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佳氏有些心神不寧地回到自己院子,盯著香爐中裊裊升起地青煙有些出神。她方才明顯見到博爾濟吉特氏眼中的不忿跟嫉妒,那種眼神她從前在齊佳府就見過不少,自己阿瑪后宅那些女人都是這樣的做派,伴隨而來的就是層出不窮的陷害跟謀算。博爾濟吉特氏性子狂傲,如果真是做出什么事來她也不會覺得驚訝。
“主子在想什么呢,手爐都冷了也不知道。”齊佳氏身邊的忍冬給換了一個新的手爐,又笑著道。
“沒什么,”齊佳氏打開香爐蓋子,勺了一勺沉香放進去,“只是想著側福晉剛剛為爺生下個小阿哥,頭疼該給側福晉送些什么才會顯得有誠意。到底也是爺的第三個小阿哥,皇家又講究多子多福,爺這回肯定十分高興了。”
“郡王爺肯定是高興的,只是太醫也說了小阿哥身子骨有些虛弱,總得精心呵護才能平安長大,未來好一段日子側福晉都要花不少精力在小阿哥身上了。”忍冬隨口便說道,“夜也深了,嬤嬤已經哄了二格格去睡,主子也早點歇息吧。”
“知道了。”齊佳氏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跟忍冬說起博爾濟吉特氏的事情。她并不在乎博爾濟吉特氏會不會蠢到真的出手對付側福晉,比起這件事,她更擔心側福晉生了小阿哥之后,郡王府會成為側福晉的“一言堂”,往后她們在府中就更沒地位了。詹氏如今還關著,以后基本也沒什么機會會放出來;郎氏那個人雖然行為不似從前那樣張狂,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爺也不會太寵愛;博爾濟吉特氏也一樣,估計爺心里最討厭的便是她了。
思及此,齊佳氏不由得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當年她生二格格的時候傷了底子,養了這么多年也該好了。側福晉要坐月子,博爾濟吉特氏不得爺喜歡,郎氏也是個不足畏懼的,怎么樣,也該她再一次上位了。這后宅爭斗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如今爺已經封為郡王,可有兩位側福晉,她怎么樣也要爭取一把。
“主子,奴婢要吹熄蠟燭了。”
忍冬的聲音從帳子外傳來,齊佳氏眨了眨眼,看著內間陷入一片黑暗中。前幾天讓人新做的衣裳的首飾,也該拿出來了。
婉寧這一胎確實懷得有些辛苦,順利誕下小阿哥后她是狠狠地睡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見過小阿哥后她才喝過雞湯,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向一邊的琥珀問道:“母親來了嗎?”婉寧臨盆前幾天周氏不巧染上了風寒,所以沒能及時進府陪婉寧待產。
“太太已經來了。”琥珀拿著篦子給婉寧梳頭,“大奶奶也跟著太太過來了,只是沒有留在府中。這個時辰太太應該是在暖房里給小阿哥繡虎頭帽,奴婢已經讓紫菀去通知太太了。”
“去絞了帕子來,我擦擦臉。”坐月子的時候是不能洗澡的,但也不能蓬頭垢面地見人,換了一身干爽的象牙白色中衣跟象牙色繡五彩菊花的外裳,用熱水凈了臉洗了手,長發用玉簪子挽好,便見周氏走了進來。
“總算醒了。”周氏快步走到婉寧身邊,仔細打量她一番之后才笑著道。
“母親一個人過來,身子可好些了?”婉寧見周氏精神還不錯,便說道,“府里有張太醫在,母親可以讓他給把一下脈。”
“不過是普通的風寒,不礙事。”周氏給婉寧掖了掖被子,“這回你生產我不在你身邊,聽琥珀說這次挺兇險的,好在有佛祖保佑讓你們母子平安。你父親聽到消息后也是十分擔心你,只是到底他是外臣,不便過府來看望你。”
“我也很是想念父親,他的傷都好全了吧,沒有留下病根吧?”婉寧道。
“養了這么久早就好了,再加上皇上讓李德全公公送了不少好的傷藥來,內服的外敷的,也沒留下什么病根。”周氏說道,“倒是你,聽琥珀說你這一胎一直養得不怎么好,之前還動過胎氣,這段時間該好好養養才是。”
“女兒知道的。”婉寧莞爾一笑,“如今珩兒都在皇上跟前當差,一切都還好吧?”
