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姐,這件衣服不能用手摸的。”
趙菲走在寬大的店堂里,東看看,西瞧瞧,當然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欣賞,而是挑刺。
從店堂的設計和服裝展示上,趙菲覺得還算合理,看來這位合作的商家在這方面頗有經驗,而且下了一番苦心,邱智巍找合作商還是頗有眼光的。
不過,就在趙菲看到一款自已設計的漂亮秋裝時一時興起,上前觸摸布料時,身邊忽然響起禮貌但卻破壞心境的聲音。
趙菲回頭一看,是一位身著精致制服的女店員,她正一臉促狹地看著趙菲的手和服裝接觸處,那臉上的意思寫滿了:這款衣服很貴,你買不起的表情。
因為是在自已店里,趙菲倒沒有特別不舒服的感覺,只是由已度人,想到若是普通的顧客來店里買東西,店員也這么對人家說話,恐怕有性子和愛面子的人就會拂袖而去。
想到這里,趙菲忍不住要給店員一個現場教育:
“這些都是展示品吧?店里的展示品雖然可以直接賣給顧客,但是顧客要全面了解一款服裝前,肯定要通過看、摸、試等幾關,如果不讓顧客接觸商品,怎么會讓顧客覺得物有所值呢?”
“小姐,你說的話很有道理,可是我們店里的服裝都是高級面料的,如果每個人都象你一樣摸來摸去,直接用手接觸布料,很容易就污損了衣服。
當然,如果你想買下來的話,另當別論,本店還提供有試衣間。”
女店員客氣地一指不遠處鑲著玻璃鏡子的試衣間,這些格子式的試衣間,也是在趙菲的提醒下做起來的,在此之前,大興縣的服裝店,都沒有這種高檔、大氣的服裝店,自然也沒有如此細致地為顧客準備試衣間的服裝店了。
女店員手指之處,臉上猶帶著幾分得意。“潮”牌專賣店工資待遇很好,店面四百多平方米,店堂里擺的都是高級服裝,光潔的水磨石地面、炫亮的水晶燈裝飾其間,這一切讓女店員覺得自已的身價也高了起來。
此時和趙菲說話,儼然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就象后來驢牌等國內專賣店女店員對顧客頣指氣使的嘴臉一般。
趙菲臉上忍不住抽了一下,說不出是生氣還是笑為好,因為女店員的態度,從明面上實在挑不出刺來:她說話始終是彬彬有禮的,沒有直接污辱到顧客。但是顧客卻能從她的身體語言里,感覺到被輕視。
趙菲掂了掂手上自已設計的新款服裝,故意問道:
“這款衣服多少錢?”
“小姐,這款衣服是新裝上市,三百二十八,但是今天本店新開張,所有服裝一律九折酬賓,因此會比實際標價低幾十塊。”
女店員雖然禮貌地介紹,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你買不起就別問了的大字。
現在叫小姐仍是一種尊稱,也只有這種高大上的店里或者大酒店里的服務員才會如此稱呼客人,乍一聽挺洋派的,顧客也愛聽。被叫小姐,無形中就連身價也高漲了似的。
趙菲搖了搖頭,這個女店員到底是誰訓練出來的?從禮儀上表面無刺可挑,但深層次上,她簡直就是為了專門趕顧客而出現的,誰和她們店里有這么大的仇啊?派了這么一個女店員來?
這些新的秋裝定價,是趙菲一手訂下的。原來邱良伙和邱智巍也覺得太貴了,現在國家干部一個月最高工資才不到兩百塊,三百多塊一個多月的工資買一套衣服?他們覺得會買的人肯定大腦進水了。
可是趙菲和他們分析,現在買得起貴衣服的人,就是為了標榜身份,彰顯自已有錢人的身價,因此買得起的人永遠買得起。別看現在國家干部領得少,但實際上,隨著經濟的活躍,如今許多過去被禁止的行業,都充斥了巨大的利潤。
因此,實際上的有錢人,遠比大家在明面上看到得要多。而這一部份有錢人,正是最需要通過外面的裝飾來彰顯身份的人。
而且,他們店里的服裝都是走精品路線的,一款不會生產超過一百套,當然得走高價路線。
此時趙菲被自已的店員自已定價的高檔服裝“打敗”了,她笑著對女店員道:
“三百多,其實還不算貴,以后應該賣得更貴一些。”
趙菲進門時,已經看到店外排得擠擠挨挨的人群里,其中不少手上戴著粗大金手鏈,脖子上掛著足有上斤重金項鏈的土豪在伸長脖子等候剪彩儀式后正式開店。
果然小縣城里值得一逛的高檔精品店太少,一家開業千人求的場景將要再現,小縣城居民潛藏的購買力也將以爆發的面目嚇倒眾人地呈現一個飛躍式地增長。
“那小姐你買不買呢?如果買的話可以試試。”
女店員的“禮貌”式虛偽服務又跟上來了,言語里的嘲諷味道之濃,三米外就能聞得到。趙菲不禁雙眉一挑,到底誰給了這個女店員這種刺激顧客尊嚴底線的勇氣?
