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決的時候,秦詠梅和老羅都躲了。
大老黑身為副局長躲不掉,他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的戰友老袁被槍斃。
又不得不親自動手解決偷車少年。
大家一直都覺得大老黑是個粗糙的人,其實大老黑所承受的壓力絲毫不比秦詠梅和老羅他們少。
或許他內心比秦詠梅和老羅更痛苦。
秋決回來后,大老黑便繃不住了,一下病倒了。
在醫院里住了一個星期才出來,但很快就恢復了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
本來還想鬧鬧情緒的秦詠梅和老羅見大老黑如此,也只能收斂起來了。
如果說第一批500臺彩電讓白客暴賺的話,這1000臺彩電簡直就是印鈔機一般。
第一批彩電,白客咬咬牙一臺賺了1000元。
這1000臺彩電,白客想:算了,別太囂張了,一臺賺800元就行了。
可剛賣了100臺就發現惹禍了。
因為眼下彩電的價格雖然也就一千五六,但有價無市,你有錢買不到。
在個體商店,或者鄉鎮的供銷社里,賣兩千五六都算是良心價了。
尤其到了當下,不說金九銀十吧,這個時節也是大宗消費品的銷售旺季。
彩電價格都漲到了快3000塊錢了。
所以,白客的這批彩電賣的太便宜的話就是在拆同行的臺啊。
加上眼下賣彩電屬于投機倒把,真要有人搞白客也是一搞一個準。
“算了,算了,咱就多賺點吧,一臺賺1200元就可以了。”
白客更喜歡賣的是紅白機。
這玩意利潤雖然比彩電差太多,但賣的舒坦,不會成為眾矢之的。
而且很長遠,紅白機可以一直流行到九十年代中期。
老牛也對游戲機挺感興趣,進了三臺回去,可賣了一個月也沒賣掉。
商行這邊對老牛這樣熟悉的小商戶還是很寬容的,只要產品包裝破損不嚴重,都可以包退包換。
白寧正在給老牛辦手續的時候白客看到了。
“哎呀,大叔,你退它干什么?”
老牛嘆口氣:“不好賣啊,問的不少,可沒人愿意買。”
這紅白機比一臺黑白電視還貴。
而且游戲機還有后續消費,那就是卡帶。
卡帶可不比磁帶,一盤就要二三十元。
眼下,縣城周邊雖然已經有很多萬元戶、溫飽之家了。
但誰家兒子要是讓自己老爹花幾百塊錢買個用來玩的東西,他不一巴掌乎過來都算你運氣好。
“你不能學學人家狗剩尿尿和泥玩,拉屎彈蛋兒玩啊!你個損塞!”
不過,孩子們不能買,卻可以玩。
“你可以開個游戲廳讓他們玩啊。”白客說。
“對啊!”老牛也反應過來了,“正好俺家商店旁邊有空房子。哈哈,俺不退了,還得再買三臺黑白電視。”
其實白客也想過開游戲廳賺錢這營生。
可這營生相對來說比較低端,利潤不會太高,而且天天得有人盯著。
像老牛這樣就可以。
他家開著商店,旁邊再開個游戲廳,就可以一邊看商店,一邊看著游戲廳。
互相之間還有個互補的作用。
星期天蔣文來幫忙的時候白客突然想到,蔣文家也可以開個游戲廳啊。
蔣文的爺爺是退休老人,蔣文的奶奶則是家庭婦女,全家四口人就靠他爺爺那點退休金過活。
平時老頭老太太還得出去撿點破爛換錢維持生計。
要是開個游戲廳,讓兩個老人看著,坐在家里就把錢賺了,那不是樁大好事兒嗎?
而且蔣文家雖然不臨街,但院子里的偏廈子還有幾間,拾掇拾掇也勉強能用。
蔣文一聽也挺高興,但很快就蔫了:“俺,俺可買不起……”
“我借給你好了,賺了錢再還我嘛。”
“那怎么行,那不占你便宜嗎?”