“你父親雖然是領了侍衛內大臣一職,可咱們家底到底比不上佟佳大人跟鈕祜祿大人,只是個閑差,自然也不會和他們爭權。”周氏道,“你弟弟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該怎么做他心里有數,你就放心好了。”
“父親跟珩兒的性子我倒不擔心,只是去歲那件事鬧得這么大,就怕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惹惱了皇上。”聽胤秚說,皇上這段時間的脾氣差了很多,動輒就大發脾氣,婉寧深知雷霆雨露皆為君恩,父親雖然救了皇上一命,但是在很多人心中這都是理所應當的,皇上記得一時的恩情,卻不代表他們家可以無所顧忌。
“說起去歲那件事,”周氏皺了皺眉,道,“聽你父親說,十四貝子曾經在乾清宮鬧過一場,被皇上狠狠訓斥了一番。好像是因為皇上決意判處烏雅家全家抄斬,并要將德妃娘娘廢了封號打入冷宮的緣故。”
“這事我倒沒有聽爺說起過,”婉寧坐直了身子,“已經下旨了嗎?”
“那倒沒有。”周氏搖了搖頭。
“那便是十四貝子自以為是,才惹得皇上如此不快了。”婉寧實在無法理解十四阿哥的行徑,“再這樣下去,十四貝子遲早會將皇上對他的疼愛消磨殆盡。”
“皇家的事情哪是我們可以看透的,”周氏看了一眼屋內自鳴鐘,“我給你做了些吃食,現在應該燉好了,叫人端上來,你吃好了再休息一下。”
婉寧點點頭,讓周氏坐下一起跟她用過膳。
齊佳氏還沒等來胤秚的臨幸,倒是郎氏先找上門來。郎氏的著裝也是十分艷麗,穿著一身縷金百蝶川水紅洋緞的旗裝,架子頭上簪著金鑲紅寶石蝴蝶
花簪,抬手輕撫發髻時還能看見手腕上的珊瑚手釧。她笑著打量了齊佳氏一眼,說道:“看來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齊佳氏也是換了新做的衣裳,頭上手上的首飾都是開春剛打好的,都是京城如今最盛行的款式。她只是看了郎氏一眼,便低下頭繼續描著花樣,這衣服是她給胤秚做的,一針一線的功夫都得仔細斟酌。直到描完這一章花樣,見郎氏半點不耐煩的神色都沒有,齊佳氏才問道:“你今日怎么有空來我這兒?”
“有些事想跟你商量商量。”郎氏悠閑自在地放下手中的茶盅,笑著道,“如今側福晉還在月子中,想必你也清楚這是個什么機會吧。我也不想跟你虛與委蛇,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聯手?”
“跟你?”齊佳氏嗤笑了一聲,“我可不放心你那性子。”雖說郎氏的脾氣好了很多,可要讓人相信她真改過來,難度還是挺大的。
齊佳氏跟郎氏本身就不對付,當年還在阿哥所的時候兩人都曾經斗得你死我活,彼時齊佳氏身后有側福晉支持,郎氏身后有嫡福晉幫助,現在能相安無事坐下來說說話也是頗為難得的一件事。
“你以為我愿意跟你一塊兒聯手么?”郎氏瞥了齊佳氏一眼,“博爾濟吉特氏那個丫頭不中用,單靠我自己肯定也沒這個本事獨占爺的寵愛。與其等側福晉出了月子咱們連口熱湯都喝不到,倒不如趁著現在咱們兩個一起努力一把,不為別的,也好為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你可別忘了,明年又是大選年了。”
最后這句話明顯刺中了齊佳氏心中的軟肋。明年又是一年選秀,滿洲著姓的秀女遍地都是,自家爺剛剛升為郡王,側福晉的位置還有一個,難保明年選秀之后皇上不會直接賜下一個側福晉。與其被一個新來的壓制,倒不如自己奮起,說不定也能爬到側福晉的位置上。
“那你想如何?”齊佳氏問道。
“側福晉如今忙著調理身子,肯定不會有空管我們。”郎氏說道,“爺肯定是需要人伺候的,咱們只要在爺面前為對方美言幾句便可。”
郎氏自己也有私心,她知道按出身自己肯定沒辦法坐上側福晉的位置,她也沒有這個。她只是希望能有個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個小格格也好。比起跟博爾濟吉特氏聯盟,她倒更愿意跟齊佳氏聯手,至少齊佳氏在爺心中的位置比博爾濟吉特氏高不少。
“你這個想法也簡單,實行起來倒不難。”齊佳氏抿了一口茶,“只是爺的心思哪里是我們能左右的,就算我們在爺跟前替彼此說好話,也未必能讓爺在意。”
“不然你還有什么好法子,總不能像博爾濟吉特氏那樣在路上把爺攔下來吧。”郎氏說道,“咱們在爺身邊那么多年,也該知道爺最討厭的就是賣弄風情爭寵的女子,這個法子雖然看上去可能不管用,但咱們總得試試。否則等側福晉出了月子,咱們就更沒有活路了。”
齊佳氏咬了咬下唇,想到如今府中下人隱隱約約都以側福晉為馬首而是瞻,又想到側福晉膝下已經有二子一女,最終還是同意了郎氏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