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經老女人輕蔑的一笑,怎會忘了剛剛的難堪。走到椅子邊,把程藝馨的包順手往牀邊的臺子上一放,明明上面有一大片水漬,就全當沒有看見。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母女倆還相視一笑,心領神會。
程藝馨從把掛在架子上的外套穿好,從包裡找出餐巾紙把包包外面的水擦掉,轉身準備離開。從腹部傳來的一陣疼痛,讓程藝馨一個踉蹌,按著牀邊,頓時冷汗從額頭上成股的流了下來。
“慢點兒,你還是再休息一下吧。”男人趕緊上前扶住程藝馨,小聲在她耳邊說道。
“老公,你幹什麼呢!”孕婦的聲音切實響起,帶著嘲諷,或是不屑。
“沒看到人家給你讓牀位,現在不舒服了嘛?!蹦腥私K於開口說話,孕婦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男人會當衆給她難堪。
“你到底在說什麼!”孕婦起身,大概是一陣疼痛,讓她不好再有什麼大動作,藉著疼痛大喊著,“你還是男人嘛,我爲你生孩子,你卻當著我的面站在其他女人那邊!”
孕婦的聲音很是叫囂,程藝馨卻聽得模糊,“幫……幫我叫護士……”
程藝馨臉色絕對比A4紙還慘白,男人聽見趕緊飛身走出病房,直奔護士站。
護士趕來看見站在牀邊,疼得動彈不得的程藝馨,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澳阙s緊躺下,不是叫你休息的嘛。”護士趕緊扶著程藝馨,試圖將她扶到牀上。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程藝馨倒在了冰冷的地上,任憑周圍人的呼喊,只有模糊的影像,絲毫沒有聲響,直到再也沒有光線射入瞳孔。
“那應該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很多時候都免不了腦子裡的負面情緒?!背趟囓霸谒娜沼洷纠飳懴逻@樣一句話。
當暈厥的程藝馨慢慢甦醒,空蕩蕩的病房裡並沒有先前的喧鬧。身體裡被插滿了管子,因爲沒有家屬,程藝馨只好艱難的伸出手去夠護士站的鈴聲按鈕。
但是,稍微一動,程藝馨身體就像要裂開那般疼痛。
“你快點兒躺好。”一個聲音立即制止了程藝馨的折騰。
轉向病房門口,站著一個男人,手裡拎著塑料袋裝了一大包東西,放在了程藝馨的病牀旁邊?!拔胰ソ凶o士?!?
程藝馨記得他,那是她暈倒之前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面,那個男人的焦急的面容。而這個男人又正是那個找事孕婦的丈夫。
“這是怎麼了?”程藝馨喃喃的說道,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她剛要出院的那一刻。
護士帶著一些小設備進來,那個手電筒照了照程藝馨的眼睛,又往她嘴裡塞了根溫度計,查看了旁邊滴滴作響的儀器,“生命體徵穩定,還是要繼續輸液,有事按鈴?!?
護士簡潔利落的檢查完,抱著病歷表走出了病房。顯然程藝馨並不理解什麼叫生命體徵穩定,難道她曾經有不穩定過?
“我……怎麼了?”程藝馨敲了敲混漲的腦袋
,虛弱的問男人。
“你大出血暈過去了,做了手術,現在醒了。”男人把買來的食物一樣一樣放進牀邊的櫃子裡。
“手術?”程藝馨有些驚恐,自己竟然做了手術,還渾然不知。
“是的,子宮切除?!蹦腥送掏掏峦碌恼f道。
“什麼!”程藝馨大叫著,“你說我……”
程藝馨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還沒有孩子,流過兩次產,爲了同一個男人,複查時醫生要求做子宮修復手術,現在怎麼就……
程藝馨慢慢掀開自己的被子,果然腹部被纏著厚厚的紗布,程藝馨愣在了那裡。
“醫生說子宮大出血嚴重,創面太大了,如果不切除會有生命危險。”
“夠了!”程藝馨不想讓這個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眼淚,大喊了一聲,指著門口的方向,“出去!”
