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頂的太陽已經落下去了一大半,金色的暮光灑遍了王城,戰爭的硝煙亦被刷上一層金色的余暉。成群的烏鴉在王城的夕陽余暉里盤旋,沙啞的慘叫連綿不絕。
王城彌漫著滔天血氣,血腥味吸引來城外的尸鷲。猛然間,一只尸鷲俯沖下去抓起一具士兵殘缺的尸體飛向遠方,血水灑落在土地上,濺起一小片塵埃。
城內更是紛亂異常,兵刃相接聲、馬嘶聲、哭喊聲、叫罵怒喝聲,交織一片……
放眼望去,戰爭席卷而過之地,殘肢斷臂,血流成河,伏尸百里,滿目狼藉。這個曾經富足安寧的南方國家,如今已是山河破碎,體無完膚!
-建章宮內-
“世子!天耀國兵臨城下,現在恐怕皇宮已經淪陷了!”祁國侍衛李堅以最快的速度給祁言清松綁,從懷里的藥瓶中倒出一粒橙色的藥丸遞到世子嘴邊,知情況緊急,索性長話短說。
“大王命我護送您離開!”
被喚作世子的人正是祁國唯一的世子祁霽初,字言清。他自幼患有心疾,祁王和王后知祁國命數已盡,命兒子連夜出城,保住唯一的血脈,奈何祁言清雖身體柔弱可性子剛烈,誓死要與祁國百姓共存亡。
情急之下,祁王令人用柔軟的綢緞將他綁在宮殿的塌上,定時派人來喂藥以防止心疾發作,祁言清一心想著外面的戰況和父王母后的安危,偏過頭去拒絕服藥。
此刻心臟更是絲絲麻麻的痛,像是千根針深淺不一地逐一刺入,祁言清不由得蹙起眉頭,但他愣是強忍著胸口的疼痛抓著李堅的手臂問道:“父王母后呢?”
“這……”李堅不知該不該說,但依世子這執拗的性格,不說的話他肯定是不會走的,索性跟他交代了實話。
“大王和王后說要與祁國的山河同在,現正在城樓之上……來不及了世子,請您快隨末將出城,大王已為您安排穩妥!”
“世子!您要去哪兒?外面都是敵軍!”
祁言清奪門而出蹌踉著朝城樓方向跑去,他被關在寢殿里并不知外面已是一片血與火交織的猩紅!熊熊的火焰肆無專忌憚地擴張著它的爪牙,企圖將祁國皇城全吞噬在它的血盆大口之中,黑色的硝煙四處彌漫……
“咳……咳咳咳咳……”祁言清咳得撕心裂肺,氣血上涌,喉嚨間已是腥咸一片,渾身早已虛浮無力,奈何強大的意志迫使他往前跑,甚至身懷武藝的李堅一時間都追不上他。
城樓終于出現在視線里,只是上面赫然立著兩具焦黑的尸體,相攜立于城樓之上,死而不倒。
“父王——!母后——!!!”祁言清再也承受不住,捂著胸口直直地跪了下來,脆弱的心像是挨了千刀萬剮,淚水模糊了他的慘白如紙的臉,但他的目光仍死死盯著父王母后已經沒了人形的尸體上……
李堅終于追了上來,把藥丸塞到祁言清嘴里,“世子,您這是做什么!末將帶您離開!”
祁言清受到了這么大的身心重創,已經神志不清,哪里還聽得見李堅說了什么,胸口劇烈一痛,隨后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世子!!”
李堅和祁言清被無數拿著長矛的士兵團團圍住,李堅把祁言清擋在身后,眼神中帶著同歸于盡狠厲,從腰間拔出佩劍,劍尖掃過每一個士兵,大呵一聲便刺了上去。
一陣短促的兵戎交錯之后,李堅的身體被數根長矛刺穿,隨著兵器從血肉中抽出的聲音,李堅的身體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熊熊烈火繼續向天吞吐著火舌,舔舐蒼穹,將祁國的天染成一片妖冶的紅……
“咳……咳咳!”
祁言清是被一桶冰涼刺骨的水潑醒的,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寢宮里,門緊緊關著,光線十分晦暗,眼前齊齊站著的都是天耀國的士兵,房屋的懸梁上還多出了一條掛著的白綾。
為首的士兵劉大山身材肥碩臃腫,面相兇煞,眼神輕蔑地看著祁言清,仿佛在看一只螻蟻,見祁言清醒了,他半蹲下來,語氣輕蔑道:“你就是祁國的世子祁霽初?”
祁言清別過臉去不看他。
“國都滅了,你的父皇母后也都燒成了灰,如今整個祁國都是我天耀的天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其余的士兵也跟著哈哈大笑。
劉大山的肥手捏起祁言清的下巴,湊到跟前看了看,祁言清此刻臉色蒼白如雪,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嘴唇微微泛著紫色,一雙桃花眼中噙著淚意,頗有幾分病如西子勝三分的美感,叫他欲罷不能。
“呦~瞧瞧這亡國世子,長得倒是細皮嫩肉的,竟比那青樓的女子還俊俏,老子都不忍心殺你了!”
祁言清如今萬念俱灰,只求一死,對于劉大山的戲弄羞辱毫無反應,連個憤怒的表情都不會給他,可這落在劉大山的眼里,就是極度的輕蔑!
