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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的梳妝鏡,描眉的青黛,染唇的紅紙,床榻上的鳳袍。鮮紅的顏色,銀白色的眸仁掠過一室的嫣紅。怔怔地彎下腰,蔥白的手指摩挲著鳳袍上的金絲銀線,精致的繡工,上好的綢緞,可,她卻沒有絲毫的喜氣。掬起一縷銀絲,裙袍微揚(yáng),端坐在床沿邊,無聲無息地端坐在那里。
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從深潭回來,她只覺得心口像是壓抑著什么,讓她喘不過氣。
墨非離最后的聲音像是一道魔咒,在耳邊縈繞不絕。
這些東西是厲鏡天后來送來的,他人并未出現(xiàn),只是讓人送來一封信箋,上面只有四個字。
不要后悔。
后悔嗎?
青陌喃喃出聲,這么多年,她不知自己到底后悔過多少次。
每次等她心里的希冀升起,卻又很快被打破。
直到,她重新又是一個人。
明日即使大婚之日,鳳尾被勸了很久才愿意住到隔壁的房間,店家說,成婚的前一日他們不能相見,鳳尾磨了許久,才不甘不愿的自己呆在了那里。從答應(yīng)成婚開始,他眼底紫意就從未加深。青陌想,她應(yīng)該高興的,至少這代表著他體內(nèi)的魔性被壓抑住了。可,心里莫名不安。原因未明。
“砰砰砰!”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那尖銳的聲音讓正出神的青陌猛地抬頭。
敲門聲一直未停,她擰眉,站起身,走到門邊,剛打開門,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立刻推門走了進(jìn)來。
梗著脖子,死死地盯著她。
“離呢?離呢?”女子朝著她尖叫出聲,聲音銳利而又咄咄逼人,她發(fā)髻散亂,清秀的臉憔悴不堪。而門外甚至還站了幾個黑衣人,背脊挺直,只是在青陌看向他們時,微微垂了頭。
青陌一愣,了然。這些人應(yīng)該是墨非離身邊的暗衛(wèi)吧?
青陌錯開神讓她進(jìn)來。
裴衣慌亂地跟進(jìn)來,就再次質(zhì)問道:“離呢?他在哪兒……”
青陌轉(zhuǎn)身看她,淡淡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裴衣尖叫出聲,“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找打了白漓淵,離怎么能從石壁里出來?你們到底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葉青陌,你不能這么殘忍?那么多的血,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可以這樣……”
“哦?他已經(jīng)出來了嗎?”青陌怔怔挑眉。
“什么叫已經(jīng)出來了?”裴衣蹙然向前踏了一步,額頭幾乎貼著她的鼻尖,“你早就知道離被封印在了石壁里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
青陌頜首,“是,我是知道。那又如何?”
裴衣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承認(rèn),愣了愣,隨即臉白了下來,聲音都在發(fā)抖,“是不是你跟白漓淵聯(lián)手把離殺了?”
青陌危險地瞇眼,并未出聲。
她的沉默在裴衣眼中像是默認(rèn),她的聲音蹙然拔高,“葉青陌!葉青陌!你怎么能這么狠?你害得離還不夠嗎?你怎么可以這樣?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血……”女子在房間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著,像是在平復(fù)心情,直到門外為首的黑衣人看不下去,提醒道:“裴姑娘你冷靜下來,主子不一定會出事。”
他清楚地看到葉姑娘在聽到主子離開石壁的時候眼底掠過一道微亮,即使很淺,他還是看清了。
更何況,葉姑娘
怎么可能會害主子?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他們都不相信。
“沒有出事!是了,離肯定沒有出事……”女子捧著頭,發(fā)髻更亂了。
“出了什么事?”
突然,門口傳來一道疑惑的男聲。
青陌抬眼,詫異地看到站在門口一身喜袍的鳳尾,赤紅的顏色襯得他清秀的臉精神了不少,蒼白的死氣散了些,多了幾分溫潤。望見青陌看過來的方向,鳳尾微微垂了垂眸,似乎赧然,拽了拽身上合身的喜袍,“那個,我等不及先穿個試試看。”
青陌愣了愣,表情緩和下來,朝著他笑笑,“很好看。”
鳳尾眼睛一亮,“真的?”
“是。”青陌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你先回房間,這里的事我會處理。你別忘了,我們今日不能見面的,否則不吉利的。”
“可?”鳳尾淺紫色的眸仁里不安在凝聚。
“我能應(yīng)付。”青陌肯定地點(diǎn)頭。安撫地看著他,唇角噙著的笑輕柔溫和,鳳尾被她看得臉紅通通,“那,染兒,我先回去了。”說完,像是被驚了的兔子轉(zhuǎn)身就離開了。滿眸滿眼都是鳳尾臨離開前晶亮的眼,青陌嘆息一聲,這就夠了。至少,有一個人是幸福的。
“你,要成婚?”
終于,女子冷靜下來,這才看到房間里的嫁衣。
青陌斜睨了她一眼,頜首,“就是明日,如果你想,可以來喝杯喜酒。就在這個客棧里。”
“你要成婚?”女子再次尖叫一聲。
青陌眼底漸漸不耐,聲音冷了下來,“是!”
女子像是被驚了一般,聲音又拔高了一個層次,“那離怎么辦?你要成婚,離怎么辦?你竟然要嫁給那個人?你要嫁給那個妖精?”
