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憐容一愣,一開始沒懂什麼意思,後來一想,她喜的差點跳起來:“皇上允許妾身見家人了?”
說得好像他不準似的,可他尋常忙於朝政大事,哪裡能事事都想得周到,她不提,他自然會有疏漏的地方。
趙佑棠語氣就有些埋怨:“朕以爲你光寫個信就滿足了,自己又不說。”
馮憐容幽幽:“妾身也以爲滿足了,可今兒想到,忽然又難過。”
趙佑棠嘆口氣撫摸一下她的頭髮:“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你想見,明兒朕派人去你家裡說一聲。”
“那妾身的哥哥大嫂能來嗎?”她眨著眼睛。
“你要他們來,他們就能來。”
馮憐容高興的湊上去在他臉上親一口:“皇上真好!”
不過暗自心想,其實她想見的還不止他們,要說她那些親戚,人可多呢,光外祖母家就還有外祖母,兩個舅舅,舅母,一干子表姐表妹表哥什麼的,還有馮家,也有堂親,但她哪裡真能說。
趙佑棠笑笑:“你想哪日見他們?”
“明日?”她說著搖搖頭,“不,後日罷,妾身準備準備。”
趙佑棠道好。
第二日早朝回來,他就去了坤寧宮。
方嫣上來行禮。
見她眼睛下面有些發(fā)青,趙佑棠道:“不過少吃幾日葷腥,能有什麼?你也莫擔心了,母后又不是不會養(yǎng)孩子。”
方嫣聲音裡有些哭腔:“怕承煜害怕,他還小呢。”
趙佑棠皺一皺眉,過得會兒安撫道:“朕等會兒去趟景仁宮。”
方嫣這才鬆口氣。
皇太后是她婆婆,雖然是爲趙承煜好,可一連幾日見不到兒子,她總是會胡思亂想的,可作爲兒媳也不好說什麼,現(xiàn)在趙佑棠肯出面,那再好不過。
趙佑棠又道:“承煜回了,你也莫一味順著他,現(xiàn)在小其實胖點兒沒什麼,可這挑嘴的毛病不改了,對他身體不好。”
方嫣點點頭:“妾身知道。”
兩人說得會兒閒話,趙佑棠便提起馮憐容的事情:“馮貴妃自從入宮後還未得見家人,朕已經(jīng)準了,馮家人後日過來,你安排一下。”
方嫣愣了愣,其實這事兒原本得先通過她,但現(xiàn)在趙佑棠說了,也是知會的意思,方嫣倒不好說什麼。
畢竟那是事實,馮憐容確實還沒見過家人呢,以她這貴妃身份,算不得過分。
方嫣想起皇太后叮囑的,笑了笑道:“也是該見一見的,妾身到時自會派人去接應。”
趙佑棠頗爲滿意,回頭去了景仁宮。
趙承煜被皇太后教育了幾天,老實多了,這會兒給什麼吃什麼,那些宮人黃門私下也不敢送吃的。
皇太后覺得孺子可教,讓趙佑棠帶回去了。
卻說馮憐容明日就能見到孃家的人,前一晚是興奮的沒睡好覺,大早上的起來就叫人打掃屋子,院子也掃一遍。
其實這本來也一樣要弄乾淨的,只這一次她是親口說的,原先她並不關(guān)心,哪樣不是鍾嬤嬤吩咐。
完了,她又在寫菜單,準備要御廚好好辦一桌,請他們吃頓飯。
看她精神亢奮,笑嘻嘻的,鍾嬤嬤也替她高興。
畢竟閨女嫁出去了,尋常人家只要不是遠嫁的,每年總能回一趟孃家,可宮裡不一樣,能通個信兒都是皇上開大恩了。
她這邊在高興著,馮家人也一樣。
唐容急著在箱子裡翻衣服,翻了半天嘆口氣道:“才發(fā)現(xiàn)沒個簇新的呢,明兒進宮怎麼辦呢!”
馮澄笑道:“容容又不是要看你衣服,你都在想什麼啊?我看就這件罷,這不是上個月新做的,挺好,穿著都年輕幾歲。”
唐容接過來,在身上比劃比劃:“真的?”
“真的,就這個。”馮澄頭疼,真怕她挑下去,明兒都沒衣服穿出門。
正說著,外頭丫環(huán)道:“老夫人來了。”
馮澄的老爹老孃都去世了,這老夫人自然是她岳母孫氏,唐容忙出來,一邊道:“娘您怎麼來了?”
“哎呦,這麼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孫氏笑道,“街上都在說你們要進宮去瞧貴妃娘娘呢,那是咱們?nèi)萑莅 !?
唐容也笑了:“確實是,倒不知道傳那麼快。”
孫氏手裡提著十幾條魚:“這鹹魚幹你帶過去,容容以前也愛吃的,要不是現(xiàn)天暖了,我再弄一些。”
唐容心想,女兒在宮裡什麼山珍海味吃不到,也不知道還愛不愛吃這個?不過自己母親一片心意,她也沒拒絕。
孫氏道:“她兩個舅舅剛纔還問,能不能也去,我說當宮裡是集市呢,去什麼呀,這次是皇恩,你們才能去的,見到容容,可要幫我問個好。”
唐容嘆口氣:“宮裡規(guī)矩多,容容還是念著你的。”
孫氏點點頭:“這孩子實心眼,別的我倒是不怕,就怕這孩子吃虧,但瞧著是越來越好了。”
她坐一坐稍後就走了。
第二日,馮澄帶著一家子去宮裡。
到得宮門前,黃門往裡通報。
先是通報到方嫣那兒,方嫣聽說馮家人來了,立時就派兩個宮人前去迎接,然後領(lǐng)到延祺宮。
馮憐容千盼萬盼的,好不容易就聽到外頭黃益三大喊一聲:“馮老爺攜馮老夫人,馮大爺,馮夫人,馮小少爺求見。”
鍾嬤嬤道:“喊什麼啊,還不趕緊請進來!”
