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容與雖然不喜歡衛負雪, 但是國恨總比個人恩怨來的重要,見到東齊仗勢欺人,還將父皇說的如此不堪, 當下就讓方宗奇準備草擬一封國書懟回去, 還要給衛負雪去信讓他堅持斗爭, 可剛研好墨, 還沒開始落筆, 杜想容居然推著衛無月來了正心殿。
衛無月極度衰弱,甚至連路都走不了,進進出出只能讓人推著行動。大約覺得曾經也是風流倜儻的一國皇帝, 如今這樣實在是變化太大,衛無月如今跨出宮門的次數并不多。這次卻為了齊閑度的國書, 跨越半個皇宮來了正心殿, 可見一定是大有高見要發表。
衛無月咳嗽幾聲, 啞聲道:“容兒,東齊的國書你準備怎么回?”
衛容與垂首道:“我打算讓方太師起草一封態度強硬的國書, 駁斥東齊皇帝所說。”
衛無月變了臉色,斥道:“胡鬧!”
“如今大哥連克幾座城池,勢頭正好,咱們沒理由再怕東齊。”衛容與解釋道。
衛無月揪著胸口,道:“容兒, 你沒見過東齊的兇殘, 千萬別胡來!一旦和他們為敵那太可怕了!”
衛容與上前給父親順順氣, 沉吟片刻, 道:“父皇, 這場戰事本就是東齊率先發難,大哥不過是被迫迎戰, 而且那東齊人著實可惡,竟然放火燒了直州州府,殺了不少百姓,寧省軍民因為此事都是一片沸騰。如果咱們因為對方的恐嚇就退縮不戰,恐怕會失去民心啊!”
方宗奇上前一步,也道:“陛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們大衛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屈就!”
杜想容厲聲道:“陛下和太子商議國事,方太師休要插話!”
方宗奇回道:“宗奇乃兵部尚書,如何用兵本就是臣的份內之事,為何不能插嘴?且杜貴妃一介深宮婦人都可以干預朝政,我堂堂朝廷二品大員自然也說得。”
衛無月低聲道:“夠了!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吵吵鬧鬧!”
方宗奇跪在衛無月面前,認真道:“陛下,東齊南線情形恐怕不是太好,所以才會選用國書恐嚇,否則按照他們以往的作風,早都全力反擊,何須玩這種招數?再者說了如今是咱們占了上風,形勢大好,更應該趁此一血前恥。”
衛無月猛烈的咳嗽起來,嘶啞道:“不,不,不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東齊稱霸百年,絕對不是這么好惹的,搞不好就要噩夢重演。”
“父皇!齊閑度登基前東齊內斗了十幾年,早已元氣大傷,咱們為何不能試試看呢?”衛容與不解道。
衛無月呼吸急促,憋紅了臉,拿著帕子捂著嘴,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好半天后,再看帕子上面黑血點點。
衛無月心煩意亂的合上手帕,不容拒絕道:“我在一天,大衛就一天不能和東齊有沖突!容與你聽見了嗎?你現在雖然是監國太子,可說到底我才是皇上,這是我的圣旨,你們照辦就好,休要再提了。”
衛無月扔下話,便讓杜想容趕緊推他下去休息,杜想容趕緊吹了吹枕邊風,起草回書的活也落到了自己手上。
杜貴妃主持下寫出的詔書,語氣卑微和緩,又是道歉,又是問對方有什么要求,衛無月看著十分滿意,當日便派人送給了齊閑度。而衛負雪也在他的要求下,暫時回到了寧津。
誰知道東齊第二封國書得寸進尺,更加不可理喻。
齊閑度不但提出交還月州、割讓營州,居然還點名道姓的表示要衛國將陶九思送來。
衛容與這回不想再忍氣吞聲,瞞著衛無月開始回書,準備對東齊正式宣戰,可東宮內有人膽小,還是把這事捅到了衛無月那里。
彼時,衛無月正看著杜慶遙寫青詞,心思都在和神人的溝通上,聽了這消息氣得當時就背了氣。
悠悠醒轉,杜慶遙正侍立在一旁,衛無月有氣無力道:“慶遙,一定要阻止容兒,他年紀小,容易沖動,兩國一旦開戰,局面將難以挽回!”
