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完衣服,又打了一盆水回到407病房。走到門口,聽見里面劉達明說話。
“……一切都按你的意思辦,我沒什么意見。”
劉達明的聲音帶著委屈討好的味道。
“那你在這上面簽字吧,明天一早我就去把證領了,到時給你寄到單位,也省得你來回跑浪費時間。”女子的聲音聽不出喜悅和悲傷。
田老師心里格楞一下,劉達明要和那個女人領什么證?
田老師臂彎下的銅盆撞到門框上,發出一聲悶響。
屋里的兩個人聽到動靜,一齊往門口看。田老師只好進門,朝毛領呢大衣女人點點頭,尷尬地笑一下,復又掩飾慌亂,去床頭柜上拿起暖水瓶往盆里兌熱水。
“她是小田,專門照顧我母親的。”劉達明見女人的目光一直追著田老師纖細的腰枝,急忙解釋。
女人往床上又看了一眼,這是她進屋看劉達明母親的第二眼。
“噢?你們家那么多姐妹,怎么還要從外面請人來照顧你媽。外人總是外人,不比自家人照顧得仔細周到。”女人一邊說話,一邊從挎包里掏出一方印花手絹掩在鼻上。
田老師正掀開被子,準備給老人擦身。
“你等一會再擦,沒看見我這里有客人?”劉達明面露不悅。
“每天這個時候都要擦身,不然老人家睡不踏實。”田老師去解老太太的病號服。
劉達明上前攔住她,把被子給母親重新蓋好。
“你先出去一下,等我叫你再過來。”
“你是在哪兒找到的這么個人?一點沒眼色。是不是鄉下姑娘?”
劉達明沒有說話,目光冰冷地看著田老師。
田老師的手僵在半空,聽劉達明這么一說,眼里汪出淚水,擰身跑出門,一口氣跑到透風的涼臺上。涼臺上積了一層碎雪,不時有風挾著雪花吹到臉上,田老師扒在冰冷的水泥臺上使勁吸氣。
劉達明的態度讓她很難受,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甘愿聽他的命令,就像白癡一樣,他說東,她不會往西。
他給她安排的作息時間表,她一絲不茍地執行,生怕惹劉達明不高興。這個時候正是時間表上安排給老太太擦身子的時間,他卻生她的氣!
田老師抓起一把雪使勁朝樓下扔去,一下,兩下,看著雪團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田老師心情稍微平復了些。
“桂珍。”劉達明推開涼臺門,拉田老師回去,“這里風大,瞧你的手,又紅又腫的。”
劉達明把田老師的雙手捧在自己的手里,一副愛憐的樣子,“你辛苦了,剛才我不該對你大聲說話。”
田老師癡癡地望著劉達明,不知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我必須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劉達明捧著田老師的手沒有放下的意思,鏡片后的眼睛閃著晶瑩的光,似藏著無限深情。看得田老師熱血沖上頭,滿臉通紅,心撲通跳個不停。
“剛才那個女人是我妻子。”
“啊?!”田老師驚得瞪大眼睛,使勁想抽出劉達明握著的手,劉達明卻抓得更緊了。
“放開我,你個流氓!”田老師氣得渾身發抖,她的清白,竟然毀在眼前這個有婦之夫的手上,她緊緊咬著嘴唇,恨不能咬出血來。
“你別激動,你聽我說,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要娶你。我剛和那個女人離婚了,明天就能拿到離婚證,你嫁給我好嗎?”
劉達明不顧田老師的掙扎,一把將她摟在懷里,雙臂像鐵箍一下,任田老師使勁也掙不脫。
“你是騙子,你一直欺負我!”田老師越想越委屈,就算劉達明今天和他老婆離婚了,他和她在一起時,他也是有婦之夫。
就像李春鵬媽媽到處和人罵,她男人被狐貍精勾了魂,拆散別人家庭。田老師也成了勾引別人的狐貍精,拆散了別人家庭。
“我不要,我不是狐貍精,你放開我,你是流氓!你讓我走。”田老師已經精疲力盡,癱在劉達明懷里,一直往地上坐。
劉達明干脆把田老師抱起來,不顧來往病人家屬和值班護士的眼光,一直把田老師抱回407病房。
他知道,必須得把眼前的女人抓牢,這樣一個甘愿為他所用的女人,以后再也找不到了,他母親的病要常年躺在床上,吃喝拉撒洗涮康復,就是請保姆,也沒人會做一輩子。
田老師是他認為最好的人選,只要他向她承諾愛情,有什么比這更劃算的買賣?
床上的病人昏沉沉睡去。劉達明把頭埋在田老師衣襟里,一雙溫暖的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田老師不停扭著身子,“不要這樣,快停手。”她的手按住他的,他的手哪是她按得住的,又揉又搓,嘴里發出喃喃聲。
“我就知道,這輩子你才是我要找的人。以前是我太心急了,不該娶那個女人。現在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戀愛了,我要給你最好的婚姻。”
田老師不再掙扎了,戀愛,婚姻,不正是她一直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嗎?
劉達明直起身子,臉貼在田老師臉上,手指繞著田老師的大辮子,放在鼻子下聞著。
“真香!”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一種心跳加快的感覺,就和你信里寫的一樣。這應該就是書里描寫的一見鐘情,沒想到我這一輩子,也能體驗到一見鐘情,我真是太幸運了!”
田老師怔住,狐疑地看著劉達明,“我給你寫的信?”
劉達明以為田老師害羞,把她拽到懷里,“我本來也要給你寫信,沒想到讓你搶在我前面了。畢竟那時我還不能確定,我這樣的男人,你會不會看得上我。”
劉達明俯身正要貼上田老師的唇,田老師用手擋住他,“不對呀,我是收到你的信以后才寫信給你的,你還不讓人寄到你單位。”
“這個我不會記錯,寫信的日子就是我們從招待所分開后的第二天。那晚你真美,你得原諒我一時沖動。我真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了,不過我真的是想要娶你的。”
田老師推開劉達明的下巴,“你明天把那封信拿給我看看,我真沒有先給你寫信。”
見田老師一副認真的模樣,劉達明知道她應該沒有撒謊。猛然想起盛藍藍遞給他的那張紙條,那上面的字和他收到田老師的第一封信完全一樣,現在看來,信和紙條,都是出自盛藍藍之手。
好一個多管閑事的小丫頭!盛藍藍,劉達明心里暗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