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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楓聆心
水青將目光從云天藍那塊兒調回來,投在那個可能是自己表妹的人身上。
可能。
因為在沒有得到父母的確認前,她不想亂認親戚。
那個女孩,眉宇漂亮,唯有一股高不可攀,與衣著全然不符的驕傲,讓人難以靠近。
并不是說,穿得寒酸,就不能驕傲。而是她故意擺出一幅我瞧不起你們這些有倆錢的樣子,在水青眼里,只覺得那是她自己看不起自己。
本來,大大方方就好了,何必苦大仇深,針對陌生人。空洞無物的自尊心,只會成為笑柄。
水青看她的時候,她卻在看云天藍。云天藍的俊美不凡,即使渾身都是刺的她,也無法任意防備起來吧。水青甚至看到她眼中的驚艷,還有可能稱得上友善的甜美笑容。雖然,很淡,卻挺真實。不過,這笑容,在對上水青的眼睛時,縹緲而去。
“看什么看!”她翻個白眼,厭惡得要命。
水青感到莫名其妙。從她沖自己撞過來,到現在只是很平常地打量她幾眼,真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她了,這般沒好氣。說像鞭炮吧?還得有火才爆。自己可是一點火星子沒冒,雖然酒被她弄碎了,還間接幫她和她媽付了車費。
對了,這么說起來,還是自己把人招來的。
女孩的聲音吸引了那兒四個人的注意。
云天藍稍微使力,袖子就從婦人的手抽了出來,站在原地,目光頗有趣味看過來。
水青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辜。
“忘了給青青介紹。”韓宜農拉過女兒。他老實人,沒發現兩個女孩之間的不對盤。
倒是女人心思敏感,兩個媽媽看著各自的女兒。
一個含笑,一個含怒。
含笑那么有風度,當然是姜如。
怒的那個,水青想至少能辨是非。不過,后來她就再也不那樣天真了。
“青青,這是爸爸的親妹妹,你姑姑。快叫人。”韓宜農很激動,畢竟二十多年未曾有過聯絡的至親,本以為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現在卻出現了。
這句話就給單方面的親屬關系板上釘釘,水青否認不了,不承認也得承認,這位沖她笑得異常熱乎的人,是韓宜莊。
“青青,怎么發傻?趕緊叫姑姑。”老媽發話,圣旨到。
水青不是發傻,只是在猶豫,該不該裝作不認識,還是要說又見面了。
這時,韓宜莊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表情。如果這種表情會說話,水青確切看到了她的這位姑姑在說不。
“姑姑。”選擇了一個不冷不熱,不遠不近的態度,生疏中帶著三十七度正常溫暖,禮貌恰恰到位。
云天藍看水青的神情敷上一層假面,眼睛卻靈動萬分,不由好笑。
相較于水青的溫文有禮,韓宜莊熱情得像夏威夷天氣。很有目力地避過水青包扎的左手,抓起右手,親昵地拍打,又說著,“哎喲,瞧瞧這模樣,眼是眼,鼻是鼻,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大哥,青青長得像你。身材身高都像大嫂,把你們優點集齊了。”
她說半天,水青也沒聽出來自己的優點是什么。
這就是一浮夸!
“哪有你家林雪漂亮。”姜如明夸一句人家女兒。
“我家丫頭,也就長相能看。”韓宜莊暗夸一句自家女兒。
水青心說,想講自己外貌普通就直說好了,繞半天云霧,累不累?
“女孩子長得好,就是優勢強項。”姜如繼續。
媽,你打算搞好姑嫂關系?水青很想問。
“就指著她能給我找個好女婿,我們做父母的也不用那么辛苦。”說這話時,韓宜莊朝云天藍一笑,意味甚濃。
云天藍回以笑容,在水青眼里,他是風不動云不動,看得很清楚,站得很高遠。
“孩子還小,還是讀書的好時候呢。”姜如看看林雪,“和青青差不多年齡吧?”
“女孩子讀書好有什么用,最重要還是老公好。我早看明白了。趁年輕,趕緊找個好的。”韓宜莊搖頭。
“小雪,你今年多大?”韓宜農問。
林雪才張嘴,韓宜莊就搶著說,“二十一。我和她爸結婚,也就是這個年紀,不小了。”
“這么巧,和青青同年的。青青九月生日。”韓宜農要比大小。
“丫頭三月的,是姐姐。”韓宜莊笑著,轉頭對女兒說,“和妹妹打招呼啊!”
