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既然有這種慶幸的心理,大家也不會同情旁的沒有運氣的人。反而抱著看好戲的心理,看吳平凡怎么處理案件的。
劉桂珍聽到林蘭妹把臟水越潑越大,不禁氣得跳起來,指著林蘭妹的鼻子道:
“有你這樣亂潑臟水的嗎?剛才我家小孩說了,你在撿茶車間先是無故責罵她,現在又鬧出這種偷茶的事情,怎么這么巧都是和你有關啊?”
趙菲此時不禁要為母親點個贊了,劉桂珍雖然平時有點不太靠譜,但她的優點是在對外人欺負自家人時,會展露出護犢子的一面。
上一世,她的護犢子全體現在了對趙國強的呵護上了,如果她那時有一時半刻對趙菲如此,趙菲也不會怨念這么深重。但是還好,這一世家庭悲劇沒有形成,劉桂珍走偏的性格還沒有出現,但愿她能這么一直保持下去吧,她們也能做一對心平氣和的母女。哪怕沒有更深的感情,至少還有生養之恩。
“喲,什么叫正巧和我有關?你們自已做賊了,還振振有詞,嗓門這么大,是怕人家不知道你們趙家人做賊嗎?”
這下可好,林蘭妹直接把做賊的帽子扣到了整個趙家的頭上。劉桂珍氣壞了,趙民生能忍得住,她可是氣得要炸開了,她正要跳腳上前撕打林蘭妹,誰知道,這時候趙蘭卻一把拉住了她,道:
“媽,別和她生氣。她往咱們家身上潑臟水,敗壞咱們家的聲譽,如果查證了不是這么回事,她就必須給我們家道歉,恢復聲譽。”
“說得好笑,人贓俱獲,你叫我給你們家道歉?”
林蘭妹已經做好和劉桂珍應戰的準備,沒想到這個時候趙蘭卻出來落落大方地說出這種話來,看著一點也沒有做賊心虛的樣子,讓她非常不舒服。
“你可以懷疑,可以報案,但不可以在事實還未清楚前,在這么多人面前張口閉口就是賊啊什么的,已經構成了法律上的侵害名譽權。如果相關辦案機關查證偷竊的事實成立,你才有權利這么說。”
趙蘭的表現,讓人刮目相看。趙菲上前站在妹妹身邊,這個時候,一家人團結的力量就要表現出來:
“我妹妹說得對,我們也強烈要求治保科處理這個案件。現在請吳科長封存本案的證據,這個背包。還有,請現場這幾位阿姨先別走,我看到你們從始至終就站在這,應該看清楚了事情的整個經過吧?我希望你們能留在現場做一下筆錄,把事情的始末當場講清楚。
不是為難大家,你們有看到什么就說什么,可以當著我們和林蘭妹的面前講,如有一句偏幫的話,雙方可以同時提出意見。”
趙菲這么說,讓那些看熱鬧的人頓時騎虎難下,早知道不看這個熱鬧了,怎么變成了證人?
不過還好的是,趙菲有充分考慮到了她們害怕得罪雙方的心理,提出了當著雙方的面做表錄的辦法,她們表示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做筆錄。
林蘭妹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按道理,不是她把趙蘭的茶葉撞出來,讓人知道她是做賊的,順便為難一下她治保科的父親,讓劉桂珍的“驕傲”,國家干部的老公趙民生倒一下霉,這不就結了嗎?
沒想到趙家的人還動真格的了?做什么筆錄,審什么案子?劉蘭妹不由得有些心虛起來,可是這種情形之下,她也不可能退后,只好點點頭,同意趙菲的提議。
“還有,林蘭妹,如果這起案件查出來不是我妹做的,并且還有可能是被人栽贓的話,那你就欠我妹、欠我們家人一個道歉!”
趙菲哪能讓林蘭妹過得這么輕松舒服,隨便栽贓擺弄了她們,就全然當成沒什么事發生過。
林蘭妹面上一滯,趙家人的團結和坦然,讓她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但她仍強硬到底:
“如果能查出來趙蘭不是做賊的,那自有公論!”
