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隊今年有了拖拉機和牛馬套,作業(yè)方式就跟去年有了很多不同,主要體現(xiàn)在集材運輸方面。
原本是人工抬木頭,集中堆放后通過冰溝向山下滑放。
這種費時又費力,還特別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出生產(chǎn)事故。
如今采用機械集材和牛馬套集材,工作效率高,作業(yè)速度快,節(jié)省人力,而且更安全。
盛希平跟幾個骨干開了會,將知青隊這六十來人分成幾組。
采伐組由王建設(shè)、郭永平、于帥軍帶領(lǐng)油鋸助手,專門伐倒樹木。
之后是張志軍、潘福生帶一部分人,專門成立椏子組,掄著斧子打枝。
后面緊跟造材組,用彎把子鋸造材,盡量造長材,不造短材。
造材后是集材,陳維國和盛希平輪換開拖拉機、大堿場的套戶趕爬犁。
牛馬套集材,人走在牛、馬套子左側(cè),既安全,又能協(xié)助牛、馬坐坡。
爬犁在山場停穩(wěn)后,由造材組的人,將需要集材的木頭(長材)大頭搬滾到爬犁上,固定好。
然后由套戶趕集下山到楞場卸下,再由歸楞組的人歸楞。
拖拉機集材,就是把原木用鎖帶鎖在索引架上,在地面上拖集。
這種方式一次性可以拖拽很多根原木,原木在地面上形成扇子面兒的形狀,所以也叫扇子面兒式集材法。
但是這種方法對作業(yè)區(qū)內(nèi)幼苗、幼樹、保留樹破壞極大,所以比較適合皆伐。
而對于那些采、育兼顧的作業(yè)區(qū)內(nèi)集材,則是要求拖拉機不準離開集材道,絞集時必須單根抽,湊足載量后一起絞上搭載板運到裝車場。
知青隊這幾個油鋸手、拖拉機手,都是今年剛培訓領(lǐng)證的新手。
最開始場里不放心,專門安排了生產(chǎn)場長和安全員到現(xiàn)場看著。
盛希平等人雖然是新手,可干起活來半點兒不比老手差。
年輕人有的是力氣,干活不光穩(wěn)當還快。
生產(chǎn)場長跟著看了四五天,發(fā)現(xiàn)知青隊這邊干活的速度很快,效率也高,立刻就安排其他工隊的人過來學習。
在林場幾個工隊中,推廣知青隊的作業(yè)工序和方法。
山上干活無異是枯燥無聊的,唯一放松休閑的時間,也就是每天晚間吃完飯,大家伙兒湊到食堂,胡吹一氣侃大山。
轉(zhuǎn)眼間,工隊在山上就干活快倆月了,山上又下了好幾場雪,氣溫也越來越低。
零下三四十度的山林里,林業(yè)工人穿著大棉襖二棉褲,頭戴皮帽子,腳下穿著氈襪子、大棉鞋。
頂著風冒著雪,喊著嘹亮的開山號子,將一棵棵大樹伐倒,然后運送出山,輸送到各地,支援國家建設(shè)。
工人們在山上拼了命的干活,職工家屬們在家里都懸著一顆心,天天盼著丈夫和孩子平安下山。
“媽,那個期末考試已經(jīng)完事兒了,學生今天就放假,我們可能還得再過七八天。
你不是說要包粘火勺么?趕緊把米泡上,正好泡幾天推了磨,估計我也放假了。
我和云芳云菲一起動手,咱娘幾個一天就包完了。”
十二月二十五號下午,小學期末考試結(jié)束,周青嵐挺著個大肚子,一手扶著腰,推門進屋,跟張淑珍說道。
之前劉玉江給盛家送來了不少粘苞米碴子、粘高粱啥的,張淑珍就說要留著包粘火勺吃。
這粘火勺就是用各種黏性的糧食,比如大黃米、粘苞米、粘高粱、粘谷子等,加上水泡三五天,然后送到磨坊去推水磨。
推回來將黏面子裝入面口袋中控水,控到一定程度后,將黏面子倒出來裝盆里,用力揉到有一定彈性、柔軟不沾手的程度。
然后用一小團黏面子,里頭裹上用糖精煮過的小豆餡兒,按扁。
鍋里放上鏊子,燒干鍋,待鏊子燒熱了,把粘火勺擺在鏊子上烙熟就行。
這活很繁瑣,一個人干不了。
之前學校沒放假,周青嵐和盛云芳盛云菲都沒工夫,所以張淑珍一直念叨,始終沒泡米,就是想著等學校放假了再說。
今天學校總算考完試了,周青嵐一進門就趕緊跟婆婆提起來。
“正好,趁著我還沒生,趕緊把粘火勺包出來。
要不然等我生了孩子,又要伺候我坐月子,又要包粘火勺的,忙不開。”
周青嵐一邊說著,一邊解開圍巾,十二月末天氣賊啦冷,出門都得捂嚴實了。
“泡上了,昨天我就把米泡上了。”
張淑珍一見兒媳婦進門,趕緊拿了條干凈毛巾上前,給兒媳婦打撲身上的雪。
外頭又下雪了,雪挺大的,從學校走到家這一段路,周青嵐的頭頂和肩膀上就落了薄薄一層雪。
“你今天感覺咋樣啊?肚子疼不疼,有沒有一陣陣肚子發(fā)緊的感覺?”
