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龐然大物在顧憑面前倒下。
顧憑驚魂未定，好半天了纔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面前倒地不起的人。
顧憑不悅：“……有沒有搞錯？我有這麼可怕嗎？”
他一邊嘀咕著，跳下了櫃子，啪嗒啪嗒跑到了男人的身邊。認真看了看，估計是真被狠狠嚇到了，絲毫沒有要甦醒的跡象。
顧憑完全沒想到最嚇人的不是鬼畫符，而是他自己。
不過，這下咋辦？
顧憑愁了。
想拿電話告知一聲喻臨軒吧，他又不知道喻臨軒的手機號碼。然而在這裡乾等下去說不準什麼時候小偷就醒過來了，到時候?qū)Ψ揭廊荒馨褨|西捲走。
苦思冥想，想到之前小賊在客廳茶幾上放下的手機，顧憑有了主意。
不能通知喻臨軒，他可以直接報警啊！
到時候地址一報，直接說有人入室盜竊，讓他們趕緊過來看看。
顧憑想法清奇，但跑到客廳一看又犯難了——茶幾太高，他上不去啊。
顧憑心想等喻臨軒回來，一定要讓他把家裡每個高地都裝上小爬梯，方便他上下行動。
幸好喻臨軒家的沙發(fā)是布藝的，他試了試，抓著沙發(fā)布爬上去是可行的，就是這高度……不管了，拼了！
顧憑大義凜然地抓住了沙發(fā)布，卯足了勁往上爬。
他沒想到還沒有機會體驗攀巖，倒是先攀上沙發(fā)布了。
好不容易爬上沙發(fā)，顧憑瞄準角度躍上了茶幾，還因爲茶幾太滑摔了一跤。幸好這裡沒別的人，出洋相也不至於被人看見。
手機的尺寸對現(xiàn)在的顧憑來說大的一批。他點開電源鍵，好在打110並不需要解鎖手機。
電話一打過去，就被接起來了。
事先組織過措辭，顧憑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掛斷電話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至於心虛的原因，大概是因爲他不是個人吧。
也不知道對面的警察姑娘要是知道和她說話的是條鹹魚會有什麼感想。
報完警，顧憑找了個隱蔽的小縫隙躲了進去。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要怎麼發(fā)展，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顧憑百無聊賴地等著，等著等著，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電梯門一開，喻臨軒就見到有兩個警察模樣的人在自己家門口前徘徊。
他微微一怔，其中一個警察見他從電梯門出來，立即湊了上去，“這位先生，請問一下您有這位屋主的聯(lián)繫方式嗎？他報警說家裡被人入室盜竊了，我們現(xiàn)在過來了解一下情況，可怎麼敲門也沒人應(yīng)，打電話對方也不接。”
爲了取信喻臨軒，他還很實誠的拿出了警官證給他看。
喻臨軒掃了一眼，收回視線，淡淡地說：“我就是這裡的戶主。”
“啊？”小警察愣了一下，“那……是您報的警嗎？”
“不是我。”喻臨軒否認道，心裡卻是有了點其他的猜測。他拿出鑰匙，當著倆警察同志的面把門給開了。
“進來吧，不是要了解情況麼？”他換上拖鞋，見兩人還在門邊面面相覷，不鹹不淡地招呼了一聲。
兩位警察這才如夢初醒，略帶拘謹?shù)靥みM了他家裡頭，“那……打擾了。”
喻臨軒環(huán)視了一圈大廳，然後徑直走進臥室裡。不多時，單手從房裡拖出了一個沒意識的人，丟到了警察面前，“這人我不認識。”
“啊？”其中一人嚇了一跳，另一人則是上下打量了這位一眼，默默開口：“他好像有案底。”
“這人就是報警人口中的小偷？他怎麼暈倒了？”小警察完全沒搞清楚情況，他只覺得現(xiàn)在的一切貌似都超出了他的認知，讓他無從下手。
喻臨軒掀了掀眼皮，飽含深意地說：“誰知道，也許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吧。”
倆警察：這話說的……先生你家裡似乎有點危險啊。
也許是因爲他們談話的音量比較大，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那昏迷的男人慢悠悠地開始醒轉(zhuǎn)了。
他慢慢地睜開眼，腦子還有些遲鈍。但待他看清楚面前有兩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意識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下意識就撒開腿往門外跑。
“站住！”沒跑兩步，他就被身高腿長的警察給揪了回來。
“我我我我我啥都沒幹啊！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你們抓我?guī)质颤N！？”男人語無倫次地說。
警察說：“啥都沒幹那你跑什麼？有人報警說你入室盜竊，具體情況如何，先跟我們到所裡走一趟。”說完他又看向喻臨軒：“先生，同樣得麻煩你也去了解一下情況。”
喻臨軒點了點頭，沒什麼異議。
只是在跟著他們離開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臥室。
顧憑這覺睡得十分香甜踏實，家裡後來發(fā)生的那一切他都毫不知情。
