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蕊聽見老方離開,正準備起來去衛生間,卻聽見門又打開。
一抬頭,一個瘦高的人立在面前,赫然竟是秦峻。杜蕊這時已經踮著腳下了床,左手還高高地拎著正在滴著的吊瓶。
杜蕊從沒想過會在這里看見他!按她的想法,這個人現在應該在千里之外的G市,而不是在天津,更不是在她的病房里!
秦峻沒有多說話,走近前來一手拿過她左手的吊瓶,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扶住了她。杜蕊傻傻地抬頭看著她,過了好半天才紅著臉囁嚅:“我去衛生間……”
秦峻把她扶到衛生間里,將吊瓶掛在門后專用的掛勾上,走出衛生間反手把門關上。
杜蕊在衛生間里傻站了半天。
好不容易才躺回到床上,杜蕊臉上仍是一臉未回過神的樣子。
秦峻松了松西服的領帶,坐了下來。
又有人敲門進來,原來是醫院的送餐的來了。杜蕊把飯盒打開,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住院三天,天天晚上的菜都是一模一樣的,看來醫院的廚子不愁客源,全然不理會病人們在生病之余的痛苦。但難吃歸難吃,總不能不吃,現在可不比身體好的時候,可以自力更生豐衣足食,杜蕊可不想半夜三更的時候肚子空空地睡不著覺。
秦峻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正苦著臉用左手在笨拙地吃著飯的杜蕊,打著點滴的右手老老實實地放在旁邊,整個右上肢都裹著紗布,一身寬大而且皺巴巴的病號服,蓬松得有點凌亂的頭發,臉色有些蒼白但精神不錯,這樣子的她反倒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此時此刻的她顯得有些軟弱,尤其是左手拿著勺子笨拙地吃飯的神情,他的心一點一點地柔軟起來。
杜蕊吃著吃著,臉又紅了起來,她已經感到某人灼熱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象是要把給燃燒了一般。過了一會兒,她轉身臉,看著秦峻,半是惱怒半是無奈地嗔怪道:“你老看著我干嘛?”
秦峻看著她嬌嗔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大老遠地過來,肚子也餓了,正好秀色可餐……”,話雖是說得有幾分輕薄,但神情卻是一本正經的。
杜蕊大窘,說:“你肚子餓了,我可是管不了,現在我可是病人!”,話一出口,她又后悔了,這話說得怎么覺得自己像是在跟誰撒嬌一般,于是臉更加紅了,繼續低頭與飯盒里的菜奮斗。
她這副樣子讓秦峻不禁心生憐惜,輕聲問道:“怎么樣,傷口現在還痛嗎?”。
杜蕊搖搖頭,說:“現在已經好多了,”頓了頓,“我就是覺得老在這里躺著難受……”,說完又是一陣后悔。她突然懷疑自己受傷的真正部位并不是手臂和腿,而是大腦,不然怎么這個人一出現,她就完全亂了章法,說出來的話全然不似她平日的風格。
秦峻俯身靠近她,目光與她的相遇,杜蕊趕緊把自己的注意力轉到飯盒上,盡管已經努力了半天,但飯盒里仍剩了大半的飯菜。
“看起來你吃飯很挑剔……”秦峻故意慢吞吞地說。
“我哪里有挑剔,是醫院的飯菜太難吃了,我要投訴!”杜蕊憤憤地握緊手里的勺子,沒有留意到秦峻臉色戲謔的表情。
秦峻突然把身子湊近她,杜蕊嚇了一跳,然后才發現他伸手按了一下她身后墻上的呼叫鍵,然后指指她的吊瓶,原來是吊瓶的點滴快完了。
一個年輕的女護士進來給杜蕊換吊瓶,不知怎地碰了一下針頭的位置,杜蕊輕呼了一聲,緊接著看見有血液滲出來,那個護士調了調針頭,大概是想恢復原先的位置,但針頭在杜蕊的手背上轉來轉去都沒能成功,杜蕊原本就是有點暈針的,這樣一來更緊張,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了,血管更加難找。最后那護士干脆把針拔了出來,面無表情地說換個手重打。
杜蕊覺得自己現在就象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她鼓足勇氣把左手伸給了護士,額頭上有汗滴了下來,臉色也越發地蒼白了。那護士在她手背上狠拍了半天,但可以下針的血管仍是若隱若現。
終于秦峻忍無可忍,沖著那個護士發火了:“你就不能動作麻利點嗎?”
話剛落音,那護士已把針順利地扎進了血管,她向秦峻翻了一個白眼,一邊收拾手上的東西,一邊嘴里也毫不留情地搶白:“心疼啊?心疼就該把老婆放在家養著啊!別讓人家工傷啊!”說罷,昂著頭一襲白衣地飄然而去。
杜蕊簡直恨不得自己直接暈過去,果然如別人所說,人倒起楣來喝水也塞牙啊…..她是病人啊,現在不但要承受身體上的痛苦,還是蒙受別人的誤會,說不定日后這些護士會對她“特別關照”……
秦峻大概很少被人這樣嗆過,倒也并不生氣,只是有些異樣地看著滿臉紅暈的杜蕊。
杜蕊索性不吃飯了,用還有些僵硬的右手把飯盒放到旁邊的小桌子。然后把身子縮進被窩里,半躺在病床上,一臉的忿忿不平把秦峻晾在一邊。
秦峻對她的不理不睬視若未見,伸手取了一個枕頭塞到杜蕊的頭下,一邊又平靜地對她說:“我覺得她這個提議挺好,你不妨考慮一下!”
杜蕊一下子沒回過神來, 問了一句:“什么提議?”,緊接著便反應過了,大窘,結結巴巴地嚷道:“什么…什么…鬼提議啊?誰…誰…是你…老…婆了??”
她終于明白,和一個不想正正經經講話的人做正常的交流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了。
秦峻忽然伸手握起她的左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說真的,先不做我老婆,先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杜蕊驚了一下,卻看見他一臉的嚴肅以及堅定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