離著預(yù)產(chǎn)期也就剩十來天了,最近張淑珍天天都問,就怕兒媳婦頭一胎沒經(jīng)驗,萬一有點兒啥閃失可不得了。
“媽,我沒事兒,哪哪兒都挺好的,也沒覺得肚子疼。反正就是累點兒,沒啥。”
周青嵐笑笑搖頭,她懷相確實不錯,這孩子除了懷孕初期折磨人,總吐之外,就沒別的毛病。
懷孕到現(xiàn)在,周青嵐從來沒有因為身上不舒服請過假。
當然,這年月的人多數(shù)都皮實,好多女人懷孕了也去地里干活,還有人直接把孩子生在地頭上的呢。
周青嵐當老師,相比于下地干活來說,還算輕松的。
畢竟也不是一天都站著講課,她這個體型了,就算坐著,也沒人說啥。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只要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就行。”
聽兒媳婦說沒事兒,張淑珍這懸著的心好歹放下來點兒。
兒子在山上干活,兒媳婦懷孕了還挺著個大肚子,頂風冒雪的去學校給孩子上課。
那群熊孩子都皮,這要是兒媳婦有點兒磕磕碰碰啥的,張淑珍沒照顧好兒媳婦,咋跟兒子交代啊?
“快坐下來歇著吧,要我說啊,既然已經(jīng)考完試了,那你就干脆請假回家得了。
現(xiàn)在這外頭天冷路滑的,你天天去學校,我都提心吊膽。
就這么幾天了,你該請假就請假,學校也不能說啥。
真要是說啥,我去找你們校長。”張淑珍扶著兒媳婦坐到炕沿上,一邊念叨著。
“過了這兩天吧,我把孩子們的卷子給批完,成績登上去。
等著孩子們返校聽了成績,我就跟學校請假,回家來歇著。”
周青嵐知道婆婆是為了她好,也沒反對。她都這個體型了,天天在學校也確實夠累的。
周青嵐身體不方便,所以孩子們考完試回班級,她說了一下返校聽成績、領(lǐng)作業(yè)的時間就回家了。
學生們則是由盛希泰帶頭,把教室打掃完衛(wèi)生,爐筒子拆掉歸到倉庫去,都收拾妥當了,才鎖門各自回家。
盛希泰和陳峰先回家,盛云芳盛云菲、盛希康幾個也陸續(xù)進家門。
晚飯已經(jīng)做好了,倆丫頭趕緊動手收拾上來。
這邊大家伙兒剛要坐下來吃飯,外屋趴著睡了一天的花花醒了,嗷嗚著去扒門。
現(xiàn)在的花花,已經(jīng)不能叫小家伙了,六七個月的花花,體型已經(jīng)能趕上二郎神的大小。
那大腦袋大爪子,這得虧是自家從小養(yǎng)大,要是在野外見著這么個家伙,能嚇尿褲子。
盛希平上山后,家里這幾只狗就讓劉玉江哥倆給牽走了。
劉家哥倆冬天里閑著沒事兒就帶狗上山,打著獵物啥的,往盛家送一些。
盛希平不在家,沒人帶著花花出去捕獵,這家伙就自己出去。
花花不走太遠,就在林場周圍不超過五十里的范圍內(nèi)捕獵。
剛開始的時候,能逮著獾子或者貉子、野兔啥的小型動物。
最近這些日子,花花能抓回來狍子、半大的鹿、小黃毛子啥的。
別看它體型還沒全長成,卻能叼著跟它差不多大的獵物回家,這就是百獸之王的本事。
一般來說,老虎都是吃一頓飽的之后,兩三天不再捕獵。
但是野外的老虎會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所以很少回窩里趴著。
花花也差不多,它幾乎是每天晚上都出去,不管抓沒抓到獵物,都會在外頭轉(zhuǎn)悠一大圈,等到天快亮的時候,這家伙才回來。
所以外屋一有動靜,盛家人就知道,這是花花又要出去捕獵了。
“老六,快去開門,讓花花出去。”
其實那屋門沒插上,以花花的能耐,使勁兒一撲就能撲開。
可這家伙不干,每次出去,必須弄出點兒動靜,非得有人給它開門不可。
盛希泰趕緊穿鞋下地,去外屋給花花開門。
“花花,出門要當心啊,別去惹狼群、豺群啥的,也別走太遠。”
盛希泰一邊說著,一邊推開門。
花花朝著盛希泰嗚嚕一聲兒,用腦袋蹭了蹭盛希泰,這才邁步從屋里出去,縱身一躍,就從園杖子上面跳了出去。
盛希泰急忙從大門出去,盯著花花的影子。