等他醒來後，天都黑了。眼睛沒適應(yīng)黑暗，他差點兒忘了自己這是在哪兒。
等等，小偷！
顧憑突然回過神來，摸黑往外頭跑去。等了一會兒眼睛終於適應(yīng)了黑暗，他發(fā)現(xiàn)原本昏倒在地的人不見了。
……可惡，還是讓他給溜走了。
不過沒關(guān)係，他已經(jīng)清楚地記住了那個人的相貌，等喻臨軒回來後跟他說一說就行了。
話說起來，喻臨軒怎麼還沒回來？
他到底去哪裡了？
白天還好，夜晚一個人在家總有種孤獨寂寞的感覺。顧憑找到牀頭櫃的位置，沿著小爬梯爬了上去，躺回自己的小軟牀裡，空虛地嗑起瓜子。
等了不知道多久，終於聽到開門的聲音。
顧憑立即丟下瓜子，跳下牀頭櫃，興奮地衝到門邊。
門開了，是喻臨軒回來了。
“你終於回來了！”顧憑撲到喻臨軒的……腳上，抱住他的腳踝不肯撒手，“我跟你說，你家裡進賊了！”
喻臨軒將鑰匙掛在牆上，俯下身輕輕拿開顧憑，將他放到鞋櫃上。慢條斯理地換好鞋，他才擡眼看向顧憑：“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問你。”
他這話說的，無端有點毛骨悚然的意味，讓顧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顧憑問：“對了，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喻臨軒彎了下嘴角，勾出一個清冷的笑，“警局。”
顧憑總覺得繼續(xù)問下去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於是先開口把今天的事情無比詳細地跟喻臨軒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一點小細節(jié)都不敢隱瞞。
一口氣說完後，他惴惴不安地低下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
喻臨軒沒說話，拿起蹲在鞋櫃上的顧憑，來到客廳。
看著沙發(fā)，他眼裡多了點嫌棄。將顧憑放在茶幾上，他將沙發(fā)布拆了下來，扔到了洗衣機裡。
做完這一切，他纔在沙發(fā)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顧憑，緩緩?fù)鲁鰞蓚€字：“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家裡會這麼髒亂嗎？
顧憑沒敢吱聲，依然乖巧地低著頭聽喻臨軒說話。
“我剛回來的時候，見到兩個警察在我家門口。問了幾句，對方跟我說有人報警稱家裡被小偷光顧了。”喻臨軒說。
顧憑：“……報警的是我。”
喻臨軒沒理會他，繼續(xù)往下說：“我進來後發(fā)現(xiàn)有一個不明身份的男人暈倒在臥室裡，帶回警局一問，你猜他說了什麼？”
顧憑：……他不想猜啊！
“他說在他臥室裡看到了一條長了手腳的鹹魚，這條鹹魚還會畫畫。”喻臨軒回想起男人說這件事時候的驚恐表情，不由輕笑了一聲。
顧憑心想這小偷也真夠?qū)嵳\的，當著警察的面也敢這麼說，不怕被人當做神經(jīng)病嗎？
警察的想法和顧憑想的是一致的，沒人相信小偷說的話，大家一致認定他是信口開河，而且精神上出了點問題。特別是在警察們發(fā)現(xiàn)報警的電話就是這位小偷的電話，更加確信這名男子精神狀態(tài)有異常。
喻臨軒圍觀了全程，心如明鏡，默不作聲。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他這個屋主毫無瓜葛，做完筆錄後，他就直接回來了。
顧憑說：“如果不是我靈機一動報警，你家就要被洗劫一空了。”
對哦，明明他是立了功的！這麼害怕做什麼！
顧憑頓時理直氣壯起來，挺了挺並沒有的胸膛，擡臉看著喻臨軒。
喻臨軒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顧憑正想開口，就聽喻臨軒又說：“髒了。”
什麼髒了？
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隻手把他攏了起來。喻臨軒拿起顧憑，另一隻手抽過一張紙巾，認認真真地給顧憑擦拭起他身上的灰塵來。
“跑哪去了？全身都是灰。”
顧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喻臨軒說的是什麼，立即切換了下上帝視角看自己。這跑來跑去的他都沒怎麼顧得上自己，現(xiàn)在一看，的確是夠髒的，全身就跟在泥土裡滾了十幾圈那樣。
別說喻臨軒了，這樣子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嫌棄。
喻臨軒垂下眼，鴉羽般的睫毛又長又密，眉眼裡似乎藏著無盡的溫柔。他的動作無比輕柔，還拿來一盆水，拿紙巾沾了點水又給他擦了一次，最後再用乾布吸乾水分。
足足擦了三遍，他才停手。擦完之後他還不滿足，又拿來了些鹽之類的調(diào)味料，手法輕柔地給他蹭掉的地方補上。
顧憑覺得這場面十分滑稽。
別人補妝，他補調(diào)味料。
不愧是他。
“好了。”搞完這一切，喻臨軒終於停手，滿意地看著顧憑。
顧憑也滿意地端詳著自己，很好，油光發(fā)亮，一條嶄新的鹹魚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