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11 8:55:25 本章字數:6419
飛瀾淡笑,不急不惱,目光停留在洛青川身上,緩聲道,“既然皇上不懂,那就要問問你這位洛大將軍,他在邊境究竟都幹了什麼好事?!?
一時間,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洛青川身上。只見他蠕動著身體,爬到君洌寒腳下,哭嚷道,“皇上明鑑,微臣爲大翰鞠躬盡瘁,絕沒有做過任何違背國法軍紀之事,是微臣不才,被敵方擒獲,本應自刎謝罪,微臣茍且活到現在,就是爲了再見皇上一面,微臣辜負了皇上的厚望,罪該萬死?!?
君洌寒脣邊笑靨不變,吐出的幾個字卻冷到谷底,“你的確是該死。”他一腳踢開他,厭惡的不曾多看他一眼。
洛青川被踢到在一旁,高大的身體窩在一處,緊咬著牙關,不敢吭聲。
“洛將軍對此事一無所知,朕在邊境也並未聽聞過此事,或許是駙馬弄錯了?!本:患辈痪彽黎?。
飛瀾知道洛青川定會抵賴,若他承認,便逃不掉抄家滅門的大罪。不過,飛瀾既然敢來,便是有完全的準備的。
“洛將軍否認的還真是快,只不過,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憋w瀾說罷,雙掌輕擊。很快,便有侍衛押入了五個人上來。其中三個男人穿著大翰朝的軍服,而兩個女人,身上服飾各異,她們都是邊境村落的女子,只不過,一個是大翰子民,一個卻是聖朝子民。
這五個人的出現,讓洛青川大驚失色,石桌旁,君洌寒面容依舊,而眸底卻一片涼寒單。
“既然洛將軍矢口否認,那本駙馬只好找幾個人來說說洛將軍的罪行了?!憋w瀾的眸光溫溫落在幾人身上,首先是看向那兩個柔弱的少女。“你們不用怕,只要將事實一一道出便是,聖朝天子自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的?!?
兩個女子面面相覷,還是聖朝的女子率先站了出來,因爲她是聖朝人,所以,她說的話才更有說服力。
“民女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民女叫白繡荷,是聖朝邊境白家村人,自從洛將軍駐軍在邊境,我們村子裡不時有女孩失蹤,村子裡開始謠言四起,有的說是鬼神作祟,有的說是妖精來抓人了。我們都很害怕,夜晚不敢出去。就這樣戰戰兢兢的過了兩年,有一天,我和妹妹在稻田裡割稻子,妹妹說口渴了,就獨自去小河溝裡取水喝,我繼續割稻子,可沒過多久,就聽到妹妹的喊叫聲。我追了過去,看到幾個駐軍將我妹妹抓走了。我一路跟隨過去,看到他們將我妹拖入軍營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他們就將我妹妹衣衫撕碎,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將我妹妹……”
那女子眸中一直含著淚,說道此處,終於痛哭失聲,她臉色慘白著,眸光渙散,似乎想起了極可怕的事。
主位之上,君洌寒的眸色更冷了,雖然不動聲色,但他緊握著瓷杯的指,泛著青白。
那女子哭了一陣子,而後繼續哽咽道,“我當時嚇壞了,雙腳一軟,就癱軟在地。在後來,幾天後,我們在護城河下游打撈到了妹妹的屍體。我將此事告知了村長,村長帶著我們村裡人一起到太守衙門告狀,太守大人說會還給我們一個公道,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都沒有等到所謂的公道,村長說,洛將軍的妹妹是皇帝的女人,他是皇親國戚,我們惹不起。好在,從那兒以後,村子裡再也沒有女孩失蹤了,這兩年倒是平靜了許多?!?
她話音剛落,另一個女子就爬上來,哭泣道,“我們的噩夢,卻是從兩年前開始的,剛開始的時候,也是有女子不斷失蹤,後來,我也被抓了過去,那段被困在軍營中的日子,簡直是一場噩夢,若不是駙馬攻陷了越關城,我可能早就被拋屍護城河了。”
君洌寒眸底一片薄涼,修長的指隨意點了下另外三個人,“你們呢?有什麼要說的?!?
