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質(zhì)疑品位是很嚴重的事情,葉霓把那筆遞回給他,“勃朗峰山頂上的積雪,這支還是限量版,不過我現(xiàn)在用的筆,是我父親送的。我不想換。”
“誰讓你換了。”林赫拿著筆盒神色不動,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忽然說,“我不玩鋼筆,他們送了我不少。都說這個好,但你說什么勃朗峰山頂?shù)姆e雪?那是什么?”
萬寶龍的筆蓋上,有個白色圓角的六角星芒,代表勃朗峰山頂?shù)姆e雪,大家都知道。他這人,穿衣吃飯都那么講究,能不知道這個?
現(xiàn)在故意這樣裝無知,倒有討好的意思。
葉霓聽明白了,卻沒有動,其實她也不是小氣的人,但生平第一次被人瞧不起,她得再想想:葉家全家,都沒有一只好鋼筆她會說嗎,以為她喜歡在細節(jié)上暴露,她沒錢也沒辦法。
卻見林赫又把手遞了遞說,“我那真的一抽屜,要不你自己去挑,咱們倆現(xiàn)在可是合作關(guān)系,說真的,我就是昨天看你用那鋼筆和你不襯,過幾天簽約,以后你要錢有錢,要多少筆有多少筆,但這支我送的,代表咱們倆公司這歷史性的第一步,誰也代替不了,你說意義重大嗎?”
葉霓聽他這樣說,伸手接過了,“那我是不是還得送你一支?美國總統(tǒng)倒是有這傳統(tǒng),要不咱們效仿一下?”
林赫卻一笑,轉(zhuǎn)身看去窗外說,“你送我這么大一條財路,應(yīng)該的。”
無功不受祿,有功當然另說,葉霓心情敞亮了,拿出筆細看了看說,“我倒還沒有想到簽約的事情。你這樣說,這支筆,以后確實有意義,代表我們公司的第一步。”
一步登天的“步”!
“那今天我請你吃飯吧。”葉霓說,能讓她請吃飯的人,還是男人,真的很少,萬人恨是不輕易掏腰包的。
林赫轉(zhuǎn)身來,也不客氣道,“那快走吧,不然今天中午只能留在公司吃工作餐,我下午還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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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建在臨水的位置,吃飯的時候,從窗邊的玻璃看出去,有金色,紅色的鯉魚在外面戲水,“這里也沒有限制,有窗,夏天的時候,賓客有時候會從窗子扔魚食出去,”林赫說,他和葉霓面對面坐著,現(xiàn)在太早了,才11點半,還沒有什么客人。
葉霓又透窗向遠處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家比較高檔的餐廳,但卻刻意營造了些田園景致,她說,“我們那地方,以后家家門前可以有自己的景致。”說完她又低頭去看魚。
林赫望著她,覺她這樣側(cè)頭看魚的樣子,眼神柔柔的,像小孩子般,那眼神,表情,有種此情此景別無所求的滿足感,這樣的她,沒了句句噎死人的氣勢,他說,“在看什么?”
葉霓一抬頭,原本想說這魚挺有趣,但這樣的話以他們的關(guān)系不適合說,轉(zhuǎn)而說道,“就是想看清人家有多少魚苗,回頭心里有數(shù)。”
林赫知道她大概沒有說真話,聰明的人,都知道什么關(guān)系,說什么距離的話,他又問道,“你這么能干,家里人怎么看?”
葉霓看著外面說:“家里人并不知道,我爸爸不知道耕地壓根不能蓋別墅。”她說完笑了,看向林赫說,“我做什么他都覺得好,讓我去,反正我只要三百萬,他覺得我賠光了,說不定就安心了。”這完全是假話,賠光了不在乎,她何必每晚睡前抱個計算器。但她和林赫只是合作關(guān)系,她不想交淺言深。畢竟也不了解。
這樣說,顯得家里不缺這點錢,雖然少,可萬一陪了也不在乎。
就聽林赫又說道,“以前我覺得,男人如何要和女人打交道,那首先應(yīng)該選家境優(yōu)越的,因為覺得家境好的女孩從小到大,生長的環(huán)境單純,人就沒那么精明。而家境好的里面,更愿意選漂亮的交往,因為漂亮的走到什么地方都眾星捧月,活的能更舒心,脾氣應(yīng)該也更好。容易打交道,可是這兩條,認識你之后發(fā)現(xiàn),全都行不通,你說為什么?”
你說為什么?
葉霓沒想到他這樣問自己,換成別的男人,最多心里想想,這林赫還真是什么都敢問,是說她心眼多,并且脾氣壞嗎?
葉霓看向他,也一本正經(jīng)地討論道,“這確實是個有意思的話題……但我覺得,人是否精明,主要還是看基因。至于你說脾氣的問題,我家境不算特別好,但我在家父親疼我,哥哥也疼我,他們都覺得我性格很好。所以你說……有時候是不是對象的關(guān)系呢?就像你對著有些員工脾氣就好,對著一些不那么順眼的,脾氣就差?”
林赫看她思路敏捷,言語“誠懇”,低頭笑起來,這人真有意思,渾身都是精氣神,好像隨時可以戰(zhàn)斗。
當然,戰(zhàn)斗機是名不虛傳的。
其實他真的很感興趣,她是怎樣想到這些東西的,說自己看了幾天書,那純粹是瞎掰,于是林赫又問道,“公司以后主要負責人真是你哥哥,那么你從哪一階段開始會退居幕后?”
這句狠!
