諷的苦笑。明明前一刻還抱著莫大的希望,他以爲(wèi)只要攻陷了玉陽,就可以讓飛瀾重生,他以爲(wèi)他們還有漫長的一生時間相守,然而,不過是轉(zhuǎn)念之間,希望破滅,一輩子變爲(wèi)了短短的一個夜晚。
角落中,飛瀾微擡起眼簾,她靜靜的看著他,連笑動變得那樣無力。也許,莊氏說的是對的,皇貴妃是他冊封的皇貴妃,也是他的皇貴妃想要她魂飛魄散,一直以來,她不想去恨,不想去怨,爲(wèi)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她無底線的一次又一次退讓,到頭來換來的卻是魂飛魄散的結(jié)局。
這就是命嗎?可是爲(wèi)什麼,她不想再認命了,她想看著無憂長大,哪怕是讓她的魂魄守護在他身邊也好,然而,即便是如此渺小的願望,如今都成了奢望。
她脣片微弱的顫動,當(dāng)然,她發(fā)不出聲音,但君洌寒卻讀懂了她想說的話。飛瀾說:我恨你,從這一刻開始。
他跪在她身前,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他依然無法觸碰到她,並且,在天亮之後,他連再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求。
他突然想起她曾說過的話:天上人間,有你有我。然而,無論上天入地,他們將永生不得相見。這世間,再無慕容飛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