“怎么是占便宜呢?我這游戲機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完,不如讓它出去創造利潤。這叫盤活資產知道不?”
“好吧。”
白客給蔣文也配備了三臺黑白電視加三個紅白機。
過了幾天再看蔣文,他美的合不攏嘴。
“俺爺爺奶奶一天能賺30多塊錢呢。”
淮東亮的老爸拿著“齊、清、定”的賬本給白客看了之后,兩人又攀談了幾次,確定了市場定位、產品款式等等方面,然后白客直接把十五萬元打到淮家工廠的賬戶上了。
正好服裝鞋帽秋季訂貨會又要開始了,白客催促老淮趕緊做出樣品來,和襯衫廠的產品一起拿到秋季訂貨會上。
白客之所以這么賣力地幫助淮家轉型,一方面是想擴大自己的經營品種。
另一方面是吝惜淮東亮這個人才。
淮東亮每天都在賣那種低價低質的板兒鞋,利潤微薄,又耗費人力物力,有點得不償失。
老淮用五臺注塑機緊趕慢趕,終于做出一批樣品。
主要是女式的涼鞋,有六種款式。
還有男式涼鞋,有兩種款式。
兒童涼鞋也也有四種款式。
然后是男女兒童的各種拖鞋。
景主任和大美人潘紅帶著這些樣品和自己的各種規格的襯衫,準備再次到省城參加訂貨會了。
“那個,白總你放心……”走之前,景主任訕訕地說。
上一次景主任有點‘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感覺,差點給工廠帶來信譽危機。
但人總不能因噎廢食,這股子豪氣還是得保持著。
“景主任你不要有顧慮!上一次他們已經見識咱們的實力了,這一次也不能放低了身姿,起碼要持平。”
“可他們要是還下那么大的訂單……”
“上一次是爆單嘛,這一次秋季訂貨會基本都是來年春天才交貨的,周期這么長有啥好害怕的。”
潘紅也在一旁說:“老景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白客拍一拍景主任的肩膀:“景大哥,你還得保持那股勁頭啊!”
景主任信心大增:“好!俺這會兒心里有底兒了!”
秋決一個月后,秦詠梅他們又有戰友要離開了。
雖然不是陰陽兩隔,但也幾乎是到了另一個對立的陣營里去了。
和秦詠梅、老羅他們頭一批加入公安隊伍的小倪要脫離公安隊伍,成為一名律師了。
“公安不當,干嘛去當律師啊?”老羅不解。
小倪是局里第一批有文化、有專業知識的公安。
前途不可限量啊。
眼下他是預審股的股長,將來會比秦詠梅升職更快。
可成了律師以后,這一切都化為泡影了。
眼下的律師們統一供職在法律顧問處,雖然算事業單位,歸司法局主管。
但他們其實是個體戶,需要自負盈虧。
小倪嘆口氣:“這個社會需要法治,需要法律人才。”
“法律?咱們公安不就是法律嗎?”老羅說。
大老黑駁斥他:“不要亂說。咱們是抓人,律師是撈人。”
“搞了半天是跟咱們唱對臺戲去了啊,你個臭小子!”老羅說著,給了小倪一拳。
小倪笑了:“也沒那么夸張,眼下還不允許律師做無罪辯護,只能做減罪辯護。”
聽小倪這么一說,秦詠梅似乎有些理解他了。
秋決之后,小倪顯然受刺激了,他想幫助老袁和李華勝這樣的人。
可這是一條艱難的路,因為幫罪犯辯護,這些年已經有不少律師當啷入獄了。
大家依依不舍好一會兒,大老黑揮揮手:“好像生離死別一樣,人小倪他們的法律顧問處離咱們還不到100步遠,隨時可以回來玩嘛。”
老羅嘆口氣:“再近也不是一個戰壕里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