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過后不久,王局長就履行答應劉萬程的約定,借來江山機器廠開會的機會,詢問劉彩城數控機加分廠的事情。
劉萬程從數控機加分廠出事開始,就讓王浩做充分準備,掌握證據。要不然任憑著劉彩城胡說八道,還是什么問題都解決不了。節前他和王局長溝通之后,節后就讓高秀菊整理報告,制定應對方案。
高秀菊還真沒白跟著張靜學習,自己帶著調研部的幾個人就把事情辦好了。還和數控機加分廠的經理王浩一起,搞了一個精確的方案。
劉萬程審查了高秀菊的報告和方案,這才知道,別看自己媳婦平時不顯山不露水,肚子里卻是真有本事了,不能不讓他刮目相看。
在江山機器廠辦公大樓五樓的會議室里,劉彩城組織了相關分廠、處室二十幾個干部,再加上廠部直屬辦公室人員,兩個副總,向王局長匯報改制情況,以及公司改制后的生產、銷售狀況。
當然了,改制是新生事物嘛,就一定會有困難,有問題,有原因。但也一定會有克服困難的決心和決策。總之,江山機器有限責任公司,在上級和王局長正確領導之下,在總經理兼董事長劉彩城帶領下,在全體干部職工共同努力下,艱苦奮斗,克服種種困難,終于向前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績。
目前,公司雖然困難重重,但在上級的正確領導和關懷之下,相信一定會克服困難,走出困境,迎來輝煌!
這些套路話,王局長早就聽夠了,也懶得聽下去。
“我要的是實際數據,是公司的盈虧損益,你們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他終于忍不住,發火了。
在他的一再追問之下,公司相關部門商議半天,最后給他一個答案:還沒有到財會審計期限,數據還在統計之中。
王局長臉就黑了:“你們難道連個財會預估都做不出來嗎?”
不是做不出來,是數據過于難看,還在修改之中。
王局長直接就不問了,問也是白問,瞎耽誤工夫。他轉了話題,詢問萬程工貿與江山機器廠合資的那個數控機加分廠產品出入廠困難,以及鑄件被盜的事情。這是他答應劉萬程,要幫他解決的問題。
這個,劉彩城當然是一推六二五,什么都不知道了。
“還有這種事情?”他表示非常驚訝,“這怎么可能呢?我們是合資辦廠,工廠盈利對我們也有好處嘛!”
但他也不說萬程工貿反應的問題不確實,只答應盡快組織相關部門,對反應的問題進行調查,發現違法亂紀的情況,一定從嚴查處,絕不手軟,給萬程工貿一個滿意地答復和交代。
這一調查,恐怕就拖到猴年馬月去了。最終的結果,一定是不了了之。
劉萬程太了解他們了,他要連這個都防不了他們,那就直接別和他們打交道了。他沒法參加江山機器廠的會議,可他也有辦法,直接把高秀菊搞得那個報告,早早交給王局長了。
王局長心里也明白劉彩城這個所謂調查的含義,干脆就把劉萬程交給他的報告拿出來了。
他冷笑笑說:“調查,我看就不必了吧?這是萬程工貿關于數控機加分廠財產損失的報告。你們門口的值班警衛怎么攔人家的運輸車,攔阻了幾次,理由,包括對話錄音,人家都有記錄,還包括和你們相關干部的對話協商記錄。失竊報案,當地派出所處理記錄,損失具體情況,都在這里了,你們要不要看一看?”
說完就把那個報告放到桌子上了,繼續說:“我不是要偏向誰,或者非要在你們之間分出個對錯來。我就是想就事論事,說這個辦事效率。你們當中有誰可以給我拿出一份這樣詳實的報告來,讓我一看就明白?全是空洞的廢話!”
會議室里就安靜下來。
王局長就繼續說:“其實,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萬程工貿一方也早就拿出解決方案來了嘛,允許他們在自己一側另開一個大門,再壘一道圍墻,把兩個廠區隔開就是了嘛。”
這個方案劉彩城當然知道了,可這樣一來,劉萬程就真把二分廠給劃過去,成了獨立單位了。
劉萬程把一個鑄造分廠給弄活了,這已經讓他臉上掛不住了。
鑄造分廠還可以狡辯說是碰巧劉萬程走對了,是偶然事件。可眼看就要倒了的二分廠再讓他弄活了,這怎么解釋,還算偶然事件?何況現在從苗頭上看,他已經把二分廠給弄活了。這個,到了上邊就不好解釋了。萬一讓哪個大領導發現了這個事實,他劉彩城就是本事通天,大領導一句話他也就完了。
所以,他得想盡辦法把劉萬程搞的這個分長給攪和黃了,讓他在這里搞不成,最后不得不搬家。
你只要搬家走了,你就不是原來的二分廠,就沒法讓領導們想起來搞對比。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嘛!你發財我管不著,可你干嗎非要和我過不去,來我的地盤上臭我啊?