馮憐容可等不到他們來,一路跑出去,遠遠看見自己父親母親,眼淚忍不住,嘩啦啦的落下來。
馮澄的眼睛也發(fā)紅,可還得講規(guī)矩啊,要先行禮。
結(jié)果馮憐容一把就拉住他,哭得稀里嘩啦的叫爹爹,又撲到唐容懷裡,喊娘,唐容做母親的,自然也忍不住,母女兩個抱成一團的哭。
馮澄覺著不太好,連忙勸。
唐容心道總算見一回,那是大好事,是不該哭啊,可眼淚不聽話,就是不停的流下來,馮孟安見狀道:“娘娘,你不看看你大侄子呢。”
馮憐容擡起頭,是啊,轉(zhuǎn)頭就找人。
馮孟安的妻子吳氏抱著大元過來:“見過娘娘。”
馮憐容看到大侄兒,瞧見他白胖的小臉蛋兒,總算不哭了,笑著看馮孟安:“哥哥,好像你呢,眼睛細長細長的。”又看吳氏,“大嫂長得真好看。”
吳氏臉微微一紅:“娘娘謬讚,要說好看,妾身可比不上娘娘呢。”
她是頭一回看到馮憐容,說起來,她比馮憐容小了三歲,可今兒見到,發(fā)現(xiàn)一點看不出來她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
她心想,到底是貴妃,吃得用得都是不一般的,肯定養(yǎng)人呢。
馮憐容看到大嫂很喜歡,當即就把手上戴的一對羊脂玉鐲褪下來送給她,還給她親手戴上去,笑道:“大嫂的手腕也很細。”
吳氏連忙推卻。
鍾嬤嬤道:“娘娘給的,馮夫人還是收了罷。”
馮憐容是可親可近的,一點沒有貴妃的架子,反而鍾嬤嬤一個奴婢,倒是威嚴氣十足,吳氏便不敢說不要。
馮孟安拍拍她的手:“你弟妹給的,拿著沒事兒。”
馮憐容衝哥哥一笑。
馮孟安好些年沒見著她,只見她這笑容還是同以前一樣,心頭一暖,忍不住就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鍾嬤嬤跟幾個宮人黃門都很吃驚。
畢竟馮憐容是貴妃啊,除了皇上,哪個敢亂碰她。
可馮憐容倒高興壞了,給馮孟安摸著,就好像回到年少時,她跟哥哥常依偎在一起,哥哥教她寫字,給她念故事聽,帶她出去玩兒。
哥哥是個好哥哥,在他身邊,她總是覺得很安全。
鍾嬤嬤還是看不過去,提醒道:“娘娘,是不是該請進來坐坐了?”
“都忘了!”馮憐容笑起來,拉住唐容的手,“娘,快來看看我住的地方,好大的,這兒都算是我的呢。”
現(xiàn)還在院子裡,衆(zhòng)人四處一看,都忍不住咋舌。
他們可沒有入過內(nèi)殿,沒想到這宮殿這麼大,光一個院子都比他們住的地方大上幾倍,前後都很寬敞,鋪著大石板,中間一大塊是花圃,左邊有假山,旁邊種了各種花花樹樹,右邊一大塊種了不知名的花兒,還有塊空著的。
馮憐容想起一事,笑道:“娘,這兒是要種葡萄呢,娘來了,正好給我說說怎麼釀葡萄酒。”
唐容哎喲笑起來:“你是娘娘了還釀酒啊?”
“是啊。”她紅著臉小聲道,“給皇上喝的。”
就像說起自己的相公,那種得意,那種幸福,那種害羞。
唐容見她如此,倒一時不知道是喜是憂,看起來,皇帝對自家女兒還是很寵的,不然也不至於生了兩個兒子了,聽說也沒有別的皇子,可是,這種寵愛又能持續(xù)多久?
唐容是心疼女兒,可也不會說什麼喪氣話,只疼愛的摸摸她練到,笑道:“一會兒娘教你,現(xiàn)在孃的手藝可好呢,你爹說,比外頭賣的都好。”
馮憐容連連點頭。
俞氏這會兒牽著趙承衍跟趙承謨在門口等著,衆(zhòng)人一見,都知道這是兩位皇子,一時也頗是激動,瞧了又瞧,都讚歎這兩個孩子生得好。
趙佑棠批了會兒奏疏問嚴正:“馮家人都來了嗎?”
“來了,剛剛到的。”
趙佑棠唔一聲,放下御筆。
不過,過得片刻還是拿起來了,雖然他很想去看看,但也知道他這一去,只怕馮家的人都得拘束起來,那樣這次團聚只怕也不會那麼歡快。
算了,只要她這會兒高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