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貴人也很失望。
尤其是阮若琳,她刀子般的眼神落在馮貴人身上,冷笑一聲道:“你別得意。”
馮憐容心道她什麼時候得意了?
她高興歸高興,可得意是沒有的,太子一時之寵,不到頭,誰都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她沒有傻到以爲太子會一直喜歡她。
或許,太子根本也還沒喜歡,不過是貪圖新鮮罷了。
他這樣的人,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以後整個國家,全天下百姓都要依仗他的,哪裡有多少精力用在女人身上,當然,將來他也許仍是會有那麼一兩個特別喜歡的人,可是馮憐容沒有自信把自己算在裡面。
她稱不上冰雪聰明,但至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馮憐容轉身進屋。
阮若琳看她連話都不說,只當她瞧不起自己,跺一跺腳就跑出去了。
孫秀進來,笑著看馮憐容:“姐姐,你現在真是得殿下喜歡呢,連娘娘都要比不上了。”
“胡說什麼呢?”鍾嬤嬤急忙發話,“主子是主子,永遠也越不過娘娘的。”
孫秀吐一吐舌頭:“是我說錯了,只是羨慕姐姐。”
鍾嬤嬤在旁邊直翻白眼。
等到孫秀走了,鍾嬤嬤就告誡道:“現在主子得些寵,可要忌憚小人了,指不定哪一日就使壞。”
鍾嬤嬤在宮裡幾十年,見過的事情多,這些妃嬪間的鬥爭從來都是無休無止的,光是現任皇帝,就是胡貴妃再受寵,皇帝也不是說不去碰的妃嬪,哪裡能平靜下來。
那惠妃不就生了三公主麼。
胡貴妃背地裡也不是沒給惠妃下絆子,有回惠妃差點就被打入冷宮,但又挺了過來。
馮憐容道:“嬤嬤也不要想那麼多,順其自然罷,該注意的注意些便是。”
她招來寶蘭,兩個人又下棋去了。
太子在馮憐容那兒吃飯的事,很快就傳到太子妃耳朵裡。
這不亞於是在打太子妃的臉。
只因她才把三位貴人叫去訓誡了一番,太子那邊就讓馮貴人侍寢,侍寢不說,還留她住了一晚,最後,竟然還親自去扶玉殿,跟一個貴人一起吃飯,不是打臉是什麼。
太子妃平日裡度量再大,也受不了。
眼見她就要去找皇太后,李嬤嬤趕緊阻止她。
“娘娘啊,去不得!”
太子妃氣道:“怎麼去不得?他什麼不好學,要學皇上呢!”
李嬤嬤聽到這一句,才知太子妃是真的氣狠了,幸好她早早就叫人把門關著,不至於說走漏風聲,像這種話怎麼能叫別人聽見?作爲兒媳婦,哪裡能這麼說皇帝公公呢。
“娘娘,殿下這次是過分了些,可是娘娘也得自省一下啊。”李嬤嬤道。
“我哪兒有錯?”太子妃大爲委屈,“自打我嫁給他之後,哪一日不是在替他著想,他倒是好呢,可顧著我?如今竟然這般寵一個貴人,還把我放在眼裡麼。”
李嬤嬤嘆息一聲:“可娘娘去見太后娘娘又有何用?當初便是太后娘娘的主意,再說,不過是吃頓飯,又有什麼。”
宮裡並沒有定下規矩,說太子不能在貴人那裡用飯的,像皇帝,太子他們,寵什麼人,只要不爲此亂了朝綱,不至於寵妾滅妻,便由不得別人來管,當然,太子還好一些,至少上頭有長輩。
可就爲這個,太子妃氣沖沖的去見皇太后,那一定不是個好法子。
太子妃又慢慢冷靜下來。
李嬤嬤鬆了口氣,抹一把汗,她跟著太子妃,自然是希望她將來做皇后,母儀天下的。
“娘娘,越是這個時候,娘娘越要體貼殿下才對啊。”李嬤嬤又開始勸,“千萬不要跟殿下對著來,娘娘一向懂事理,何必爲一個貴人傷了與殿下的感情呢?”
太子妃聽了未免心傷。
她不是不想與太子恩恩愛愛的,可不知爲何,二人卻是越行越遠。
她一直都在盡力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希望他順順當當的,然而,他卻不瞭解她的苦心。
太子妃咬了咬嘴脣道:“這回便聽嬤嬤的。”
但下回,她可不是那麼好打發了,她不想像自己的婆婆一樣,有名無實的做個皇后,那些貴人偶爾寵寵可以,但要是想踩到她頭上,那可是做夢呢!
