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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陌抿著唇,依然不言不語。
背脊挺得筆直,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客棧里的人已經(jīng)頻頻向他們這里來看,不時竊竊私語。
青陌漸漸不耐煩,“裴衣,你到底想說什么?”
女子抹了一把眼淚,垂著頭,“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不去。”
“為什么?”
她不容置疑地拒絕讓女子臉色一變,怔怔地看著她,“葉姑娘,只是去一個地方,又礙不了你多少事?”
聽了這話,青陌笑了,轉(zhuǎn)過身,冷冷地看著她,“那么,你來告訴我,我又憑什么非得跟你一起去?我們非親非故的。”
女子臉色一白,怔忪,緩緩道:“我們怎么會是非親非故?”
“不是非親非故?哦,那你來告訴我,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們……”
女子剛吐出這兩個字,僵在了原地,臉色越發(fā)蒼白,纖細(xì)的身影搖搖欲墜。
青陌看著她,銀白色的眸仁漸深。
緩了片刻,才澹然道:“內(nèi)丹已經(jīng)給他了,你,還想要什么?”
“我……”
女子眼底有淚滾出,咬著唇,楚楚可憐,“他,他不好,現(xiàn)在很不好。”
“關(guān)我何事。”嘲諷的一勾唇,青陌冷冷地扭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店家,“怎么,不做生意么?”
“做做!”店家連連應(yīng)聲,腳下去并未動。
這兩位姑娘都是客人,哪一個他這小店都得罪不起啊。
“葉姑娘!”身后傳來裴衣嘶聲的哽咽聲,伴著顫抖,“你,你若不跟我一起去,我就……就死在你面前!”
青陌神色一冷,對面的店家在望見她身后時赫然變了臉色。
她回頭,渾身都抖著的女子脖頸上橫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另一只空著的手還死死攥著她的衣袖,大有“你不去我就死在你面前”的架勢。青陌抬眼橫著她脖頸上已然入肉一分的刀,挑著眉睨著那順著刀刃滑落的血絲,“你想死?”
“不,不想。”女子看她依然無動于衷,手更抖了。
聽到這,青陌笑了,朱唇微啟,勾著唇角蠱惑的一笑,傾世紅顏,奪人心魄。只是,說出的話,讓人不寒而栗,“那……就去死,關(guān)我何事。”
女子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怔在了原地。
客棧里的人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女子……還真無情啊。
青陌勾著唇,銀白色的眸仁里冰寒徹骨,并沒有笑意。
女子直勾勾地瞪著她,眼底的淚意慢慢凝聚,最終化為哽咽,頹然地放下手臂,梗著脖子看她,“那,你不想知道那白狼的下落了嗎?”目光淚光中含著決然的陰鷙,兩種極致的情緒在她眼底混合,讓她清秀蒼白的臉顯的很怪異。
青陌原本想轉(zhuǎn)身的動作一滯,眼底冷光一掠,“你,什么意思?”
“呵。”
女子笑了笑,“你可以問問店家,他們還在嗎?”
“嗯?”青陌瞇著眼,對方眼底并未有虛假的成分,她側(cè)過頭,看向縮著脖子的店家,“三樓的公子還在嗎?”
“三,三樓?”店家很顯然沒想到她話鋒一轉(zhuǎn)到了這里,怔愣一下,才拍了下腦袋道:“不,不在了!兩日前就退了房。”
青陌眉頭隆起,她在回這里的路上耽擱了幾
日,只是這幾日就……
“那么,他可是帶著一頭白狼?”
“白狼?”店家一愣。
一旁的小二突然從柜臺后探出頭,“你說白狼啊,沒有耶,那天那個公子還找來著,我還想著店里怎么會有狼?難道真的有?”
青陌心“咯噔”一下,眸色變得陰沉。
嚇得店家跟小二立刻縮回了腦袋。
她遽然回頭,危險地看著女子,“你抓了他?”
“沒,沒有……”裴衣被她看得心下不安,低著頭,眼珠子飛快地轉(zhuǎn)著,死命地?fù)u頭,“我沒抓白狼。不過,我,我知道它在哪里。”
“帶我去。”
青陌向前走了一步,氣勢頹然壓下。
女子赫然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青陌瞇眼。
“你若是不去,我,我就是死也不告訴你!”女子重新舉起了匕首,望著她,“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她眼底的淚意已經(jīng)褪去,此刻變成了咄咄逼人。
青陌深深望了她一眼,片刻,慢慢頜首,銀白色的眸卻像是毒蛇,死死纏住了女子的脖頸,讓她喘不過氣,“好,我跟你去。如果讓我知道你耍什么花樣,就別怪我不客氣。”
“不會……”
女子喃喃一聲,手一松,匕首“咣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
垂下的眸仁里滑過復(fù)雜的光,望著地面上鋒刃上的紅色,慢慢握緊了手,成敗……就在此一舉了。她已經(jīng)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她帶去那個地方。她對離并未忘情,否則,在那日,她不可能把妖維系生命的內(nèi)丹給離把他救活。
所以……
她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峰巒巍峨,潺潺的潭水清澈見底。一條瀑布仿佛從天而降,站在深潭岸畔的巖石向上看去,直覺一道白色綢緞傾斜,隱入潭水深處,金色的輝光灑在其上,波光瀲滟,不似凡塵。
幽谷森寂,瀑布擊打水面翻滾著白浪,與墨綠的池水相互映襯,美到極致。
青陌懶洋洋地站在突起的一塊巖石上,望著眼前的美景,神情淡漠。小心地把鳳尾斜靠著放在巖石旁,才轉(zhuǎn)頭看向身側(cè)怔怔望著潭水出神的女子。她脖頸上的那道傷口已經(jīng)凝固,從她這個方向,剛好看到暗紅色的血印,挑眉,“怎么,你以死相逼帶我來這里,就是來看潭水的?”
