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形峭拔。雖是小山,卻不失名山的風骨。
瀑布傾瀉直下,落下的水花,跳躍在鼎玄石上,再緩緩流入寧靜的湖泊。湖泊澄淨,湖邊在陽光下閃著碎金一樣的顏色。
那個時候的湖,比現在還要大。湖邊常停泊著小船,偶爾,會泛舟湖上。夕陽的餘暉淡淡的灑下,所有看到的,都是寧靜,柔和。
黃昏淡淡的顏色渲染了一切,像是潑灑在宣紙上的水墨,慢慢沁開。那就像是……記憶的顏色。
這個地方,他們叫做鳳凰苑,琴簫合奏《鳳求凰》——那曾是京中口口相傳的一段佳話。
夜已深,西樓房中的窗子開著,外頭清風明月,屋內月華如霜。
沒有燈火。她半蹲在牀頭,雙手抱住膝蓋。長髮隨意散下,遮住大半身子。
仔細的回想起來,仍然不能十分確定他是蘇錫。也或許有巧合與隱情。她的眼睛緩緩上揚,看到自己的那架古琴。心下有了一計,只是能否試出,尚且難說。
《朝雲曲》——蘇錫曾作一曲,贈之蕭若縈,名《朝雲曲》,取自蕭若縈的封號,朝雲郡主。只是此曲早已佚散。
那一日是她的生辰,在鳳凰苑,蘇錫說送她禮物。
只聽得簫聲悠遠,如同彷彿與世間萬物都融合到一起。似乎能看到鴛鴦在池塘裡嬉戲,比翼鳥在枝頭展翅。
一曲畢,餘音嫋嫋。
那之後的事情很容易想象到,蘇錫說,給此曲取名爲《朝雲曲》。而她心中滿是感動與愛。
想起這些過往,只見西樓一雙眸子星亮如火,宛如暗夜裡突然蹦出的火花。感動、愛……那個時候她怎麼不明白,這些詞是怎樣的蒼白!
倘若不是最後見的那一刻,怎能想到,你會這樣對我。
縱然恨他入骨,卻還記得鳳熙山上,那次的生死一線,他幾乎連命都丟掉。然而同樣的人,卻在兩年後,只留給她一條白綾。
可是蘇錫,這一世,我不會讓你死的痛快……我要你活著,眼睜睜的看著想要的一切,在手中破滅,要讓你感到活著是一種折磨……
時間過得很快,暮春三月,轉眼即到。
韓大人是屬於那種端端正正跟著孟諍走的人。近來朝局的變化漸漸的顯現出來,從前不怎麼理朝政的皇帝,漸漸的開始親朝臣,似乎有了一種想要在實質上親政的覺悟。然而從表面看來,變化仍然不夠清晰,一切似乎都隱藏在波瀾背後。
三月初九,是韓夫人的五十歲生辰。韓大人應孟諍的意思,趁此機會操辦了一番。孟府這一次不僅送出了豐厚的賀禮,更是成年後的家眷全都出席,給足了面子。
“西樓,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尚郡王。”孟承昀壓低了聲音,裝作正色道。
西樓淡淡一笑,“四叔,我好像也看到了那位你感興趣的姑娘。”
孟承昀愣了片刻,西樓提醒道:“那日在皇宮……那個白衣姑娘?”
孟承昀斜眼看了看她,不屑一顧,“少來!一個正經的官家小姐我會不知道?還喜歡跑到山上晃悠,那還奇了怪。若是韓府的丫頭有點說得過去,不過一個丫頭能進宮嗎?糊弄人也要有點腦子,西樓你及笄後是不是變傻了?”
西樓未多加理會,只是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雖是一晃而過,那個孱弱纖瘦的影子,確是像極了那人。
她想了想,突然覺得不對,孟承昀沒事去山上做什麼。她微微揚了揚頭,嘴角上揚,“四叔原來有這個嗜好,山上……”她的話停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