“你還是先吃點兒東西吧。”男人從塑料袋裡拿出一盒打包好的粥,剛剛打開,還冒著熱氣。
“出去!”程藝馨聲嘶力竭,猛的一揮手,把男人推倒,滾燙的粥翻了他一身。
男人看著牀上的程藝馨,無奈的嘆息著,默默的將打翻的粥收拾好,悄悄地放了一張字條在桌子上便走出了病房。
程藝馨坐在牀上,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夢,醒來就還是原來的生活??墒牵@一切竟然是一場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不知是疼痛還是傷心,程藝馨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想到自己孤苦伶仃的躺在醫院裡,可能死了都不會有人來認領的吧。找出手機,程藝馨看著通訊記錄裡那個撥了無數遍的號碼,頓了頓,狠狠的擦了下臉頰的淚水,撥了過去。
“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果然,這樣在黑名單裡已經兩個多月了,從知道程藝馨懷孕開始,這個人就開始玩失蹤。號碼的主人,程藝馨相戀六年的男友,張坤。
“呵呵?!背趟囓白猿八频男α诵?,明知道是這樣,多少次了還都是抱著希望撥號,希望哪一天這個電話就能打通了,對面的聲音依舊柔情蜜意的喊她寶寶,讓她趕緊回家。
“孩子打掉了,醫生說子宮修復,後來大出血,現在子宮切除了,你如果還是個人就回個電話。”程藝馨含著眼淚飛快的打下這一行字,由短信發了出去。
“你說孩子是我的就是我的?你別太天真了,錢我一分都不會給的,以後別來騷擾我。”很快,惡毒的短信傳了過來。
什麼海誓山盟,什麼真愛無價,這些騙騙小女生的美好詞彙,程藝馨早已經不相信了。對於張坤,這個和她在一起六年的男人,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除了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張坤好賭,輸掉不知道多少錢,每次醉醺醺的回來,哭著下跪說再也不會了。程藝馨心一軟把錢給了他,便再也要不回來。
拉黑是他一貫的伎倆,六年的相處程藝馨竟找不到一件來自張坤的禮物。所有的委
屈、隱忍,程藝馨就這麼受了下來。看過這樣一句話,只有親情缺失的人才會把愛情當做救命稻草一樣珍惜。
說的沒錯,程藝馨小時候的日子很不好過,媽媽爲了錢改嫁給了一個當地的暴發戶,剛開始程藝馨以爲自己可以不用再過那種沒有飯吃的日子。當弟弟出生以後,程藝馨開始成爲家裡的附屬品,繼父一次生意賠了不少錢,喝醉酒後竟然想要強姦程藝馨。程藝馨哭著去找媽媽,媽媽卻打她讓她不要亂說話。
謾罵,虐打,繼父認爲程藝馨就是個掃把星,讓自己生意失敗,還多個人要養。程藝馨經常帶著傷去學校,小小的身體經常青一塊紫一塊。張坤和程藝馨在同一所學校,比程藝馨大四歲,當時還是初二的程藝馨經常會看到張坤在校門口跟人打架。
張坤也慢慢注意到這個戰戰兢兢,長得跟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程藝馨天生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櫻桃小嘴,活脫脫的美人胚子。在情竇還沒有初開的年級,程藝馨收到學長們託人帶來的情書通常在路上就扔掉了,怕是帶回去被繼父發現又免不了一頓毒打。
“哎,做我女朋友吧?!碑敃r高三的張坤根本就不像是臨近高三的考生,整天遊手好閒,打架鬧事。站在校門口,張坤抱著一大束玫瑰單膝跪在程藝馨面前,對她說道。
這麼隆重的求愛儀式自然是避免不了周圍同學的起鬨。“在一起!在一起!”
“結婚!結婚!”
同學們越喊越起勁,程藝馨的臉越來越紅,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低著頭想要逃跑。望著程藝馨的背影,張坤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周圍的同學掃興的一鬨而散。張坤卻依舊抱著玫瑰花蹲在校門口的花壇上思索著什麼。
程藝馨看著手機裡的短信,胸口一起一伏,喘著粗氣。胸中的怒氣讓她心口堵得發慌,大口喘氣牽引著傷口一陣一陣生疼。
“我把什麼都給你了,爲了你現在成了這樣,是你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程藝馨打下了這一行字,頓了頓,又迅速的刪掉。
“把醫藥費給我,該還我的錢也還給我,我們再也不要聯繫了?!被蛟S心死了,那個人就再也不重要了。對於程藝馨是這樣,對於靠著病房門口牆壁的王哲義同樣如此。
“你忘了當初是我怎麼拼了命,把你從你爸的棍子底下救出來的,你現在說這種話,不聯繫就不聯繫,錢一分都沒有?!?
程藝馨合上手機,再也不想看它,這個生活在自己生命裡六年的男人竟是如此齷齪,當初還以爲這個人會是她的救世主,會和她相守一輩子,走到最後還是不歡而散。
如果說當初離家出走是個錯誤,現在就是她爲這個錯誤所付出的代價。
“哐當!”門口突然傳來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程藝馨慌忙的擦掉淚水,狠狠吞了兩口口水,卻依舊哽咽,順手把枕頭拿在手裡,警覺的問道,“是誰在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