“這個暫時還不好說……”葉霓的語氣又含糊不清起來,其實哪里有可能退居幕后,昨晚上葉爸爸還驕傲地說,回頭讓她去公司看看,看看五金行業(yè)如何和房地產(chǎn)一條龍。女兒磕一下竟然有了商業(yè)天賦,簡直是神來之筆!
但現(xiàn)在一堆事,她再堅持自己在“嬌養(yǎng)”,回頭這人看她還沖在第一線,那更沒面子。扮演“嬌養(yǎng)”原來還挺不容易,想到這里她腦筋一轉(zhuǎn)。
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原本也沒有準備搞大型開發(fā)。只想實現(xiàn)一些家里人的想法。我父親呢,是老派的思想,總想做出成績報效國家,產(chǎn)業(yè)報國,是我父親一直想走的路……”
林赫心里想,她的父親葉長勝,聽說最早在養(yǎng)豬場干……能有產(chǎn)業(yè)報國這樣的胸懷,確實不容易,不過……能有這種胸懷的人,卻總替別人飯局買單,想著批個條子走關(guān)系完事,他那么好糊弄嗎……
就聽對面的女孩又說,“我以前不了解他的想法,昨天我們聊了一下,我才知道我父親還有很多想法沒有實現(xiàn),才發(fā)現(xiàn),也許我應(yīng)該趁著這次契機,做出一個令他欣慰的成績,我們的規(guī)劃如果成功了,至少我的這塊,會多很多幸福的家庭。”
林先生聽完點了點頭,這話翻譯成另一種語言就是:“我原本想包裝成嬌寶貝,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有難度,所以我覺得舉著為家族崛起,報效祖國的大旗,為自己重新包裝了一下。”
他忽然很想說,你這意思以后自己要做女強人了是嗎?
但他知道,這話一說她一定生氣,揭人家的底牌沒有風度,還是算了。
幾個服務(wù)生端著盤子過來,他拿起餐布,葉霓也不再說話,倆人沉默地吃飯,誰都知道,對方根本不信自己的話,這世道誰不包裝。所以那些東西,在內(nèi)行面前沒意思,但還必須用。
因為倆人關(guān)系還沒到那一步。
只是合作,合約都沒簽?zāi)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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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日子,葉霓忽然變得忙碌不堪,因為這件事林赫有天大的好處,所以他也交代公司的人盡心盡力。
葉二哥看她實在著急用人,就從他爸爸廠里調(diào)了一個銷售部的女孩先過來幫忙。這女孩長的漂亮,業(yè)績也好,銷售干了挺久,從廠里調(diào)過來的時候本來人家有些不愿意,誰愿意去四府那種地方工作。
后來知道是搞房地產(chǎn)開發(fā),心里舒服了些。
葉二哥自己也很忙,但現(xiàn)在略放心,有人用,好歹人家林先生那里設(shè)計師來的時候,有個倒水的。
“四府這地方,給大家印象太深了,四府葉語做項目名稱能改嗎?”設(shè)計師問她。
葉霓想到后面林赫要拿剩下的地,他們這樣一折騰,以后這地方慢慢發(fā)展起來,人都是忘性很大的,作為第一個工程,留下四府這個地名,也有情感因素。她說,“要不換成‘金葉四府’四府放在后頭。另外正好也有公司的名字。”
“金葉一期,金葉二期,這個可以。”那人在電腦上改動。
葉霓知道工程名字的簡略叫法也很重要。原本還想給公司起個更好的名字,但畢竟一個人精力有限,金葉一期,金葉二期。不知道林赫那邊,到時候叫什么名字。
想到這里她問設(shè)計師,“林先生有沒有交代,你們后期的工程,會叫什么名字?”
那人說,“這個林總還沒有說。”
葉霓拿起手機,又覺得不妥,直接問人家這個,有點逼著人家和自己項目合并的意思。不過……本來后面也是要合并的……
她還猶豫呢,電話忽然自己響了,嚇了她一跳。
拿起來一看,是林赫打來的,電話一通就傳來他的聲音,“那邊聯(lián)系好了,可以保證工期,你明天過來就可以簽約。”
葉霓說,“我這規(guī)劃圖上面剛剛又做了幾處改動。”
“那沒關(guān)系,自己人,你后面有什么想改的都可以,大體上不變就行。”對面的林赫語氣干脆,這種干脆后面有種威勢,好像這事情不值一提。
葉霓說,“那好。我明早帶律師過去。”
掛上電話,她就給周律師打了電話,第二天一早,大家去簽了約,項目隨后就能開始。
簽約的地方自然在林赫的公司,葉霓雖然久經(jīng)這種場面,可是第一次她是主角,手里拿著筆的時候,還有些激動,這才不到三周,說起來真是匪夷所思,她只是騙了張酒會的邀請函,想迂回地分個手,最后竟然變成了這樣。
簽完字,和林赫交換了合同。
再次落筆的時候……她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自己以后真的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了,這可要小心,這路子只是暫時的,暫時的……小加要加快培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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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赫坐在桌前,那合同就打開著放在那里。
雙扇的大門一開,tony從外面進來,“葉小姐已經(jīng)送走了。”
“知道了。”
y又說,“林先生,那地為什么這么急著開工,你原來不是說……”
林赫抬手打斷他,“這事情我心里有數(shù),如果真的有問題,也就是這幾天了。”
y想到葉霓今天真的高興,整個人臉上都帶著可視的喜氣,不由有些不忍心,說道,“要是真的有問題,葉小姐一定很難過。”
“難過?”林赫語氣詫異,好像奇怪他竟然說這個,“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免費午餐,你不了解她,她喜歡講原理,正好這次我也想看看,她通過什么原理可以解決下面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