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那豈不是又便宜了杜老二那廝……”
“你聽我把話說完。”杜老夫人狠狠吼了一句,不悅的瞪著這個不成氣候的兒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繼續(xù)開口。“若是五丫頭,憑著她定國公嫡女和絢兮郡主的尊貴身份,齊王定會欣然求娶。我們只要把懷有齊王骨肉的靈兒捎上,暫時成爲(wèi)側(cè)妃,姐妹共侍一夫,對外也是一樁美談。等那個時候五丫頭跟靈兒在一條船上,當(dāng)然會掃清齊王府後院的那些障礙,靈兒屆時再……”
杜老夫人用表情和手勢比劃著未說出口的話,駭?shù)亩糯竞R幌伦拥纱罅穗p眼。
“這……這能成嗎?”驚愕了許久,杜淳海才找回自己已經(jīng)嚇得沙啞的聲音,語氣驚慌而猶豫。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杜老夫人表情深沉的回了一句。
“可是……杜淳風(fēng)一貫不喜參與皇子爭鬥,讓他把唯一的女兒嫁去齊王府,他能同意嗎?”
“這你不用擔(dān)心。”杜老夫人既已打定主意,說起話來氣定神閒,“你只需跟齊王打通關(guān)節(jié),其餘事情我都會安排好。”
停了一會兒,沒見杜淳海迴應(yīng),看著他猶豫懷疑的表情,她忍不住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以爲(wèi)靈兒要死要活想嫁給齊王真的是用情至深,非他不可?”
“難道不是嗎?”杜淳海想不出能有什麼絕徑可以促成二房與齊王之間的親事,且就算成功了,既然靈兒被母親說的這樣一無是處,當(dāng)時候真的能力壓機(jī)智過人的五丫頭一頭嗎?
“當(dāng)然不是。”杜老夫人冷沉著臉不悅道,“是因爲(wèi)靈兒已經(jīng)是齊王的人了,所以這輩子不是齊王,不會有什麼好的出路。同時女子,靈兒如此,五丫頭亦是如此。”
杜淳海今夜算是徹底被自己母親刷新三觀了,原來一樁事情背後可以有那麼多的手段和算計,以前就是他考慮的太少太過浮於表面,所以到了這個年紀(jì)還是一事無成。
“母親說的極是,兒子知道了。”杜淳海乖乖的低下頭去。
…………
杜子衿才走出鬆壽院沒多遠(yuǎn),便瞧見了宋嬤嬤親自帶人過來接她,想必是孃親久等不見她回去才特地吩咐宋嬤嬤來接她的。
跟著宋嬤嬤先去毓梳院,跟她說了在鬆壽院裡的經(jīng)過,對於杜老夫人的突然鬆口放過,兩人也談?wù)搸拙浔翅岬囊鈭D。安筱毓有些不放心三房會算計女兒,便說了要把杜子靈懷了齊王孩子一事告知杜淳風(fēng)知道,之後杜子衿纔回了子樂閣。
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杜子衿簡單的洗漱之後,也沒有什麼胃口吃宵夜,便躺下了。
“小姐,今夜要值夜嗎?”因著杜子衿近來一貫不喜有人到牀邊值夜,是以她只能安排人到廊檐一頭候著,若是小姐有吩咐也能儘快知曉。
杜子衿頓了頓,依然搖頭,“不必了。”雖然她每次拒絕,不過雪鳶仔細(xì),怕她又會改主意,是以每晚都會有此一問。
“那奴婢服侍小姐歇下吧,一會兒奴婢出去的時候熄燭火。”雪鳶上前替杜子衿鋪牀,柔順的說道。
等到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杜子衿躺在鬆軟的被辱之間,腦中想的不是三房的事情,反而是從牧漁口中得知的關(guān)於太子病重不治一事。
若是太子真的治不好,她就此放任不理,等到太子一死,顧傾城永遠(yuǎn)留在白衣庵,她只要再收拾掉上一世其他傷害過自己的人……就這樣,是不是也可以?
閉上眼,腦海中一一閃過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自己以及親人的醜陋面孔,還有那些臨死絕望的、傷心的、無助的、痛苦的人的表情。
孃親渾身是傷,面色蒼白的躺著,即便永遠(yuǎn)的閉上了眼,臉上凝固的也是痛苦。
爹爹的痛苦,酗酒、消極……最後一卷草蓆裹屍,連死都不得安寧。
大哥,下落不明,生死成謎。
三哥,渾身上下無一完好被斬首於菜市口。
寧哥兒瘦小單薄的身子被虐打,卸下胳膊,被扭斷脖子。
而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算計、利用、傷害……無數(shù)的冷漠和傷痛、屈辱……最後容貌被毀、****至死在郊外破敗的莊子裡。
墨槐、墨桑、雪鳶……杜家、安家……
僅僅只是這樣,還遠(yuǎn)遠(yuǎn)地不夠。
不夠,不夠……
僅僅只是讓太子簡單的病死、那些罪魁禍?zhǔn)资艿浇逃?xùn),遠(yuǎn)不能平她心頭之恨。
太子死了,便沒有人能與齊王抗衡,帝位輕易得手,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個禽獸不如的畜生?
不,太子此時還不能死。
心底翻騰著恨意和憤怒,杜子衿輾轉(zhuǎn)反側(cè),思考著該如何籌劃權(quán)衡,才能讓太子和齊王在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之後同歸於盡。
太子和齊王,目前來說旗鼓相當(dāng),不管任何一方提前出局了,那麼剩下的那個,都會佔盡優(yōu)勢。
可無論他們哪一個得利,都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那麼自私冷酷的人,那樣冷血殘酷,即便下十八層地獄都難消她心頭之恨。
帶著沉沉的恨意,杜子衿蜷縮在被子裡,不知到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第二日,天還矇矇亮,杜子衿便睜開一雙凌厲的雙眸,眸間帶血絲,很明顯沒有睡好。
“小姐看著精神不濟(jì),要不要用過早飯之後回牀上再躺會兒?”聞聲警醒趕過來伺候杜子衿更衣洗漱的雪鳶擔(dān)憂的說道。
“不礙事,就是睡得晚了沒歇好。”杜子衿看著鏡中自己憔悴的臉,蒼白的臉色、泛紅的眼睛,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我若再睡,傳到毓梳院又要叫孃親跟著擔(dān)憂。”
“那奴婢去準(zhǔn)備一些清熱去火的粥點,小姐等午飯後再好好歇吧,”雪鳶點點頭,一貫溫順的不去反駁主子的話。
“我記著今日那玉奴就要啓程回南疆了,你去看看墨桑起了沒有,起了就讓她來我屋裡一趟。”杜子衿看著鏡中的自己心煩,就別開眼去。
雪鳶臉上閃過一絲疑惑,是不是又是爲(wèi)了四小姐的臉?不過她沒問,只是乖順的應(yīng)承下來。
杜子衿表情冷漠的坐著,目光重新回到鏡面,看著裡面那個面色憔悴的可悲女子,許久沒有動一下。
最後,她還是決定要救活太子。
她不能讓他死的這麼容易。
他身上的孽,欠她的債,都還沒有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