女子搖搖頭,許久,才喑啞著聲音緩緩道:“不是。”
“那是做什么?”
青陌神情不耐,銀白色的眸仁掃過這深邃的幽谷,冷笑,“難道,你帶我來這里是見墨非離的?”
這句話像是刺激到了女子,她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青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怎么可以這么冷漠?”
“哦。”青陌挑眉,“那么你來告訴我我應(yīng)該什么反應(yīng)?”
“你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是……”
女子雙手劃了一下,似乎在想表達(dá)什么,最終蔥白的手交握在一起,頹敗地看青陌,“你,你不是喜歡離嗎?怎么還可以這么冷靜?”
“喜歡?”
青陌譏諷地勾了勾唇,目光落在幽幽碧潭上,“你難道不知道,喜歡之后也可以不喜歡嗎?”
“你?”女子眼睛睜得更大,“你怎么可以這樣?”
“那么,我
應(yīng)該怎樣?”
“離為你做了這么多,你竟然,竟然……葉青陌,你怎么可以這么對離?”
女子嘶聲尖叫出聲,蒼白憔悴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
青陌淡漠地抿著唇,睨著深潭里自己的倒影,人不人鬼不鬼,那一頭銀絲生生刺痛了她的眼,她輕笑一聲,側(cè)過頭看向正憤憤不平的女子,“那么,你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對他?”
瀑布倒映在她銀白色的眸仁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女子張了張嘴,不知為何,莫名發(fā)寒,“我……”
青陌笑得更加古怪,微微前傾,低涼的手指勾起她頰邊的一縷青絲,在她耳邊輕聲道:“裴衣,所有人都可以自責(zé)我,就你,不、可、以!”最后幾個字,像是從齒縫間迸出來一般,狠絕、冰涼,如一把冰錐死死地扎進(jìn)女子心口。
她蹙然向后退了一步,差點踩進(jìn)深潭里,踉蹌著站穩(wěn),狼狽不堪。
青陌就這樣看著,未束起的銀絲隨風(fēng)而舞,趁著她唇角的似笑非笑,莫名染上一抹詭異。
裴衣站穩(wěn),聲音都在微微發(fā)抖,“你,我……”
深吸了一口氣,才用手指絞著衣袖道:“離已經(jīng)知道了,我也……”想到什么,她眼底有悲憤不甘掠過,猛地抬頭,泣不成聲,“我都已經(jīng)受到懲罰了,你還想怎樣?”
看著她眼底滾動的淚意,青陌雙手環(huán)胸,“我不想怎樣。你受到什么待遇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著。”
她向后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鳳尾的身上,風(fēng)吹在他單薄的衣袍上,看起來更顯得那張臉蒼白削瘦,轉(zhuǎn)過身,再次看向裴衣,“我已經(jīng)來了這里,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白狼的下落了吧?”
裴衣忍著淚意,驀地一搖頭,“不!我不告訴你!”
青陌危險地瞇眼,“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可你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這么快就忘記離?你忘了嗎?他為了救你,甚至瞎了雙眼,你怎么可以現(xiàn)在這樣?”女子蹲下身,傷心地環(huán)著雙膝,悲痛欲絕,“因為你,白漓淵騙他入寒潭,他差點死在這里……足足呆夠了六個時辰才出來,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就為了知道你的下落,可你呢……你怎么可以這么快就移情別戀?怎么可以?”
尖銳的聲音像是悶雷刺得耳膜生疼,青陌怔怔地看著水面。
許久才喘了一口氣。
是啊,那時她在做什么呢?
那時她躺在羊腸小道上,如果沒有遇到蕭逸塵,她就死在了那里。尸體可能被野獸叼走尸骨無存……
仰著頭,她緩緩地看著天際。她當(dāng)時也是這樣躺在塵土飛揚(yáng)的地面上,看著日出日落,在那里到底呆了幾日,她也分不清。這些,她又知道嗎?不,她不知道。她認(rèn)定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所以,她就是錯的。她認(rèn)定自己對鳳尾好,是因為移情別戀。
可……
“裴衣,你沒有資格指責(zé)我,一點資格都沒有。”
冷冷地說完這句話,她毅然轉(zhuǎn)身,毫不留戀地向前走。
同時,不遠(yuǎn)處原本靜立不動的石壁,突然一個手印鼓出,死死地?fù)沃d住他的石壁,想要破出。只是,無論他如何使力,封印在周圍的結(jié)界像是一道屏蔽,消了他所有的力道。他死死按在其上,石壁也只是被撼動了半分,又重新恢復(fù)了平靜,在一眾的山巒里,毫不起眼,無聲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