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山集團裝修自己的辦公大廈的時候,劉彩城也開始了他江山機器廠的搬遷。
江山集團辦公大廈,高高聳立在江山機器廠西南,在劉彩城看來,就好像扎在他心頭的一個楔子。
這周圍所有的土地,原來都屬于他和他的江山機器廠。如今,江山機器廠搬遷了,等于是沒有了。因為搬遷后的江山機器廠已經再不叫江山機器廠了。
股份制改造完畢之后,劉彩城通過低價收購離開工廠職工的股份,已經拿到了總股份的大多數,成為工廠真正的主人了。
他的辦法雖然笨拙,但十分有效。你不交出股份,你就還是廠里的人,我不給你交保險,更不會給你發工資。交出股份,可以拿到買斷工齡的錢,另謀出路。
因此,大部分工人為了拿到買斷工齡的錢,都是自愿無償放棄股份的。而這些股份,就都成了劉彩城和幾個親信個人的,江山機器廠,也就這樣變作了私人企業,而且看起來合理合法。
買斷工齡的錢,當然是賣地的錢了。
好好的一個萬人工廠,不知不覺間就剩下了只有十分之一,屬性也發生了根本改變。
可就在這片上萬工人奮斗了幾十年的土地上,又崛起了一個江山集團。高聳的辦公大廈,好像在對所有原來江山機器廠的工人們訴說著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說,就那么靜靜地矗立在那里,看著劉彩城。
劉彩城看見那個辦公大廈,渾身都不舒服,那大廈無疑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你劉彩城幾十億資產,最終越混越少,工人也都讓你攆出了工廠。
人家劉萬程卻從無到有,慢慢把屬于你的所有土地都拿走了,還接收了你攆出來的所有工人。
這樣的對比,每天都在深深傷害著劉彩城,他不得不盡快搬走,再也不用看劉萬程的辦公大廈。
但臨開始搬遷之前,他還是帶著幾個親信去了劉萬程那里,雙方還開了一個茶話會來算作告別。
他和劉萬程并沒有個人恩怨,現在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也就沒了什么好爭執的。都做為有身份的人物,冰釋前嫌,相逢一笑泯恩仇,這個肚量還是有的。
私下里,他還是挺佩服劉萬程的。人家比他小著將近十歲,卻可以白手起家,搞起這么大一片產業,沒有真本事是無法做到的。
以后,他的企業也是自己的了,向劉萬程學習一下,對自己搞好企業,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劉萬程還真心想教他些訣竅。畢竟跟著他的,還有不少原來江山機器廠的工人,他也希望那些工人們,能跟著劉彩城過上好日子。
他就告訴他,一個人本事再大,沒有別人幫著,也成不了大事,要識人。至于怎么識人,他就把自己腦子里想到的,那些關于人的良心與良知,忠心與忠誠的關系,都和劉彩城講了,這的確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而在劉彩城聽來,這些肺腑之言,卻成了對他的諷刺。這等于是說,他劉彩城自己就是個小人,用的也都是小人嘛!
事實也的確如此。劉萬程去跟一個小人談良心與忠心,無異于對牛彈琴。反而把原本已經融洽了的關系又給破壞了,倒顯得他有些小人見識,人家臨走了還譏諷人家。
可劉萬程說的,的確是發展自己事業的金玉良言??!
在這一點上,劉萬程也是迂腐的。你跟一個小人去談論君子之道,這不是笑話嗎?
劉彩城加快了搬遷的速度,劉萬程就加速了進入的步伐。先找有經驗的設計單位,按照他的意圖,把土地規劃好再說。
這一次,他直接面向國際招標。我才不管你中國人外國人,你給我拿出我滿意的規劃設計,既便宜又高效我才肯用你。
結果,一家意大利公司中標,很快過來專業人員測繪。先拿出總體規劃,經劉萬程點頭同意之后,才能對規劃內每一個單獨建筑群的進行單獨設計。
大家都在為這個即將出現在江山機器廠生產區的綜合建筑群落忙碌著,還得忙碌著往新的辦公大廈里遷移。只有徐潔,還是沒有什么事情可做。
其實,做為公司董事長,她完全有權力參與任何一個部門的任何事情,是她自己懶得動腦子,懶得參與。
開始就不參與,漸漸地就對所有的事情不明白不了解,就是日后再想參與進來,也找不著入口了。
她的工作,就是開業或者搬遷,有公共活動的時候,按著劉萬程教她的,發表個講話,大家聽著董事長水平不低,好像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了解。其實,她什么都不知道,說的話都是事先劉萬程教好了背好的。
公司里的事情,當真很費腦筋,這個她不喜歡,不喜歡她就懶得參與了。
原先搞那個精密制造分廠的時候,人家什么時候要貨,一天得干多少才不耽誤交貨?白天別人沒干夠數,晚上她就加班給湊上。需要留多少錢買材料,家里留多少錢花銷?這個她都沒有問題,而且是劉萬程直接不管,把所有的事兒都推給她來辦,她干的也蠻帶勁。
可是,從精密廠那里搬出來,劉萬程開始搞公司化運營了,她就直接不明白了。這怎么搞工廠還要離開工廠,單獨弄個機構來算計呢?原先我一個人就算計了,還用得著這么多人?
