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車子停在了一處住宅小區門口,陳瀟下來后,看了眼前方“逸峰小區”四個不銹鋼大字,頷首道:“就是這里吧?”
夏子衿走到旁側,點頭道:“孔先生買的房子就在里邊了,另外包括附近超市、那幾排民房都屬于拆遷的范圍,好給地鐵線路讓道呢?!?
陳瀟朝遠處隱約可見的寶尊賓館瞅了,相比前幾曰,如今的寶尊賓館完全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顯然由于拆遷大限將至,宋達梁和文朔共有的這間賓館已經處于倒計時階段了。
“姐夫,我們現在去孔先生的那套房子么?”
夏子衿征詢道:“可那兒現在都沒人,我也沒鑰匙呀?!?
陳瀟揚了揚下頷,道:“沒事,既然來了,就去里面走走,看看能發現什么線索有利于打官司?!?
夏子衿應承下來,雖然不明就里,可她幾乎生不出半點質疑,潛移默化間,她漸漸已經形成了對這姐夫的完全信賴,甚至是心理上的倚靠。
午后陽光寧靜而絢麗,夏子衿就著一身湛藍色的連衣雪紡裙,款款漫步于林蔭中,陵波微步間,隨著飄逸清風,鬢角絲發配合著褶皺裙擺泛起波粼,全身充溢著少女的純情和青春的風采。
耳聞著周遭的蟬聲,她輕踩著涼鞋,抿著粉唇,欲言又止道:“姐夫,這案子該搜集的材料,黃律師他們都搜集得差不多了,估計不會有什么新發現了,你別再為我費神忙活了,頂多我回頭再跟黃律師道個歉,主動退出這個案子好了。”
“主動退出?以后機會可就渺茫嘍,你先想明白了。”
陳瀟面授機宜道:“還有,你說再不會有發現了,這觀點可要不得,尤其你還是搞律法的,像我做傳媒新聞的,都明白細節是魔鬼,有時候往往疏忽掉的一個小細節,就可能決定成敗?!?
夏子衿默思片刻,低吟道:“我反正都聽姐夫你的就是了?!?
來到單元樓前,陳瀟按照夏子衿的指引,一路直上五樓,悶出了一身的汗液。
“孔先生買的屋子就是這間。”夏子衿探手指了指,回憶道:“原住戶叫周大全,和老婆、孩子住一塊,可賣完房后,他們一家就消失了,根本聯系不上?!?
陳瀟瞟了眼,折身走到對面的屋子按響了鈴。
下一刻,腳步聲響起,里門被拉開后,柵欄防盜門后是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面干皮枯,警惕的看著兩人,道:“你們找誰?”
陳瀟把工作證亮了下,“您好,老大爺,我們是省廣電臺新聞欄目的工作人員,能方便聊兩句嗎?”
“記者?”老人眉頭緊鎖:“你們有什么事嗎?”渾濁的雙眼看向兩人空空如也的手。
陳瀟笑道:“大爺,您別誤會,今天來呢,主要是由于最近這一帶要為地鐵讓道搬遷了,我們新聞欄目要專門制作一則專題報道,給幾個搬遷戶做采訪,我這趟來就是想先把人選定下來。”
夏子衿皓齒輕啟,定定看著姐夫淡定自若的架勢,俏靨不禁尷尬酡紅———誰說媒體記者只是監督作用,道行可比公檢法的專業人員還強呢!
老人將信將疑,道:“這樣……嘿,那你們應該直接找居委會去呀,找我一個目不識丁的老頭子能談出什么?!?
說是這么說,可老人還是打開了柵欄門,道:“進來喝口涼白開吧,瞧把這女娃的臉熱得跟猴屁股似的?!?
顯然他放下戒心,除了陳瀟的巧舌如簧,夏子衿的乖巧樣發揮了不少作用。
但這可把夏子衿鬧得更臊了,桃腮羞得幾欲滴出水來,陳瀟側過頭,嗅到清新怡人的少女芬芳,揶揄道:“猴屁股……這形容倒是挺貼切的。”
夏子衿縮了下削肩,芳心怦怦直跳,伸手摩挲了下雙頰的溫度,真是燙得可以煎蛋了。
房舍素樸,老人指指兩張折疊椅,又倒了兩杯白開水,念叨道:“星海熱線……是不是每晚六點多播的那新聞節目?”
聽到陳瀟回應,老人多了幾分熱情:“我挺喜歡看你們節目的,夠家常,每天晚上吃完飯,就喜歡泡杯茶看看?!?
“那真是我們的榮幸了?!标悶t借機拉近距離,笑道:“這樣的話,您可更有必要接受我們的采訪了,多談談對于拆遷的看法意見?!?
“意見免了,我就尋常老百姓,既然國家建設需要占用土地,我讓出來就是了,反正我一個糟老頭子也沒幾年好活了?!?
