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太后要開口了,便輕咳一聲:“阿鳳,有什麼話直接請教先生就是。”
阿鳳一笑:“‘女’兒去去就回,母后請稍待。”她也不等其它人再開口,提起裙子就跑了——皇帝只好看向江銘,但是江銘也是一臉的茫然。
江銘真的不知道阿鳳要做什麼,所以在衆人的注視下他能做的只是輕搖頭;至於被這麼多人看著,他臉不紅氣不喘的低下頭來,居然假裝有些害羞,‘弄’的魯柔柔差點一腳把他踹出去。
好在阿鳳很快就回來了,而在她的身上後還跟著兩個小太監:小太監擡著一塊廚房裡用過的舊菜板。
因爲用的時間有些長了,厚厚的菜板中間已經完全凹下去了,而刀痕更是‘交’錯,根本就數不清楚。
阿鳳讓人把菜板放在地上,先對範老夫子施了一禮:“請問先生,此菜板到如今何止是千刀萬剮,可是爲什麼它依然不能被人所膜拜?”
“這種苦楚什麼時候能結束,結束之後是否如先生所講,它終能得到它所該得到的一切?”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中全是‘迷’茫之‘色’。
範老夫子看著菜板深深一嘆:“故事只是講一個道理,並不是每一個故事都可以套用在任何事物上。這一點,是臣錯了。”
“所選故事不對,讓殿下生出‘迷’茫來,的確是臣的不對。”他起身對著阿鳳施禮,反倒害得阿鳳又還了半禮——他可是阿鳳正經拜過師的人!
範文尚就是範文尚,錯了就是錯了絕不會狡辯,且還能向阿鳳認錯,倒真的讓阿鳳和江銘等人對其生出好感來:他是迂了一點,但絕非壞人。( 好看的小說79小說網
因此阿鳳對於捉‘弄’他生出愧意來,深深施禮:“是學生頑劣居然想出這個法子來捉‘弄’先生,還請先生莫怪。”
範文尚立刻看了一眼阿鳳,他是相當的意外:頑劣的學生他見多了,如阿鳳這般捉‘弄’的人也不是第一個遇到;可是現在賠禮的阿鳳又哪裡是個頑劣之人?
他微微一皺眉頭,難道這個聰慧的長公主,是自己誤會了她?但是她對皇上、對太后的態度的確不妥當,在孝道來說是大錯啊。
皇帝咳了幾聲,想要說點什麼總感覺說什麼都解不了眼前的尷尬,便只好再咳幾聲;至於皇后也是如此,她也只能瞪一眼阿鳳,然後起身向範老夫人欠了欠身子。
倒把範老夫子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稱不敢:他哪裡能當皇后一禮?
太后沒有想到阿鳳居然如此解了眼前的一局,本來她認爲讓範文尚以那天未上完的課開始,能讓阿鳳大大的丟個臉。
按著阿鳳的脾氣來說,所有敢算計她的人,她都會雙倍、十倍的奉還;到時候只要阿鳳對範文尚無禮,她就可以明正言順的管教阿鳳:帝后都不能說個不字!
但是阿鳳‘弄’了一個菜板出來,反倒讓範老頭兒自己先認了錯,這讓太后心中有些惱火:你一個做老師的,連一個學生也收拾不了,要你何用!
皇帝那裡已經開口讓範文尚再考較皇子們的學業,也就是說要把阿鳳輕輕的放過了:太后今天晚上就是爲了阿鳳纔會大宴才俊們,如果就此放過阿鳳,太后豈不是白破費了?
太后輕輕一笑:“阿鳳向來聰慧,這些日子跟著範老夫子更是有所長進,哀家甚是歡喜。”她一開口,大家只好閉上嘴巴聽她說完。
“來人,賞。”她擡手一揮,呂有壽就把準備好的繡囊奉向阿鳳,這是今天晚上早就說好的彩頭兒。
太后看著阿鳳收起了繡囊來:“阿鳳啊,剛剛那只是第一課的內容,也太過簡單了些。嗯,你這孩子去學習,也不是讓你去尋夫子的錯處,以後不可如此了。”
她輕輕教訓了一句阿鳳就把此事放過了:“哀家這裡有幾個問題,就先問問阿鳳。”她說到這裡看一眼其它皇子皇‘女’們:“好好聽聽你們皇姐的回答,然後一會兒哀家也要聽聽你們的答案。”
聽上去太后真的是個疼愛孫‘女’,且還很公正的皇太后:看,多少還是給範文尚出了一口氣的嘛。
阿鳳倒並不意外。她不會因爲這些日子太后給她的好臉‘色’太多,就把太后當成了自己的皇祖母;哪怕這個皇祖母在她犯錯的時候,並沒有疾顏厲‘色’呢,她也深知太后並不是出於疼愛她。
有句話叫zuò愛之深責之切,如皇后上一次叫她進宮,可把她訓的不輕;因爲阿鳳不去好好的聽範文尚的課,皇后認爲阿鳳是真的不上進。
真愛一個人不是什麼都嬌縱她,而是在她做錯事的時候告訴她錯了;太后卻在她做錯事情的時候,沒有告訴她做錯了,反而讓她不必太過擔心,學東西本來就要慢慢來。
太后如果不是爲了找她的麻煩,那這十幾天來太后就真病的不輕了。現在,阿鳳倒是鬆了口氣,因爲太后終於正常了不少。
皇后和皇帝也微微坐正了身子,他們對視一眼自然也是在等太后會問什麼;他們本來的擔心在此時反倒放下來不少:只是問阿鳳幾個問題,再怎麼樣也不能算是大事兒。
至於阿鳳嘛,如果答不上來以後知道好好學東西,予她來說倒真是好事兒。
範文尚沉‘吟’了一下站起身來抱拳:“臣請罪。皇上把皇子公主們‘交’給臣來教導,可是臣卻沒有做好——長公主入學時日太短,怕是答不上太后的題目。”
阿鳳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入學嘛,她怎麼可能學過東西?本來範文尚只是想讓阿鳳知恥,但是今天他卻先知了恥,因此在發現太后居然備了題目時,他第一個站了出來。
他不是爲了刁難阿鳳,他只是想讓阿鳳能好好的學習;他是有些迂,但不是真傻,太后如今的舉動讓他心中生疑,而保護自己的弟子是每個老師都應該做的。
江銘和阿鳳都看向了範文尚。可以說自阿鳳得封寧國公主以來,範文尚還是第一個對阿鳳表現出善意來的無關人:不是因爲阿鳳的公主身份,只是因爲阿鳳是其弟子。
阿鳳還真的沒有當自己是其弟子,但在範文尚站出來後,她退了半步對範文尚欠了欠身子:老師當她是弟子,那麼其永遠都是她的老師。
“弟子想試試。”她輕輕的開口,一雙眼睛明亮的看著範文尚,帶著一個弟子應該對老師所有的尊重。
範文尚只是憑感覺,認爲太后所爲有些不妥當——再給阿鳳難堪,也難以讓阿鳳對他信服,又豈會安心的隨他讀書?此時的難堪就真的只是難堪了。
他卻沒有想到自己小小的、本來就應該的舉止,能換來阿鳳的信服:長公主真的是一個不懂孝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