杜慶遙恭敬道:“陛下請吩咐,臣一定照辦。”
衛無月:“你速速擬一封詔書,暫停太子監國之權,以后內閣的票擬全都送到登仙閣來,你和愛妃一起念給我聽。”
杜慶遙頷首,道:“陛下此詔令,分量太重,怕要蓋上御璽才能生效,敢問玉璽在何處?”
監國權在太子,太子那有大衛國璽一枚,再加上太子之玉璽,兩者同時加蓋,詔令才能生效。但大衛首任皇帝為了防止太子做大,又提出在特殊情況下,單獨蓋著皇帝御璽的詔令其效力大過國璽和太子玉璽合蓋,現在事態緊急,衛無月正是做如此打算。
衛無月顫抖著雙手,從脖子上取下來一個小小的掛件放到杜慶遙手上,沙啞著嗓音道:“這就是御璽,慶遙,朕是相信你的,希望你不要辜負朕的托付。”
杜慶遙握緊那枚小小的御璽,神情自若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衛無月點點頭,虛弱道:“慶遙,朕怕是不久于人世,心中還有個疑問,不知道你是否知道答案。”
杜慶遙答道:“陛下請問。”
衛無月悠悠嘆口氣,問道:“太子他…是不是從未親近過女子?”
杜慶遙伏到在地:“陛下,臣不敢妄言。”
衛無月看杜慶遙戰戰兢兢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錯,心頭頓時涼了大半,雙目空洞道:“那個人是誰?”
杜慶遙偷偷抬頭看了眼衛無月,只見從前挺拔英武的皇帝,現在兩鬢斑白,形容枯槁,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他大著膽子站起身來,靠近衛無月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出個名字。
衛無月瞬間滿臉血色盡失,不可遏制的咳嗽起來,雙手緊緊抓著床單,顯然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中。
“難怪,難怪!他們倆…咳咳咳…”衛無月一句話沒說完,居然昏死過去,臉色灰白,牙關緊閉,一副將死之兆。
杜慶遙慢慢站起身,不緊不慢的揉了揉腰,站在床邊仔細看了看御璽真偽,這才施施然走到門邊,叫到:“來人啊!來人啊!陛下不好了!”
齊閑度沒臉沒皮向衛無月討要陶九思的消息,在寧津也不脛而走,趙王府眾人皆是怒形于色,王府的侍衛平日粗獷些,此時尤為激動,隔三差五就找季鳶飛請愿,自告奮勇要去和東齊人較量。
“季先生,咱們寧省兵馬不弱,憑啥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就是就是,趙王帶咱們打了多少勝仗,到現在居然半點賞賜都沒有。”
“最過分的還是這齊閑度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要陶先生去東齊!”
“季先生,不如咱們就反了吧!趙王做皇帝肯定比他爹強百倍!”
“是啊,季先生,不如咱們就來一次黃袍加身!”
季鳶飛原本是靜靜的聽著,到了這兩句忽然變了臉色,呵斥道:“圣上安在,此時起兵你們是要陷趙王于不仁不義!這樣的話再也不準提起,可聽清楚了”
這幾人被罵的一愣,復又揣測了一番話外之意,各個點頭,表示絕對不會給趙王找麻煩。
季鳶飛這才放心的出了房門,徑直去找衛負雪和陶九思商議。
Www◆ тt kǎn◆ C○ 季鳶飛將方才對話重復一遍,陶九思點點頭,贊道:“先生處理的很好,咱們的時機還未到,現在自立名不正言不順。”
段水明這個春節過后,便一直留在趙王府中,隨時準備著舉旗起義,此時,他不解問道:“要等什么時機?”
陶九思和衛負雪對望一眼,又看向窗外,“時機…就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