“老大爺,這就您一個人???”夏子衿面露詫異,略有些不是滋味。
老人擺擺手,似乎不愿多提:“就我一個人住,不過居委會對我挺照顧的,加上原先住對面的那戶人家平常也會幫襯些,所以過得還算安生?!?
陳瀟朝夏子衿使了個眼色,道:“那看來您和對面戶的關系不錯了,既然這樣,要不讓他們一起接受采訪吧,您看成么?”
老人搖頭道:“遲了遲了,半個多月前他們就搬走了。”
“搬走了?那他們房子和拆遷補償金不要啦?““賣了唄,一次姓過房,收到錢就走了,連招呼都沒打。”
“他們賣房的這時機倒是掐得挺準的,剛好在拆遷消息出來前就賣了,那他們拿到的錢,比起拆遷補償金來,是賺了還是賠了?”陳瀟佯裝不知,邊喝白水,邊察顏觀色。
老人遲疑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估計是賺了點,誰讓我們這邊的拆遷補償金那么低呢,我快入土了,錢多錢少沒區別,只要有個落腳地就行,可不少街坊都在為這事煩?!?
“原先大全……”老人指著對面,道:“就原先對面那戶的屋主,叫周大全,他本來讓我一塊掛給房產中介賣的,偷偷跟我說回頭這得到的拆遷補償金不多,早賣還能賺些來,我當時沒當回事,沒想到真給他說中了。”
夏子衿芳心驟緊,問道:“那老大爺,除了周大全先生提前賣了房,最近這兩個月,您這小區還有其他人一起賣了么?”
她雖然生姓怯弱,但生了顆七竅玲瓏心,對事物的細節很是敏感。
老人凝眉思索道:“這么說的話,還真是在拆遷消息出來前,就搬走了幾戶人家,比如原先住一樓的那戶,就是在一個月前搬走的?!?
陳瀟旁敲側擊道:“給他們處理買賣的房產中介商,和給周大全先生代理銷售的中介商,是同一家嗎?”
“同一家,還跟我打過交道呢?!崩先瞬患偎妓?,矮下身在茶幾下方找了找,翻出一張名片,道:“這是他們留的名片,讓我有意向就聯系,我現在想想啊,如果按照地段行情,我這差不多也能賣個好價錢,可這樣一來,對那些買主就太不厚道了,像買了大全那屋子的買主,不曉得現在知道虧本了,會是什么心情,哎……”
陳瀟接過名片,看到上面赫然無誤印刻著“紅曰置業”四個鮮紅大字,和探過頭來的夏子衿相視一眼,雙雙露出了笑容。
…………
當從陳瀟口中得知孔祥春爬上高壓電塔尋短見的事后,老人亦是驚怒交集,直嘆周大全為了一己私欲、作孽害了這倆夫妻,隨后在夏子衿袒明身份后,干脆答應會出庭作證,把情況開誠布公說出來。
對此,陳瀟無甚高興,也壓根沒心思幫這對投機取巧的夫妻,只是看著自家小姨子喜不自禁,自然不會說什么掃興話。
“姐夫,你說得很對,細節果然是魔鬼呢?!?
夏子衿揚起好看的唇角,步履輕盈的踏在階梯上:“原先黃律師已經找過這位老爺爺了,問他知不知道周大全一家的下落,可卻疏忽了老爺爺可能知曉的隱情,這下好了,只要他肯作證,這官司就穩艸勝券了。”
這官司想一錘定音,歸根結底還得證明匡經理的紅曰置業早已得知拆遷消息,眼下有這證人,雖然不能直接將矛頭指向紅曰置業,但至少可以證明周大全一家早已獲知拆遷內情,意圖從中牟利!
拆遷內情的提前泄露,關系甚大,只要被證實,幾乎鐵定要追究負責拆遷的當事領導和機關的責任,換言之,也能順理成章由公安機關追查周大全的下落了,到時水落石出,紅曰置業保準脫不了關系!
陳瀟頭次見她如此由衷的喜笑顏開,探手刮了下她的挺翹瑤鼻,笑道:“官司都沒開打,就洋洋得意,又犯了一個大忌?!?
夏子衿面若涂脂,紅潤從鼻尖蔓延而開,月眉星眼間的修長睫毛撲扇了下,鵝蛋臉上的嬌羞顏色一時麗色奪人,剪水雙瞳熠熠閃爍,不見絲毫的慍惱,反而緩緩綻放出嫻熟婉柔的笑意,輕輕嗯了聲,溫順乖巧的可人姿態,令人心癢不已。
陳瀟看得略有心動,可很快就拋諸腦后,叮囑夏子衿立刻把線索告知黃律師知曉后,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經此收獲,匡經理的紅曰置業幾乎可以預見,很快就會被紀檢系統盯上,進而抽絲剝繭把城南區住建委給揪出來,可如果只是這樣的結局,顯然不是陳瀟樂意看到的。
如今東風已齊,惟獨還欠缺一個契機,一個可以置文家父子于絕地的契機!
驀地,鈴聲大作,陳瀟接通后放在耳畔,聽了幾句,眉宇不禁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