“我們,我們曾是慕容將軍的兵,後來在洛將軍手下,洛將軍駐守越關城開始,每個月都會抓一些女孩回來慰軍,在操練中獲勝的士兵,就可以……”那士兵低了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而另一個卻開了口。
“從那以後,營中的士兵士氣大漲,操練格外勇猛??墒?,慕容將軍在的時候,曾嚴明戒淫.欲,軍中絕不能有女人。我們跟隨慕容將軍對年,對洛將軍的行爲並不贊同,侍衛長曾向將軍覲見,可是,被洛將軍杖責三十軍棍,丟了半條命,從此後,再也沒人敢多嘴了。”
最後的一個爬上兩步,低頭繼續道,“豈秉皇上,我們的千夫長就是被洛將軍活活打死的,太守大人屢次警告洛將軍不可在邊境村莊捉女子了。洛將軍怕太守上書,就到大翰邊境捉人,千夫長說這樣早晚會出事的,可洛將軍不聽,還把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就因爲一句話就把人打死了?”君洌寒冷冷問道。
“因,因爲千夫長提起了慕容將軍,洛將軍就惱兇成怒了,他說:既然你那麼想念慕容將軍,就送你去黃泉找他?!?
君洌寒手中華麗的白瓷茶杯突然碎裂在地上,茶汁濺了他明黃的衣襬。一旁侍女嚇得不輕,慌忙跪倒在君洌寒腳下,用手帕給君洌寒擦拭衣襬上的水漬。
“走開。”君洌寒一腳踢開她,起身來到洛青川面前。鳳眸冷瞇著看他,“皇親國戚?聖朝那條律法規定皇親國戚可以不守法紀軍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又算什麼東西!”君洌寒擡腿,一腳踢在洛青川肩頭,洛青川一身慘叫,重重摔在一旁。
洛青川連滾帶爬的再次跪倒在他腳下,哭嚷道,“皇上,你不要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慕容飛瀾找來的人,他們都是誣陷我的。對,慕容飛瀾,皇上,她是慕容飛瀾!她一定是回來報復的?!?
君洌寒先是沉默,而後死死的盯著飛瀾,那犀利的眸子,好似要穿透白瓷面具,看穿她的靈魂。
飛瀾卻不以爲意的哼笑,低頭避開他的目光,那樣深沉如海的眸,讓她莫名心慌。“洛將軍莫不是傷到了腦子吧,怎麼滿口都是胡話?!?
“慕容飛瀾,你別想抵賴,若不是心虛,你何必帶著一張面具。你一定是嫉妒青纓成了貴妃,嫉妒我取代了你的位置,所以才伺機報復。慕容飛瀾,你這個小人。”洛青川扯著嗓子嘶喊。
飛瀾隨意搖頭,失笑道,“真不知道洛將軍在說什麼,堂堂七尺男兒,敢做卻不敢當,難道大聖朝都是這樣的孬種嗎?”
飛瀾的確很會引開話題,只可惜,君洌寒並不是好糊弄的人,他劍眉微微的牽起,目光依舊鎖在她身上不放?!奥迩啻ê詠y語也好,鬼魂附體也罷,駙馬若想證明,只要取下臉上的面具即可說明一切。”
飛瀾的屍體,在他將她的魂魄鎖入龍鳴劍時,已經毀滅,消散了。這世上,難道還會有第二個飛瀾嗎?
“慕容飛瀾,你敢摘下臉上的面具嗎?”洛青川追問。
君洌寒的目光一直盯著她不放,明顯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飛瀾淺淺的低笑,然後,手掌扶住臉上的面具,此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臉上,可是,當面具被拿下來的那一刻,暴露在外的卻是一張清俊的容顏,飄逸如仙,卻遠稱不得絕美。
這張臉,並不屬於飛瀾。不僅僅是這張臉,她的聲音,體態,都與飛瀾大相徑庭。
他眸中的期望,一點點暗淡了下去?!奥迩啻?,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不,這不可能,她分明就是慕容飛瀾,我明明親眼見到的?!甭迩啻ú豢芍眯诺牡纱罅穗p眼。
飛瀾笑靨如媚,“洛將軍莫不是真的見鬼了吧?!?
“這……”洛青川懵愣,卻仍一口咬定自己什麼都沒做過?!凹幢隳悴皇悄饺蒿w瀾,這些人也是你串通一氣的,僅憑他們一面之詞,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飛瀾眸光冷冷的掃過,用鼻音輕蔑的一哼,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只見,那名大翰的女子突然從地上站起來,伸出手臂顫抖的指著洛青川,面色死灰一片?!拔以诼}朝軍營,曾被洛將軍施暴過幾次,洛將軍左胸口下方有一顆黑痣,若皇上不信,可以當場驗身。”
君洌寒俊顏微冷,對一旁御林軍道,“驗?!?