所以,壘圍墻這個辦法,劉彩城是絕對不能同意的。那樣二分廠就變了獨立王國,他沒法進去攪和了。
聽王局長這樣說,劉彩城就不得不說話了:“王局長這個辦法還是很好的,也體現了領導對民企的關心,值得我們學習。可是,二分廠和其他分廠,過去都在一個地方,都屬于江山機器有限責任公司,這邊界區分本來就很模糊,好多地方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實在是不好區分。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呢,組織和二分廠相鄰的一分廠、三分廠還有四分廠,組成一個邊界劃分班子。同時也請萬程工貿那邊,也組織一個同樣的班子,大家坐到一起商談一下,再進行實地考察,最終把邊界區分開來,然后咱們就動工修建圍墻,給他們另開廠門。王局長您看,這樣可以吧?”
壘個圍墻都能搞這么復雜,怪不得江山機器廠好不了呢!
王局長就笑笑說:“我怎么聽著這不是壘圍墻,倒像是兩個國家劃分領土呢?”
劉彩城也跟著笑笑:“咱們是國企,他們是私企。這國家的土地和財產,萬一區劃不清,被他們多占了,這個責任我們可擔當不起呀!”
王局長就擺下手說:“不用那么麻煩,咱們現在就去現場,我現場給你們劃分地界,出了問題,責任由我來負!”
王局長要親自出頭,幫著劃分地界,劉彩城心里就明白,這是劉萬程事先暗中使上勁了。
不過,他說的那些情況,也確實存在著,你想那么快就把地界搞清楚,也不是那么簡單。
他卻不知道,劉萬程已經為這件事情做了精心策劃。和國企打交道,他打不起啊。
那邊王局長帶著大家從辦公大樓出來,這邊劉萬程就吩咐高秀菊:“你帶劃線隊跟著王局長,按你和王浩搞的那個方案開始干!咱們必須在明天天亮之前,把這道圍墻壘起來!”
一天的功夫,就要把將近十里地的圍墻壘起來?這工程也太大了。可劉萬程知道,不這么干,就會給劉彩城留出破壞的時間。劉彩城想什么,他心里很明白。
他就是要讓上面的領導們看看。說江山機器廠的工人不行,素質不高,可為什么到他手里,就會是另一種樣子?他就是不想將數控機加分廠搬走,就是要有對比,要傷害劉彩城,這對他將來施行他的計劃,是有很大幫助的。
他告訴高秀菊:“在邊界劃分上,要完全聽王局長的,不要和對方爭執,凡是有爭議的地界一概不要了,只要可以劃線,咱們就達到目的了。”
高秀菊就有些為難:“這樣我們會損失很大的,我可不敢做主。要不還是你出面吧?”
劉萬程就不高興了,訓她說:“你是我的助理,這么點小事都要我出面,我要你干什么?”
高秀菊不言語了,可還是墨跡著不肯去。
劉萬程就哄她:“我親自出面就成了明斗了,容易激化矛盾。你也是老板娘啊,你做主不是和我做主一樣嘛。”
高秀菊瞪他一眼,還是帶著劃線隊去了。
這事本來劉彩城也不好出面,他的想法自然和劉萬程差不多。雙方可以在暗中殺個你死我活,但明面上必須保持一團和氣。既然王局長親自出面,他不跟著也不好,但也不發表意見,只到了哪個分廠,就把哪個分廠的負責人叫過來,參與劃界。
萬程工貿只來了個年青女孩,劉彩城認識,是高強那個閨女,對他還挺客氣,一口一個劉叔的叫著。
劉彩城心里就樂了,一個小女孩做不了劉萬程的主,我看這地你怎么分。
果然,各分廠負責人心里明白領導的意圖,說話就蠻不講理,是不是屬于自己的地盤,只要自己占用著,或者能找到一丁點的證據,就說是自己的,不讓圍墻從那里走。
高秀菊倒是大方,你說是你的我們就不要了,我們圍墻只從屬于我們的地方走。王局長怎么劃我們就怎么辦,我們聽領導的。
這話說的,連那些分廠負責人都不好說什么了。
其實,數控機加分廠的設備都是自動化程度很高的設備,一臺數控車床頂四五臺普通車床的效率,本來工房就占地面積不大,剩下的就是倉庫。就是把地盤弄丟一半,也足夠他們用的。
劉彩城沒有想到,劃地十分順利,前腳王局長和大家定下邊界,后腳高秀菊手一揮,跟著她的人就開始測繪,取直線,然后就往地上撒石灰。
那邊定好的廠門部位,幾個工人拿了大錘,三兩下就在墻上打出一個窟窿,然后穿上鋼管,掛上鋼絲繩,鏟車拉著鋼絲繩一拽,這已經經歷了幾十年風雨的老墻,架不住鏟車巨大的拉力,“轟隆”一聲就倒了。
接著,幾十個工人拿著鎬頭鐵鍬圍上去,不到半個小時,倒掉的圍墻處就多了一個平坦的豁口。
緊接著,挖掘機就開進來,開始挖地基槽。一段地基槽不用一個小時就挖好了,建筑人員已經到位,開始打地基壘磚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