太子妃沒有發作,倒是馮憐容反而有些後怕,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然而,在太子妃的角度,興許會覺得她不安分。
人呢,總是這樣的,不是誰,便不知誰的愛恨。
眼瞅著就到四月中。
這會兒天氣更加宜人,皇太后與皇后也難得的到園子裡走一走,皇太后吩咐宮女把一些妃嬪請過來玩,還命人原地設置桌椅,準備邊賞花邊聽曲兒了。
結果有宮女回稟,說胡貴妃染病臥牀,不能前來,請太后贖罪。
皇太后慢條斯理道:“胡貴妃這病病得挺久啊,倒是有十來天了。”她命宮女,“請朱太醫過去瞧瞧。”
到場的妃嬪聽到的,有些就在偷笑。
誰不知道胡貴妃這病是爲什麼呢,不過因皇上沒喝她的湯羹,又被永嘉公主氣到了。
這朱太醫去瞧,只怕胡貴妃又得灌下不少苦藥呢。
皇太后手一擺:“都坐下罷,或有愛看的花兒的,自看去。”
她話說完,立時就有絲竹之聲響起。
皇太后四處看看,只覺園子裡花木茂盛,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心情也頗是不錯,她跟皇后道:“前幾日皇上還提起安慶的事情,說是該嫁人了,你猜他提的誰?”
“誰?”皇后詢問。
皇太后又不直說,只道:“原本這事兒皇上該先同你說,你現在一無所知,心裡可也舒服?”
皇后笑了笑:“又不是我養大的,橫豎有母后做主呢。”
皇太后真是恨鐵不成鋼:“是有哀家呢,不過哀家能活幾年卻是未可知,到時候,你也如此?可是要把位置讓給胡貴妃呢?你真要有這個心,索性趁著我還在,就給做了主,叫她當皇后了!”
皇后心頭一震。
她坐著,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這十幾年,她是對皇上越來越失望,可是說到甘心,又如何甘心?
她只是把這愛恨都吞下去,不想再記起來。
然而,皇太后這句話卻還是觸動到了她。
這些年,她不問世事,都是皇太后一力處置的,可是皇太后也老了。
她擡頭看看自己的表姨,見她兩鬢都已經花白,自己卻還在一直依賴她,雖說當年是她要她做了太子妃,然而,愛上太子,卻不是他人強迫的,也正因爲有這愛,纔有後來的恨。
不然任他多少女人,又如何?
這宮裡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
皇太后道:“就這件事兒,你與皇上去說說罷,我看西寧侯的兒子宋讓不錯,原先說的長興侯,這不住的遠麼,以後要見一面都難得很,皇上想必也不捨得。”
皇后這回沒有拒絕,應了一聲。
皇太后心道果然說自己要死了,她才肯動一動,不過也還來得及,胡貴妃正瞎鬧呢,她被寵了這些年,連輕重都分不清了!
過幾日,皇后果然就去皇上那裡。
聽說她來,皇上很是驚訝。
他這個妻子,已經不理會自己多年,皇上挺客氣,甚至站起來迎接她。
皇后進來,淡淡道:“皇上,妾身有事要說,是關於安慶的。”
她說話一直都這樣,從不拐彎抹角。
皇上這臉也拉了下來:“安慶怎麼了?”
“母后同妾身說了,皇上看不如……”皇后說著,忽地想到皇太后,又想到自己的女兒永嘉,這心裡就很糾結,她哪裡不知道她們的期望,只是她能做到麼?
皇后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皇上。
第一個想法,就是他也老了些,仔細看的話,鬢角都有白髮,她微微嘆息,也許,這些事是該有個了結了,如今他老了,她也老了,是不是不該再抓著舊事不放?
皇后就笑了笑,順勢坐下來:“畢竟是咱們兒女的事情,以後安慶嫁出去了,皇上也是希望常見到她的罷?”
她這一笑,仿若回到當初。
皇上發怔,他有多少年沒見過她笑了?
怎麼她這年紀,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皇上的表情立時也變得柔和了一些:“那皇后的意思是?”
“母后與妾身都覺得西寧侯的兒子宋讓挺合適的,皇上您看呢?”
“宋讓。”皇上唔了一聲,“朕再考慮考慮。”
其實論到顯赫,自然是長興侯府更加好一些,所以皇上起先纔看中的,不過這西寧侯麼,也差不了多少,他看著皇后道:“皇后午膳還未用罷,不若跟朕一起?”
皇后一聽,這心裡就犯惡心了。
不過來說一說事情,她還沒想要跟他吃飯呢!他難道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皇后道:“不吃了,妾身最近胃口不好。”
她站起來,告辭走了。
皇上原以爲她是來示好的,結果又一次被拒絕。
想想他這輩子,被皇后拒絕多少次了?就爲寵幾個妃子,可哪個帝王不是如此呢,就她醋勁那麼大!
皇上也火了,砸了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