“不是自有公論一句話就這么簡單的,到時候如果你不道歉,我們家保留起訴你敗壞別人名譽權的權力。”
趙蘭也冷冷地緊跟道。這時候的趙蘭,儼然已經有了幾分趙菲處理事務的風采。有一家人在背后堅強的支持,趙蘭的底氣也足了,說話一直是很鎮定的,完全沒有一個小偷應該有的“慌亂”。
這讓圍觀的人覺得,事情好象和她們開始想像得不太一樣。此時雖然有不少人散去回家做飯,但還有幾十個閑人圍觀著,并且那些散去的人還交待她們,回頭要把事情的結果說給她們聽。這件事的關注度之高,可見一斑。
于是,趙民生叫來治保科的幾名協管員,把三個現場做筆錄的女工分開看好,免得她們串供,又在茶廠的露天處擺了套桌椅,開始做起筆錄來。
茶廠外是有路燈的,雖然暗點,但也不至于看不清字跡,所以借著已經點燃的路燈,吳平凡開始了他第一次的露天辦案。
其實,只是一樁治安調解的糾紛罷了,這么小的案值,構不成案件。但是若是扯到名譽權,它又是一個不容小視的案件。
基層的治保工作就是這樣,看似小事,但其實都不小,尤其是損害到當事人名譽、讓人百口莫辯的事情時,有時候甚至會引發當事人自殺這樣的悲劇收場。
吳平凡和趙民生從事治保工作十幾年中,不知道化解了多少樁這樣貌似平淡、但實則激流暗涌的糾紛。并且他們都深知這種糾紛的殺傷力。
在重視聲譽比金錢更重要的這個年代來說,沒有什么比破壞一個人名譽更嚴重的事情了。
“我看到林蘭妹把小姑娘的背包撞到地上,然后拿起來還給她時就驚叫說怎么這么沉,里面有什么,接著就拉開包把里面的茶拿出來了……”
……
三個女工先后錄了口供,趙蘭和林蘭妹在現場聽著,都表示沒有意見,整個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因為三個女工也沒有什么文化,大家都是直白地把事情地經過說出來,因此吳平凡一對筆錄,也漸漸勾勒出事情的經過。
林蘭妹反正也不怕別人會說她是不是有意撞到趙蘭的,反正從她背包里查出茶葉這件事情是肯定的了。只要有這個贓物在,她就跑不了做賊的名聲。
三份筆錄,都讓三名女工簽名按指模,趙蘭和林蘭妹也作為見證人寫上了自已的名字。
“那么,經過三份筆錄的陳述,我們可以看得出來,事件的經過就是趙蘭在出廠的過程中,林蘭妹不小心撞掉了趙蘭的背包,林蘭妹覺得背包的份量不對,在遞還給趙蘭背包的過程中,打開背包,發現了里面裝有茶葉,于是認為趙蘭偷了茶廠的茶葉。
趙蘭,過程是不是這樣?”
吳平凡問趙蘭。
“是的,沒錯。”
趙蘭回答。
“林蘭妹,事情的過程是不是這樣?”
“是的,沒錯。”
林蘭妹也答道。
“好,你們雙方都認為事件的過程是這樣。那么林蘭妹你現在還有什么要補充的?”
在筆錄桌對面,放了兩張凳子,林蘭妹和趙蘭各坐一張,開堂問審,就這樣開始了。
這種形式并非不合法,在法院也有簡易審理案件的程序,有報道說某地有一個法官,常年下鄉為群眾流動辦案,把國徽綁在馬背上,到哪個有案件的村莊,就把國徽立起,擺上桌子和凳子,便可以辦案了。
作為治保科的科長,吳平凡也有處理此類糾紛的權力,至于辦案地點和辦公條件,只要三方都沒有意見,程序合法,便可以成立。
林蘭妹抬了下眼皮,道:
“沒有什么好補充的。”
“趙蘭,你有什么要補充的?”
“有。我想問一下林蘭妹,這個包是我的沒錯吧?”
趙蘭一指放在辦案桌上的背包,那個構成她被栽贓的重要證據。
“是啊,當然是你的了。”
林蘭妹臉上露出“你是白癡”啊的表情。
趙蘭見林蘭妹渾不自知,已經一步一步走進自已的陷阱,臉上浮出了自信的微笑。
這副表情落在林蘭妹心里,不知道怎么地卻讓她無由地再度心虛。
“那我問你一句,你拿起我的背包時,有沒有摸到里面的茶葉袋啊?”
那一斤茶葉是用塑料袋裝著的,林蘭妹強笑道:
“當然有,我拿出來展示給大家看你偷竊的成果時,自然有沾到袋子。”
“好,這就說明,我的背包里,從外到里,都沾上了你的指紋是不是?”
趙蘭步步緊逼地問。
咦,事情好象到了關鍵的時候。一邊圍觀的人已經被吳平凡的走程序折磨得昏昏欲睡。他檢驗的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經過,一遍遍地重復,她們都覺得索然無味。要不是覺得都看到這個時候了,不繼續看個結果太可惜,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她們早就堅持不住了。
不過,這時候趙蘭的用詞挺新鮮的,什么“指紋”的,聽起來很刺激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