然后,廣告、策劃、銷售、公關,她對這些直接就一竅不通了,無論劉萬程怎么教,怎么跟她解釋,她就是入不到腦子里去。
劉萬程愛她,心疼她,不想看著她受累,后來看她不入門,也就直接不難為她,讓她愛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可堂堂的法人代表,董事長,劉萬程的夫人,總不能回到精密廠,再去算計那些生產調度和會計才做的事兒吧?
所以,徐潔是能干的劉萬程不許她干,許她干的她又不會干,只能到處玩了。
除了玩,她還有個事兒干,就是去看著她爹徐老頭。
徐老頭戒了酒,身體比以前好了不少,臉色也不那么黑了。他喜歡一個人出門,在街上看看打牌下棋的,趕上人家缺人手,他也能撈著玩兩把。
這個年頭,在城市里,養閨女的人都比養兒子的幸福。兒子心大,注意不到老人的需求,有些還怕媳婦,不敢過分偏向父母。養閨女就不同了,閨女心細,能把老人伺候的干干凈凈,有吃有喝。
徐老頭倆閨女,而且一個比一個有錢,這日子過的,就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了。
唯一的一點不滿足,就是倆閨女這兩張嘴,整天的說他,這里也不對那里也不對。吃飯不注意全面營養,偏食。不按時作息,該睡覺的時候不睡覺。特么我那時候睡不著,你們非得逼著我在床上躺著,這不讓我活受罪嗎?
還有,就是不注意個人衛生。才換上的新衣服,出去一趟就弄的滿身是土。給他配了手絹專門擦鼻涕,結果還是往兩只袖子上擦。
所以,徐老頭是不愿意兩個閨女跟著他的,不自在。
徐艷知道她爹煩她,白天就不管他,愛怎么臟就怎么臟去吧。都這么大年紀了,還能活幾年?。坎蝗缱屗趺词娣驮趺催^,只雇個保姆伺候他也就行了。
徐潔不行,從小她爹就是她管著,一天不訓她爹一頓她都過不去一天,非得跟徐老頭較真兒不可。
所以,徐老頭不愿意去劉萬程家住,就是為了躲著徐潔,倒不是徐艷不讓他過去,是他自己頭疼和徐潔呆一塊兒。
兩家隔的不遠,徐老頭不過去,徐潔就跑過來。徐老頭現在看打牌都不在附近看了,跑到別的小區去,為的就是不讓徐潔找著他。
到九月份的時候,徐潔突然就想起來,劉萬程告訴她的那個事來了。
如果按照劉萬程的說法,她爹就是在這個月沒的。可劉萬程撒謊慣了,他說的話她基本不信,也就沒當一回事。
劉萬程預言的這個月份到了的時候,她心里不能不膈應,就自己帶著徐老頭去醫院做了個全面檢查。
這事兒太詭異了,她不能跟徐艷說,說了沒準兒徐艷能把他們兩口子都當了神經病,還是先自己帶著爹去醫院檢查一遍再說吧。
徐老頭自我感覺良好,當然是不肯去,可他拗不過徐潔呀。閨女現在可不是那個小車工,那是大公司的董事長,黑起臉來他也害怕。
醫院檢查的結果還是相當理想的。除了肝硬化這個沒法恢復的毛病,一切指標都在老年人的允許范圍之內。當然了,老年人的血壓、心電圖以及其他指標都會有問題,就是健康也不會和年輕人一樣了。只要在允許范圍之內,就說明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眼看著快到月底,徐潔心里還是犯膈應,趁著劉萬程晚上在家,就問他:“你上回說我爸就是這月沒的,到底是幾號,你想起來沒有?”
這一世徐老頭戒了酒,身體比原來好了許多,劉萬程也就不在意這個事情了。畢竟高強的偏癱都沒有再發生,說明經過他的努力,大家的命運早就改變了。
聽徐潔問就說:“你又不相信我,還問我這個干嗎?”
徐潔就翻臉了說:“劉萬程,這是我爸!你這人怎么這么沒人情味呢?拿我爸的性命也不當回事!”
劉萬程就只好哄著說:“不是啊,你爸現在不好好的嘛,我怕說這個你生氣嘛!”
徐潔就命令他:“別廢話,趕緊想!”
劉萬程就說:“咱可說好啊,這可是你讓我說的,如果萬一有什么事,你可別賴我咒你爸?!?
徐潔就嚷著說:“你到底說還是不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