兩個身材高大的御林軍走上來,一把將洛青川按倒在地,扯開他胸前殘破的衣衫,左胸膛下方果真有一顆豆大的黑痣。
“給朕將他壓入死牢,等候發落。”君洌寒冷冷道。
“遵命?!庇周妼⒙迩啻ㄓ采耐狭顺鋈ァ?
飛瀾見狀,輕蔑一笑,微一擺手,手下人便將那五人帶了下去。她重新坐回到石桌旁,端起茶杯,溫笑,“我們現在可以談談賠償的事了嗎?皇上?!?
君洌寒冷眼掃過一旁徐福海,徐福海猶豫片刻,還是帶著一干人離去。偌大的御花園內,只餘君洌寒與飛瀾二人,偶爾的蟬鳴之聲,襯得夜色越發寂寥。
“說吧,想要如何賠償?”君洌寒問道。
“白銀三千萬兩?!憋w瀾直截了當道。雖然是一筆大數目,但君洌寒有多少家底,飛瀾清楚的很,聖朝富庶,這些錢對於君洌寒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大翰邊境那些被凌辱致死的女子,她們的家人需要一份公道。
“三千萬兩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朕會讓戶部湊錢,天色已晚,今日駙馬先回去吧,這幾日,駙馬在帝都轉轉,朕會命中州王陪同。”君洌寒不急不緩道。
“如此,玉墨便替邊境受害女子的家屬謝過皇上。”飛瀾起身,微微拱手,而後轉身而去。
君洌寒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久後,徐福海返回,躬身一拜,“皇上。”
“她走了?”君洌寒溫笑詢問。
“是,老奴親眼見她離開宣武門,返回了客棧?!?
“嗯,命人盯著她,不要讓她離開帝都。”君洌寒淡聲吩咐,復而又低笑,“她可勒索了朕三千萬兩,沒有拿到錢,她也不會離開。”
徐福海一愣,而後又問,“皇上朕打算給錢?”
“當然了,這場仗是不能再打了,朕總要給大翰朝一個交代。不過,你讓戶部尚書不急著出錢,若有人詢問,就說數目太大,一時間不好籌集。”他溫聲又道,目的很明顯,他是要將大翰的使臣留住。
君洌寒拿起桌上的筷子,菜式很豐富,都還沒有動,卻已經涼了。他飲了口茶,又夾了些菜,似乎吃的津津有味,反倒是一旁徐福海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們這位主子,雖然稱不上小氣卻也絕對算不得大方,這一次被勒索了三千萬兩,不僅不怒,反而臉上還擎著淺淺笑靨。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派人將洛家抄家,保準抄道的不止三千萬兩,禍是洛青川闖的,也該由他來負責。”君洌寒放下碗筷,從侍女手中接過絹帕,輕拭了下脣角。
“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洛將軍?他畢竟,是洛貴妃的哥哥?!毙旄:T儐?。
君洌寒眸底一片冷寒,他甩掉手中絹帕,冷漠起身,丟下一句,“禽獸不如的東西。”
徐福海拱手,隨著帝王一同離開。他心中瞭然,此番,洛青川只怕是難逃一死了,所謂禽獸不如,那還留著他幹什麼。
君洌寒剛剛踏入養心殿,沒想到洛青纓竟然帶著宮人等候在殿前。見到君洌寒回來,臉上堆滿如花的笑靨。
“皇上……”她剛喚了一聲,卻只見君洌寒與她擦身而過,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洛青纓身體向後踉蹌幾步,被身後侍女扶住,才避免摔倒。
君洌寒進入養心殿,重新翻開奏摺,剛剛拿起硃砂筆,洛青纓卻跟隨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碗溫熱的羹湯,“皇上,臣妾知道你國事辛苦,所以熬了一碗……”
未等她說完,君洌寒手臂不耐的掃過,一把將羹湯打翻在地,精緻的瓷器落地,發出哐噹一聲清脆的聲響。溫熱的湯水濺了洛青纓一身。她驚慌的後退,用手掌不停的擦拭著。
“出去,沒什麼事就滾回你的瑤華宮,別來煩朕。”君洌寒蹙眉看著一地狼藉,原本的好心情,都被洛青纓破壞了。這個蠢女人,洛青川出事,洛家至此敗落,沒有了母族的支持,她就應該夾起尾巴做人,以求自保,沒想到她還敢來惹事。
君洌寒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洛青纓嚇得不輕,也不敢再吭聲,微俯了身形,匆匆退了下去。
