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一點(diǎn)也不好,長大了,大哥就離開阿滿去了戰(zhàn)場,再也沒有給阿滿堆過雪人。”杜子衿皺了皺眉頭,抱怨道,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想要幼稚任性一回,如小時候那般放縱一回。
“好好好……今日大哥一定給你堆個大大的雪人再回去,最大的,比以往任何時候的都要大。”杜千允有些啼笑皆非杜子衿突如而至的孩子氣,卻在轉(zhuǎn)身之際眼底閃過憂色,他只想在自己還有時間和機(jī)會的時候,滿足他最疼愛的妹妹一切的愿望。
偏殿長廊外,偌大的四合院子里因沒人來往踩踏,所以純白的積雪堆的厚厚的,整個世界都是銀裝素裹,純凈無暇。
杜子衿跟著杜千允,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過,找來雪鏟、樹叉、衣服等等,著手開始滾雪球。
杜千允一心想著答應(yīng)了杜子衿的承諾,要堆一個有史以來最大的雪人,便來回在院子滾著雪球。
眼看著雪球越滾越大,史無前例的大,杜千允聽著身后杜子衿銀鈴般的笑聲,不由自主露出滿足的笑容。
忽然感覺背后呼呼有暗器襲來,杜千允瞬間反應(yīng)過來是杜子衿扔過來的小雪球,她小時候就喜歡這樣在背后扔雪球偷襲自己。
嘴角微微一笑,杜千允就像以前的每一回一樣故作不知被砸中,“哎喲……阿滿,你怎么可以偷襲……”
“哈哈哈……”杜子衿見堪堪砸中杜千允的肩膀,頓時樂的哈哈大笑。
“看我的暗器……”杜千允快速捏了一個小雪球反手扔過去。
杜子衿早有準(zhǔn)備,在她砸中杜千允的同時就已經(jīng)笑著跑開,嘴里還嚷著,“砸不到,砸不到……哈哈……”
杜千允直起腰,回頭看著跑的靈活如兔子一般的杜子衿,故意不滿的抱怨,“不玩了,阿滿不幫忙還搗亂,再不過來我就不堆了……”
“馬上來,馬上來……”杜子衿跑了一個彎又掉頭折回來,“大哥,咱們一起堆……”生怕杜千允真的撂挑子的著急樣。
噗一聲,杜子衿只感覺滿臉的冰涼鋪面散開,頓時驚的剎住腳停下,嗔怪,“大哥你暗度陳倉……”杜子衿抹開臉上碎雪渣子,不滿的指控。
“哈哈,兵不厭詐!”杜千允開懷爽朗的仰天大笑。
“……”
“好了好了……堆雪人……”杜千允見杜子衿生氣了,又如以前一般哄她。
杜子衿沒理他,蹲在地上搗鼓著積雪,杜千允笑笑,繼續(xù)堆雪人。
“大哥,雪人的腦袋怎么方了?”
過了一會兒,杜子衿消氣之后又主動跑到杜千允身邊幫忙。
“方的怎么了,一會兒雕琢雕琢就行了……”杜千允埋頭忙碌著,嘴里滿不在乎的回道。
“這雪人身體太大,咱們拿的衣服穿不下……”
“沒事,一會兒拿被單做件披風(fēng)就行。”
“鼻子用什么裝飾?沒找到紅蘿卜……”
“青蘿卜也行。”
“喏,這兩顆果子就當(dāng)是眼睛……”
“紅眼睛?”
“將就一下吧,鼻子都是綠的了,眼睛配紅的也行……”
“噗嗤……對,也行,紅配綠……”
“……”
放松歡快的笑聲穿過高高的宮墻傳散開去,引得常年受嚴(yán)格宮規(guī)限制天性的宮人爭相翹首。
太清宮正殿庭院屋檐下幾個宮女正竊竊私語猜測著是哪里傳來的笑聲,忽然見到正殿的殿門被打開,福公公扶著常德帝緩步走到廊下,頓時噤聲縮了回去。
常德帝面容清瘦蒼白,俊美依舊,孱弱沖淡了他的狷狂和強(qiáng)勢,黑色的毛皮大氅下更是形消骨立,不過今日他的精神看著還不錯。
如此一露面,很快皇上身體強(qiáng)健尚健在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京都。
“皇上,外頭冷,風(fēng)且大,小心沾了寒氣……”福公公剛站了一小會兒,就被迎面吹來的寒風(fēng)刮的臉面生疼,便有些擔(dān)心皇上的身體吃不消。
常德帝神情平靜中帶著一絲恍惚,安安靜靜的聽著高墻外歡樂無憂的嬉笑聲,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滲進(jìn)心底,灌溉著他早已枯竭的心田。
“小福子你聽,哪來的笑聲?”
福公公表情緊張的躬身請示,“那是偏殿里杜將軍兄妹倆在玩雪嬉鬧,皇上是不是嫌吵?奴才這就過去制止……”
“不必了……”常德帝目光落在虛無的遠(yuǎn)處,只覺得滿世界白茫茫的刺的眼睛發(fā)疼,聲音悠悠平緩的阻止,“這樣放松愉悅,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恐怕以后再也沒有機(jī)會了,就隨他去吧。”
“是。”福公公低著頭,恭恭敬敬的應(yīng)著,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就怕皇上一時心情不虞要怪罪。
“杜將軍將解藥拿走了,是不是?”
“他還年輕,還有熱血……隨他吧。”常德帝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
福公公點(diǎn)頭,默默的陪著,不再出聲。
常德帝站了一會兒,大約是覺得累了,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的透著疲憊,便轉(zhuǎn)身朝屋里走去。
西偏殿之外,依舊一身白色單薄僧袍的玄清靜靜的站在門外,看著一墻之隔內(nèi)的歡快和熱鬧,識趣的沒有進(jìn)去打斷。
耗盡了鋪滿院子的所有積雪,杜千允才堆出一個比他高比他胖兩圈的大雪人,紅漿果眼睛,青蘿卜鼻子,戴著草帽披著花被單披風(fēng),背上扛著一把破掃把,十分怪異好笑的模樣。
杜千允兄妹忙得一頭是汗,筋疲力盡,好笑的對著他們的辛苦的成果評頭論足一番。
眼見著天色慢慢暗下來,杜千允眼尖的看到站在門外的玄清,面色一下子沉重下來,所有的放松與快樂霎時煙消云散。
時辰到了,他該走了。
杜子衿明顯感覺到杜千允一下子急轉(zhuǎn)直下的情緒,她轉(zhuǎn)頭看著他,晶瑩剔透的眸子還盈動著喜悅,“怎么了?”
問話的同時眼角余光一下子捕捉到門外的玄清,還沒等杜千允回答,既被發(fā)覺索性走了過來的玄清坦然祥和的施了一個佛禮開口。“時辰不早了,我們要出宮了。”
杜子衿一聽玄清也要一道走,便覺得奇怪道,“大師也要回去了?那每日抄寫的佛經(jīng)如何處理?”這一段時間玄清都是每日準(zhǔn)時取走抄寫好的經(jīng)文,然后再誦經(jīng)焚化,他這走了,她還要繼續(xù)抄寫嗎?
杜子衿的疑問,同時也是杜千允的,很顯然原本肯定不是這樣安排的,是以他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玄清。
玄清面色不變,淡淡的開口,“皇上已經(jīng)清醒,焚經(jīng)的作用也僅限于此,再多無益。太子妃收拾收拾也可回去了,聽聞太子已經(jīng)在殿外等著了。”
聽到太子要接她回去,杜子衿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