如果“潮”牌里的店員都是這樣的,那“潮”牌在大興縣命不久矣!
“我不買,我是學生,也買不起,只想看看。”
趙菲索性實話實說,看女店員如何應對,而且甚至拿過衣服,繼續埋頭細看起車工來。
“如果買不起的話,對不起,這件衣服你就不要碰了。”
果然,女店員的說話聲轉冷了許多,但是臉上仍然維護了高傲的態度。
“吳思,別這樣,這位是我的同學。”
這時,一個衣服光鮮艷麗的女子走進店里,正好聽到和看到趙菲和女店員尷尬的一幕,便出言喝止。
“堂妹,你哪知道她光看不買,還拼命地摸,我這不是怕弄臟衣服嗎?”
那個女店員原來叫吳思,此時看到喝止她的女子,不由委屈地道。
“吳穎?這位是你堂姐啊?”
趙菲一看眼前盛裝打扮的女子不正是自已高一一班的班長吳穎嘛,便禮貌地道。
“趙菲啊,對不起,我堂姐人心直口快,她沒有惡意。吳思,這位是我們班的同學趙菲。”
吳穎果然是八面玲瓏,很懂得做人,一看堂姐把趙菲得罪了,便上前圓場,她覺得以自已和趙菲的同學關系,再加上實際上她圓場是幫助趙菲化解買不起衣服的尷尬,趙菲應該不敢再說什么。
誰知道趙菲聽了,只是淡淡地點頭道:
“見識了,如果這位是您堂姐的話,我覺得這家店離倒閉也不遠了。”
“趙菲,說話不要這么過份吧?”
吳穎一聽,這話不是觸霉頭嗎?店才新開張,還沒正式剪彩開業呢,趙菲就詛咒店要倒閉,一時間也急了,說話里帶上了責備的語氣。
“喲,你這人怎么了?叫你一聲小姐,還當自已是千金大小姐啊?買不起衣服讓你白摸就算了,還在這里觸人家霉頭?做人真是不能太過份,我們這里不歡迎你這樣的顧客,以后也絕對是列入黑名單的。就算你是小穎的同學也不能例外!”
女店員吳思一看堂妹被人欺負,而且趙菲說的話似有所指,頓時生氣地反駁起來。
“菲姐,你怎么在這里?”
劉小樂手里拿著彩帶,從二樓的倉庫出來,準備出店為剪彩增添氣氛,一下樓梯就看到樓下三個劍拔弩張的女人,不由楞住了。
“劉小樂,你也認識這個女人?那好,你把她請出去,我們這里不歡迎這個女人。”
吳思儼然一副“潮”牌女店主的模樣,對劉小樂也指手劃腳起來。
“呃,對不起啊,吳思,我不能請她出去!”
劉小樂抓了抓腦袋,不知道這里到底出了什么狀況,一時間不好應答,只能就事論事地說。
“什么?劉小樂,你還想不想在這里干了?不想干你說一聲,馬上可以結賬走人,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吳思的口氣很橫,仿佛她是這里的老大似的。而吳穎站在邊上,此時不動聲色,但臉上的表情分明是支持她堂姐的,似乎撇清了她和趙菲的同學關系似的。
而有了吳穎這樣無聲的表態,吳思的態度就更囂張了,還把手拿起來,伸出一支手指指著趙菲的鼻子嚷嚷。
“放下你的手,誰敢對我菲姐這么不客氣?”
劉小樂火了,趙菲是他心里一直喜歡和尊敬的大姐姐,來到大興流落街頭后,又是趙菲救了他,給了他出路和希望,現在趙菲竟然在他面前被人侮辱,劉小樂哪能按得下這口氣?
“劉小樂,你真是不想干了?竟然這么大的口氣和我說話?”吳思氣樂了,看到劉小樂為了趙菲出頭,心下不屑地道,“劉小樂,別只想著充當英雄救美的好漢,從現在起,你就不是‘潮’牌的店員了,去會計那領錢走人吧!”
“你有什么權力開除我?”
劉小樂一急,氣得直跳腳。
“我有什么權力開除你?”吳思這時倒是用手指著自已的鼻子,得意洋洋地道,“就憑我是這家店老板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