殿外,侍女荷子焦急的等待,將她走出,急切的迎了上來。將洛青纓一身狼狽,剛要出口的話,硬生生的嚥了下去。
“娘娘,皇上此時還在氣頭上,我們先回吧?!焙勺痈┥?,攙扶住洛青纓臂腕。
“嗯?!甭迩嗬t一拂雲袖,主僕二人快步離去。在經過長樂宮時,偶遇瑜琳與侍女幼蘭。
“洛貴妃如此急匆,這是要去哪兒啊?”瑜琳笑靨如花,卻明顯帶著嘲諷之意。
洛青纓停住腳步,冷掃她一眼,仍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畢竟,她此時還是後宮之中權利最大的女人?!斑@深夜寒涼,皇貴妃身體不適,還是少出來走動的好。即便皇上不在乎你了,你自己也該珍惜著身子纔是,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洛青纓掩脣一笑,冷嘲熱諷。
瑜琳臉色變了幾分,緊握著手中雪白的絲絹,尖利的指甲,幾乎將柔軟的絲絹刺破。
“若本宮沒有記錯,皇上已經有三個月不曾踏入長樂宮半步吧,皇貴妃也是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本宮剛剛從養心殿回來,皇上一切安好,皇貴妃不必掛牽。你看,本宮還不小心打翻了皇上的羹湯,皇上心疼的緊,千叮萬囑讓本宮回宮更衣,以免著涼?!甭迩嗬t甩了甩衣襬,這髒污的裙襬,此刻竟成了炫耀的資本。
“娘娘,我們快回宮吧,若是因此感染了風寒,皇上又要心疼了?!笔膛勺犹碛图哟椎?。
“我們走吧。”洛青纓傲慢的仰著頭,在侍女的攙扶下一步步離去。
瑜琳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眸中浮起陰狠之色。
“娘娘?!笔膛滋m扯了下她衣角,低低喚了聲。這數月以來,她們一直被洛青纓壓著,忍氣吞聲,連一個宮女都敢欺負她們,這樣的日子,早就過怕了。
“她得意不了多久,洛青川倒臺,她的死期也不遠了。”瑜琳冷哼了聲,轉身返回內殿。
偌大的長樂宮,如今也冷冷清清,早已沒了往日的奢華。洛青纓掌管大權,處處爲難與她,那些值錢的東西早已換了銀子打點,否則,她吃不飽穿不暖,估計也活不到現在了。
當初她受寵的時候,門庭若市,巴結的人每日踏破門檻,如今,她殿裡極少有人來,即便是來了人,也是冷嘲熱諷,來看好戲的嬪妃,當真是牆倒衆人推啊。
“娘娘要儘快想出辦法與皇上重修舊好纔是,洛貴妃一倒,這大權不就回到娘娘手中了嗎?;噬蟻K未廢除娘娘的名分,您還是這後宮中最尊貴的女人?!?
瑜琳頓住腳步,搖頭,“不過才幾個月而已,慕容飛瀾的墳上只怕連草都沒有長出來,本宮現在出現在皇上面前,只會讓他厭棄,本宮如今能做的就是等,等他淡忘慕容飛瀾,等他想起本宮與他曾有過的情意。”
“那娘娘就一直忍著嗎?這後宮中哪一個不曾妒忌娘娘當初的萬千寵愛?只怕又要藉機爲難娘娘?!庇滋m委屈道。
瑜琳容顏冷薄,深思片刻,“這些日子,皇上去夏染雪宮中的次數頻了許多,聽說封妃的聖旨也已經傳下去了,若本宮估算的不錯,這後宮的大權,皇上是打算交到夏染雪的手中了。”
這後宮之中,多數嬪妃都是太皇太后的人,皇上費了這麼多心思將莊氏一族打壓下去,自然不會讓後宮落入莊氏的手中,如今也只有夏家是皇上的心腹,他扶持夏染雪上位,無可厚非。
真是個幸運的女子,輕輕鬆鬆得到了帝王的疼寵和後宮女人都仰望的權利,只可惜,也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
……
夜,靜謐。
飛瀾甩開了跟隨在後的暗衛,換了身夜行衣,再次返回皇宮。她施展輕功,穿過亭臺樓閣,最終到達了廣陽殿。
這裡的一切都不曾改變過,即便是守夜的宮女,也還是原來的那個人。
君洌寒的後宮,多一個慕容淑妃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亦如在他的生命中,她也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之人。
她有窗口飛身而入,腳步極輕的踏入內殿之中。殿內出奇的安靜,牀榻上,隱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飛瀾知道,她的無憂睡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