見這家伙幾個起落就出去很遠,頃刻間就沒了影子,而周圍也沒啥異常,這才放心。
他大哥上山之前囑咐了,只要花花出去,一定要跟個人看看,就怕有人瞅著花花眼紅,暗中埋伏禍害了小老虎。
盛希泰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沒聽見任何異常的動靜,這才放心,轉(zhuǎn)身回屋去吃飯。
小學的考完試了,中學的還沒呢,吃過晚飯,周青嵐又看著盛云芳、盛云菲復習了功課。
一直到林場停電,眾人這才回屋睡覺。
周青嵐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臨近預(yù)產(chǎn)期,隨時都有可能生。
所以晚間張淑珍去西屋陪著兒媳婦,一旦有什么動靜,她也能隨時起來幫忙。
林場治安不錯,別看各家的男人都在山上干活,可保衛(wèi)科的人會固定時間巡邏查崗,所以晚間挺消停的。
盛家?guī)字淮蠊凡辉诩遥胸敽屯R舶氪罅耍耆梢钥醇易o院。
晚上什么事也沒有,眾人一覺睡到早晨五點左右,就聽見有東西在扒門,不用說,肯定是花花回來了。
張淑珍趕緊套上棉褲,披上棉襖,小心翼翼的從西屋出來,到外屋掀開門里掛著的破門簾子,然后拽開門上的插銷,推開門。
“哎呦我天,花花你抓了個豬回來啊?”
冬至前后夜很長,早晨五點來鐘外面天剛蒙蒙亮。
在白雪映襯下,張淑珍隱約瞧見地上一只黑乎乎的東西,看著比花花還大一些。
低頭仔細一看,是一頭豬,大概有一百來斤的一頭野豬。
花花見到張淑珍,便上前用它的大腦袋蹭張淑珍的腿,一邊蹭還發(fā)出呼嚕呼嚕的動靜。
張淑珍抬手摸了摸花花的肚子,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吃飽了。
于是張淑珍萬分疼愛的揉了揉花花的腦袋,閃身讓花花進屋,然后彎腰將外面的豬拖進屋。
花花進屋就趴在自己的窩里睡大覺去了,張淑珍一看時間,索性也不睡了,穿好衣服,出去抱柴火回來燒火做飯。
早飯簡單,一個鍋煮小碴子粥,另一個鍋里添水、放鍋簾,熘上干糧和昨晚的剩菜,再切點兒咸菜啥的,就能對付一頓。
碴子粥開鍋后,放點兒面堿,用勺子攪一攪,然后鍋蓋錯開留一條縫。
之后,張淑珍騰出手來,開始收拾地上那頭豬。
平常日子都是盛希平動手收拾,用不著張淑珍。
如今家里三個勞力都在山上的,盛希康還在屋里睡覺,張淑珍就只能自己動手了。
那黃毛子的喉嚨處有血洞,一看就知道,這是被花花用牙咬的。
野豬的肚子已經(jīng)被掏開,內(nèi)臟全都沒了,肚子下的肉也被撕碎了不少。
張淑珍拿著刀將花花撕咬的地方都切下來放一旁,留著給招財和旺福吃。
剩下的直接扒了皮,剔了骨頭,剁成一塊一塊的拿出去凍上。
這些得留著,花花要是哪天出去沒收獲餓肚子了,就拿回來化開喂它。
其實,自打盛希平走了之后,花花也就有兩三次出去捕獵無果,回來圍著張淑珍要吃的。
其余時候,這家伙就算不往回帶,也能混個肚子溜圓。
豬蹄子豬頭,張淑珍打算留著,等周青嵐生娃坐月子的時候,收拾了做給她吃,所以也都拿到倉房里凍上了。
收拾完這些,正好喊了孩子們起來,洗漱之后,收拾吃飯。
早飯過后,盛希康、盛云芳、盛云菲三個還沒放假,得繼續(xù)去學校。
周青嵐呢,還得去學校批卷子,給學生錄成績。
所以張淑珍就囑咐倆閨女,路上好生扶著周青嵐,千萬別滑倒了摔著啥的。
“批完了卷子也別著急回來,等中午老四老五放學了去接你,你們一起回來。”
臨出門前,張淑珍還囑咐周青嵐,讓她一定要小心。
周青嵐三個同時應(yīng)了一聲,然后走了。家里只剩下張淑珍和盛希泰、陳三個。
“今天不許出去撒野啊,都擱家里幫我挑小豆,回頭我烀了餡子,咱包粘火勺吃。”
一聽有好吃的,盛希泰立刻瞪起眼睛來,連連點頭。“媽,我們不往外跑,擱家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