青陌眼底徹底被冷意侵蝕,上前一步,唇角勾著嘲諷地笑,“那么,你不要忘了,你眼前站著的,也是一個妖精!”
“不,你不能成婚……不能!不對,你先告訴我離的下落?”女子向前走了一步,神色慌亂。青陌擰著眉看她,不耐煩的一揮手,她像是被什么驚了一下,身子軟了下來,把人托在手里,她抬眼看向門口的黑衣人,“出了什么事?”
為首的黑衣人怔了怔,上前,恭敬道:“主子不知什么時候被放出了石壁,我們一個時辰前趕去那里,發(fā)現(xiàn)都是血跡。所以……裴姑娘是擔(dān)心才會這樣。”
“血跡?”青陌眸底有微光滑過。
“是啊,很多的血……”
青陌抿著唇,起初她并未相信裴衣的話,白漓淵雖然因著她的事情遷怒于墨非離,可也不至于濫殺無辜。可那結(jié)界也的確是白漓淵設(shè)下的,也只有他才能解開,那么,那些血?心莫名涌上一股不安,她突然臉色蹙變。
把懷里的女子向黑衣人一推,就朝外奔去。
身后為首的黑衣人看到這臉色一變,把人交給身后的人,留下一句“照顧好裴姑娘。”之后,追著青陌而去。
站在深潭邊,青陌睨著那石壁上的血跡,心跳如鼓。腦海里空白一片,似乎只能看到眼前的紅。暗紅色的色澤,在日光下反射出的讓人毛骨悚然的光,血腥味早已聞不到,可青陌就是覺得四周都是血,她徜徉在這血色里,臉色慘白,幾乎同她的銀絲融合在一起。
“葉,姑娘……”身后趕來的黑衣
人不安地看著她。
青陌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
許久,涼風(fēng)再次襲來時,她像是突然被驚醒了一般,蹙然抬起頭,望著那暗黑色的血漬。
緩緩上前,蹲下身,冰涼白皙的手指撫摸著那血,抬起頭,看著那血一路順眼到石壁旁,又重新移動,消失在某一處。視線微微移動,更多的血滴截?cái)嘣诘纳钐独铩K赝钐叮俨家廊辉僖槐橛忠槐榈貨_刷著岸上的石巖。白浪翻滾,卻讓她莫名發(fā)抖。
她站起身,朝深潭的方向走了一步。
“葉姑娘!”
身后的黑衣人驚呼出聲,“你要做什么?”
青陌沒有回答他,依然向前走著。黑衣人也向前走了一步,要跟著她下這深潭,青陌垂著頭,低啞的聲音像是在壓抑著什么,在這漫天的冰冷中變得尖銳刺耳,“給我站在那里!”
黑衣人身體一僵,敲擊著耳膜的話讓他生生頓下了腳步。
目光依然鎖在女子的身上。
纖細(xì)單薄,一直向深潭走,慢慢沒過了頭頂,她一個猛子扎進(jìn)了深潭里。
黑衣人的心一抖。
卻并沒有動。
葉姑娘并不是自殺他能夠確定,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東西值得葉姑娘下了這深潭去尋找。他們能夠確定這血并不是主子的,因?yàn)檫@血雖然是暗紅色的,可如果細(xì)看的話,能夠發(fā)現(xiàn)其中隱隱透著白色的光,這不像是凡人的血,更像是……妖族。只是他同裴姑娘說的時候,她卻不信,堅(jiān)持是葉姑娘害了主子。可,怎么會呢?這么久,他們一直隱在暗處,葉姑娘對主子的用心……
他們很清楚。
可,因著主子最后的囑托,所以,他們必須保護(hù)好裴姑娘。
嘆息一聲,黑衣人又上前一步,許久,深潭都沒有反應(yīng),無波無痕,只有不遠(yuǎn)處的瀑布撞擊水面發(fā)出的“咕咕咕”聲。
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黑衣人覺得身上的汗毛莫名束了起來。
四周的空氣不知為何頹降了幾分。
就在黑衣人警覺地想要尋找冰寒的方向時,只聞水面“嘩啦”一聲,一道纖細(xì)的身影出現(xiàn)在深潭里,只有上半身露出水面,低垂著頭,銀絲在寒光中泛著冰冷的弧度。她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可即使如此,黑衣人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她渾身的戾氣與冰冷。
“葉,葉姑娘?”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出聲。
回答他的是靜默無聲。
他小心地喘氣,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葉姑娘怎么會變成這樣?
片許,也許只是一瞬,女子動了動,慢慢地向岸上走去。隨著她的移動,她手上托著的一團(tuán)兒東西漸漸顯露出水面……血色的皮毛,腫脹的身體。
那是……
黑衣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竟然是一只銀白色的狐貍。
只是,那狐貍很顯然已經(jīng)死透。
它竟然在這深潭里?那么,這些血跡就是它身上流出的了?它是妖……
想到什么,黑衣人的臉色突然變了,他震驚地看著女子,她一直低垂著頭,緩緩上岸,繡鞋丟了一只,露出白皙的腳踝,隨著她的走動,在石巖上留下水漬,黑衣人望見那抹白皙,忍不住移開了視線。
只是因著她的情緒不對,又忍不住轉(zhuǎn)過頭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