他把祁言清的身體用力摔在地上,“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爺爺就教你做人!”劉大山一邊說一邊脫衣服。
祁言清見狀,心一橫,就往一旁的柜子上撞,奈何被是其余士兵攔住了。
“想死?!那也得被爺爺我玩兒玩了再死!”說完就暴力地撕開祁言清的外衫,祁言清拼命地掙扎著,奈何他不會武功,又怎么能從粗暴的武夫劉大山手里逃出?
就在這時,門轟然大開,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驅散了滿室的黑暗。
一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逆光而立,雖然看不清那人臉上的表情,但他強大的氣場讓周圍的氣溫都冷上三分!
劉大山的肥連上寫滿了惶恐和畏懼,在一屋子的士兵反應過來,下跪行禮:“將軍!”
蕭堯邁著四方闊步走上前。
“將、將軍……”
下一秒,劉大山只覺胸前受到一股霸道的力量,五臟六腑都移了位,整個人瞬間飛了出去,重重摔到桌案上,吐出一口血來。
“噗——!!”劉大山掙扎著坐起身,卻被蕭堯的赤金靴狠狠地踩住腹部,從蕭堯狠厲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惶恐至極的眼神。
“軍規都喂狗吃了么?我的命令你也敢當兒戲?”
“不不敢!”
蕭堯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森冷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目光所及無一不瑟縮著低下頭。
蕭將軍是出名了的冷酷嚴厲,不僅令敵軍聞風喪膽,治軍更是森嚴至極,今天恐怕在劫難逃了……
“傳我命令——祁國俘虜,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婦孺百姓,不可傷之分毫。違令者,軍法處置!”
“是!”
“所有人杖責五十,再犯者,斬立決!滾!”
“喏!”眾士兵趕忙施禮出去,劉大山也捂著胸口對蕭堯行禮退下。
蕭堯看了眼地上的祁言清,外衣已經被扒了下來的祁言清,只剩一件純白的里衣,縮在角落里,一雙漂亮的眸子里滿是屈辱與恐懼。
“你……”
蕭堯想說你不必害怕,想想多說無益,快步走了出去,準備趕緊找個丫鬟給他收拾一下。
沒走多遠,蕭堯的腦海中忽然閃過那世子的眼神,羞憤?痛苦?氣惱?不,不是,一種對人世間生無可戀的眼神!
蕭堯暗道不妙,施展輕功往回走,剛一推開門就看見祁國世子的脖子被白綾吊了起來,身體劇烈地掙扎著。
蕭堯拔出腰間的佩劍迅速拋出,白綾應聲而斷,祁言清單薄的身體隨之無力下落,像一片隨風飄落的葉子,蕭堯飛身而出,單手穩穩接住他的腰身,腳尖沾地,輕輕地落到地上,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蕭堯拍了拍懷中人的臉,“喂,醒醒。”
可那人卻一動不動,身體軟綿綿地向下滑去,若不是他支撐著一定已經癱倒在地,蕭堯心中暗道不妙,伸出雙指置于鼻間,發現祁國世子已經鼻息全無!
蕭堯把懷中人兒的身體放平在地,伸手探向他頸間的動脈,雖然微弱至極,但好在還有一絲跳動,趕忙出去快速攔了士兵命令道:“傳軍醫!”
折回來后迅速抬起他的上頜,掰開他的嘴,讓他氣道暢通。將手掌貼到他的心口之上,傳送一縷真氣進去,至于能不能護住他的心脈,全看造化了。
蕭堯把毫無聲息的人單手拎到床榻上,等著太醫的到來。
他不是太醫,不會治病救人,能做的就這些,拾起地上的佩劍,“唰”地收回劍鞘。
很快,隨行的軍醫陳印官便提著藥箱快步走進來。
“將軍!”太醫正要下跪,被蕭堯伸手阻止。
“不必行禮,快去看他。”
“喏。”
陳印官執起祁言清雪白的手腕閉上眼切了切脈,又趴在他胸前聽了聽說:“稟將軍,想必此人是因上吊而閉住氣了,現已呼吸全無,但仍有一絲微弱的心脈,臣需施以銀針,再輔以……”
“軍醫無需多言,速速治療便是,我怕這人撐不住了。”
“是,將軍。”
陳印官是個慢性子的老頭,從祁言清頸間地第一顆紐扣開始解起,解了許久方才解開,然后是第二顆……
“讓開。”蕭堯直接暴力地一把將祁言清的里衣撕裂開,露出潔白的胸脯。
陳印官暗自吸了口冷氣,這粗暴利落的作風,真不愧是蕭將軍。
從布包中取出五根長短不一的銀針,分別精準刺入祁言清的中沖穴、翳風穴、人中穴。
兩根手指捏著銀針搓捻著旋轉刺入人中穴,然后突然用力拔出。
“嗯~”祁言清隨之發出一道微弱的氣音,隨后胸口有了起伏。
蕭堯這才注意到祁言清脖頸上系著一根繩子,好奇心驅使他伸手拽住繩子,想看看祁國世子掛著的物什會不會與那個密辛有關,那是塊雕著古樸的暗紋樣式的玉墜,泛著水藍色的光澤,質地極其溫潤。
蕭堯卻瞳孔一縮——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