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鳳和江銘此時有多甜蜜,某些人此時就有多麼的不痛快。
但是天公也作美啊,雲淡風清月亮星稀:如此好的夜晚,就是老天對阿鳳和江銘最好的祝福;不管有多少人在詛咒這對新人,老天爺卻是很給這對新人面子的。
宮中今天註定無眠,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后的眼睛都滿含著血絲,眼底藏著的只有他們母子二人能明白東西:他們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掙扎的歲月中,四周隱藏著太多的殺機。
本來,太后認爲自己殺出重圍,這天下已經是她兒子的,她早已經高枕無憂了;直到此時,她才忽然醒悟過來,皇家向來都是以性命相爭——只要有人活著,這種爭奪永遠也不會落幕。
在她活著的每一天裡,總有人隱在暗處想要她的性命。直到這一刻,她才一下子明白過來,這麼多年來她做錯了多少!
她不但沒有成爲皇帝最大的助力,反而成了皇帝最大的敵人,做出了多少讓親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而她又給皇帝增了多少阻力、添了多少麻煩?
太后看著面前的皇帝,伸出雙手握住了他的手,本來到嘴邊的話忽然就變成了一句感概:“哀家,有多少年不曾再牽過你的手?皇帝還記得嘛,哀家喚你爲皇兒時,幾乎天天牽著你的手,教你學會走路、教你學會用筷子?!?
她說到這裡眼裡有些溼潤:“曾經,在這宮裡哀家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而哀家也是你最大的依仗。那個時候,哀家想的就是如何助皇兒坐上龍椅,卻從來沒有想過和皇帝心生嫌隙?!?
“好在,一切還不晚,是不是?”太后看著皇帝,眼中除了希冀外再沒有從前的種種猜疑;現在,她只是一個母親,想要保護自己兒子的母親,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母親。
皇帝的眼中出現了恍惚,幼時的一切忽然就拉近到眼前,一幕一幕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的第一次跌倒,他的第一次喜悅,他的第一次落淚,他的第一次失望——始終不變的,就是伴在他身邊,溫柔牽著他手的母親。
皇后不便在此時提醒皇帝什麼,只能先跪倒在地:“太后,實在是這些年來妾……”她不曾做錯什麼,但一家人向來需要的就不是分什麼對與錯。
太后放開皇帝的一隻手,欠身彎腰拉起了皇后來;她的臉上閃過羞愧,手微微用力的握了握皇后:“你如果再說是你的錯,豈不是讓哀家再無容身之地?”
“這些年來,多虧有你陪著皇帝,我們母子還能平安的坐在這裡商量對策,也是多虧有你在——不然的話,只怕這些人不會忍到今天才動手啊?!?
“是哀家,這些年太對不起你,讓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是哀家心胸太小,心眼太小,容不得皇帝身邊再有一個全心全意爲他著想的人?!?
“皇后,從前的種種不是哀家一句對不住就能抹掉的,你的委屈也不是哀家一句話就能當作不存在;哀家想,以後能做一個好婆母,不是,做一個好母親,把你當作女兒來對待,以稍補這些年來讓你受的苦?!?
“你,可願意再嘗試著把哀家當作母親?”太后有些不好意思:“哀家也知道哀家實在是……,如果換作是哀家,也是一時難以解開心結?!?
“哀家不該問你,問你就是逼你啊。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哀家現在只盼著我們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彼f到這裡嘆口氣:“只是可憐阿鳳那個孩子,此時她身邊的人可中用?”
皇帝沒有想到太后居然一下子就開了竅,所以纔會恍惚了一會兒,此時擡頭看到太后的真誠:管它是因爲什麼,還有什麼比一家人快樂更重要的?
“阿鳳身邊的人足夠,母后放心就是?!彼词治兆√蟮氖郑骸昂哼€記得您給孩兒做的衣服,永遠都是宮中其它人比不上的?!?
“母后,過去的都過去了,咱們都不再提起。那些小人,不管是誰,我們一家人同心同德,相信宵小們的手段絕不可能傷到我們的。就像從前我們母子同心,如今不只是有我們母子了,又怎麼可能會被那些小人謀害成功?!?
皇后在心中長長一嘆,不管她和阿鳳吃過多少苦,有一點是無法改變的,那就是太后和皇帝的骨肉親情。
她不恨嗎?她不怨嗎?但是,她是皇后,她是阿鳳這位長公主的母后,所以她只能放下從前的一切,隨著皇帝向太后表示過去的一切不再重提。
放下彼此的成見後,太后和皇后都很快發現,她們二人的想法居然比和皇帝更要合拍,簡真是越說越投機。
皇后看到太后眼中真誠的愧疚,忽然間感覺太后真的改變也不是壞事兒啊,至少比她和太后要鬥個你死我活強太多了。
太后與帝后冰釋前嫌,三人促膝相談的更多的反而不是什麼計謀,而是皇帝小時候的趣事,以及太后和皇后努力向對方表現出來的善意。
相比起太后宮中的其樂融融,宮中一角的道院中卻冷冷清清,只有一縷青煙向飄搖直上。
香案之前站立的人就是和太妃,她仰頭看著天空的月亮,過了好半晌才道:“這月色,和多年前的這一天一模一樣,美的讓人心裡泛涼。”
她身邊伺立的自然是她的心腹人珠花:“娘娘,上天終於垂憐於您——多麼的巧,那個所謂長公主大婚的日子,居然同小主子的忌日在同一天?!?
和太妃點頭:“是啊,居然是在同一天,嘿嘿,老天有眼啊?;蕛海蕛?,母妃這些年來一日也沒有睡好,天天一閉眼就看到你躺在母妃懷中流血的樣子?!?
“終於,讓母妃等到了親自爲你報仇的時候,你在九泉之下仔細看著,那對害死你的母子還有他們那一脈的所有人,是如何哭號在地爲你償命的?!?
“母妃,不會讓你等很久的?!焙吞恼f完後,過了半晌才低頭看向珠花:“這麼多年來,我從不曾好好的欣賞過月色,仰起頭來也不是爲看月亮?!?
“我,只是不想讓眼淚流出來,沒有爲皇兒報仇之前,那眼淚無意義也太過軟弱;希望,我很快就能好好的欣賞月色,也能靜靜的爲皇兒哭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