“我是姐姐,為什么要我先打招呼?”林雪不愿意。
“你這孩子,就知道跟我頂嘴。”韓宜莊臉色難看。
“沒事,新環境陌生,等姐妹倆熟悉就好了。”韓宜農幫著打圓場,“青青,你先叫姐姐吧。”
水青就知道老爸會這么說。
“表姐。”姑姑都叫了,表姐又算什么。她天生忍耐力強,慢慢來。
“嗯。”林雪嘴巴動動,好像有兩個字表妹,卻是無聲的。
水青也無所謂她叫不叫妹妹,感覺當這個妹妹不知道多吃虧,好處更不用想。
“媽,我幫你做飯?”怕老媽不記得要開飯。
“看我的記性。”姜如還真說話忘了,“小姑,你和你哥聊著,我去做飯。”
韓宜莊就說要幫忙。
兩人推來推去半天,姜如就說,“青青幫我就行了。遠來是客,怎么好意思讓你幫忙?”
一手拉著水青,姜如又對云天藍說,“天藍,你也來,人多力量大。”
把客廳留還給之前的三人。
家里的廚房空間很大,因為水青在國外生活多年,習慣了大廚房。剛建成時,姜如還說浪費地方。今天一下子進了三個人,依然很寬敞,終于見識到好處。
“干媽,您眼力真好,救我出來。”云天藍一抱拳。
“說什么呢?我真是要你幫忙。”姜如不承認,拿了一捆小青菜,“幫我洗干凈。”
云天藍立即挽袖動手。
“媽,我要是你,就讓云天藍去招待表姐,讓人見識見識啥叫洋鬼子的妖法。”水青不用吩咐,拿了一盆的猴頭菇,剪去根。
腦袋馬上被拍了一下。
打她的,是她媽。
云天藍,連話都不用多說,自然有人幫他。就用這張臉,不迷惑白不迷惑。水青瞪他,他當沒瞧見,專心洗青菜,一張一張葉子得洗,那叫細致!
這一面的云天藍,居家型的,極其珍貴少見。
水青雖然想拍照留念,但事情分輕重緩急。
“媽,姑姑離開家鄉那么多年,完全沒有音訊,怎么會突然出現?”
“你爸打電話給我,說你姑姑要來,我嚇一跳。什么原因,我不知道。我看你爸也不一定清楚。”姜如把魚放進油鍋里煎。
“我們搬到南峪,姑姑又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好靈通。
“去咱們舊家附近問的你爸單位電話,那里還住著好些農業局的老同事。”姜如聽韓宜農說了。
看看廚房外沒人,姜如又說,“我估計是想見你爺爺奶奶,但又怕直接回村被攆,所以先來找你爸商量。”
“這么久都沒回來過,把爺爺奶奶氣得不認她這個女兒,現在想見就見啊?”水青不覺得那么容易。
“骨肉親情。”一直沉默著的云天藍開口。
“天藍說得對,骨肉情很難分。即使爺爺奶奶再生氣,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思念早大過決絕了。”姜如將魚翻面。
水青默默點頭。看老爸就知道了,真心喜悅,笑皺一臉,激動成那樣,她還從沒見過。
“不過,我看姑姑是個煩。”她沒跟老媽說下午巧遇的事。
“還用你看?誰不知道啊!”姜如笑笑。韓宜莊年紀輕輕就能跟人私奔,她不麻煩才奇怪。
原來,老媽是淡定的高手。
水青捧上一碗整干凈的極品菇,以示欽佩之情。
云天藍在這間廚房里,感受母親和兒女的溫馨時刻,心中有難以言喻的情感。
吃飯時,六個人一張圓桌,多聽韓宜莊在說話。
“我們一家三口住在國際大都市,你們這個小地方根本不能比。當然,這幾年,這里好像也發展起來了。不過,當地戶口很難拿的,你們曉得伐?青青要是想去我們城市工作,大公司好單位都要本地戶口,沒有關系,成績好也沒用。”韓宜莊凸現自己大城市里來的。
這么好,你們回來干什么?水青自從姑姑表姐來了,腹誹的頻率明顯增多。
“我基本上不工作,有時做做散工。”
這個水青知道,算命大師嘛。
“老公外派日本,拼死拼活,就為我和小雪。還算好,工資待遇不錯。”
哦?真的假的?水青看林雪咬大蝦的嘴輕輕一撇,女兒都不信她媽,自己就保留意見吧。
“出國時,就是不放心我們,怕受別人欺負,就讓我回來投奔娘家。這不,厚著臉皮,找大哥你來了。”
滿嘴荒唐言,水青都懶得聽。
“年輕時,我不懂事,把爸媽氣著了,沒臉直接見他們。大哥,您得幫我跟他們說說,讓我有機會孝順他們晚年。”
嗯?正題姍姍來遲。
“我過兩天回鳳凰,到時先跟媽提一提。咱爸脾氣倔,看媽怎么說。”韓宜農是個好兒子。
“謝謝大哥。可是這幾天,你看,家鄉變化大,我和小雪人生地不熟。住賓館,錢不是問題,就怕——”韓宜莊很為難的樣子。
“這是什么話?到了這兒,怎么可能讓你住酒店?當然住我們家了。”韓宜農還是個好大哥。
一根筷子掉到地上。
水青彎下腰,揀起來,
若無其事地微笑。
爭取周六前能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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