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參,是盛希平領著父親和弟弟進山所得,那三個都是從來沒放過山的,啥都不懂。
張淑珍就覺得,給老大一千好像少了點兒。
可家里情況擺在這兒,花錢的日子在后頭,沒辦法,她只能這么分派。
盛希平根本就不在乎這千八百塊的。
他是長子,掙了錢歸家里,給弟弟們蓋房娶媳婦,那是應當應分的,所以他就不想要那一千塊。
娘倆正互相推讓,那頭盛連成咳嗽一聲,“老大,這錢你媽然你拿,你就趕緊收起來。
這大白天的不定一會兒誰來,讓人撞見了不好。
別管錢是誰拿著,將來家里要用錢,我們手里不寬裕了,你還能瞪眼兒看著?
你那頭要是有點兒啥事情用錢,但凡我們手里有,肯定往外掏。
自家人就別整那些沒用的了,快點兒放起來,咱趕緊干活去。”
娘倆一聽也是,得嘞,別推讓了,趕緊收拾起來,該干啥干啥去。
就這樣,盛希平拿了一千,張淑珍拿了兩千,娘倆趕緊都各自找地方,把錢保管好了。
把錢收好,盛希平這才從背兜子里頭,把他買的布料和棉花都掏出來。
“媽,你看這個布料行吧?我瞅著不論閨女小子,這顏色圖樣都能用。”
盛希平兩口子買了好幾塊布料,斜紋的、平紋的、印花的,都有。
如今這時候,布料的花色也沒那么多。
有兩塊印花的布料,土黃和橘紅的底子,上頭印著層層疊疊各種顏色的圓圈。
不知道的看著,就像印上去好多鋼镚兒似的,反正看著顏色啥的還行。
小孩子穿嘛,最主要的還是耐臟,太素凈的顏色不好,就要這么熱鬧的。
這顏色鮮亮,男娃女娃都能用,孩子在元旦前后出生,那時候冷,多做幾套棉襖棉褲啥的換洗。
這是盛家第一個孩子,別管男娃女娃,都得重視。
“嗯,這幾個色兒不錯,你先放著吧,回頭我有空了就給做上。
咱早點兒預備,可別跟有的人家似的,媳婦那頭生孩子,這邊兒忙三火四的做被。”
張淑珍瞧著布料都挺喜歡,于是把東西收到柜子里,等著她有空了慢慢做。
周青嵐現在大著肚子,又教書挺忙,再說這些小娃棉衣棉褲之類,周青嵐沒做過她一點兒經驗沒有,還得是張淑珍來。
東西收拾放妥了,張淑珍出來繼續切豆角,盛連成幫著晾曬。
盛希平一看,他也幫不上啥,還是趕緊去知青隊那頭看看情況吧。
這幾天不在家,也不知道后大地又進啥野獸了沒有。
集體戶的房子就在后大地不遠處,今年開春又重新收拾了一遍,沒結婚的男知青,多數都在集體戶住。
盛希平過來的時候,郭永平他們那一伙兒昨晚上守夜巡邏都累了,正在屋里休息呢,王建設等人不在。
九月上旬,地里的莊稼還在最后成熟階段,不能收割,白菜蘿卜、土豆地瓜等也都不太到時候。
所以這些知青晚上守夜,白天該睡覺的就睡覺。
要不然,就去附近林子里,撿蘑菇、打松籽、撿核桃啥的,反正也都不閑著。
盛希平估計,王建設他們是去林子里劃拉東西了。
“哎呦,希平回來了,那啥,快坐。”郭永平等人沒睡覺,在屋里玩牌呢,見到盛希平進來,趕緊招呼他坐下。
“那個,嫂子開會回來了?到底開的啥會啊?我咋聽人說,要辦啥工人大學?夜校啊?”
都知道盛希平是陪媳婦開會去了,此時見到盛希平,就忍不住想打聽打聽,到底咋回事兒。
“我也不太清楚,等過些日子聽場里安排吧。”盛希平搖搖頭。
他對這些不感興趣,都是一股風兒,幾天就刮過了,這些沒必要太在意。
“對了,我不在家這幾天,家里頭咋樣?晚上沒有啥牲口來地里禍害吧?”
他最關心的,還是后大地這點兒莊稼。
他在家咋地都好說,這要是他沒在家,地里又進來啥野獸一通禍禍,這話可就好說不好聽了。
“還行吧,也不能說是一點兒沒有,應該是地里進來了幾個獾子,把地瓜和苞米禍禍了點兒。
建設和維國他們,帶著人順著獾子蹤兒摸過去,好像是拿炮仗吧,轟了個獾子窩,抓了三四只獾子。
昨晚上地里消停點兒了,沒有獾子來禍禍的跡象。”
郭永平撓撓頭,他跟盛希平的關系普通,比不上王建設他們跟盛希平那么鐵。
去年王建設等人跟著盛希平,學了不少本事,如今小來小去的獵物,他們就能辦了。
盛希平一聽,點點頭,只是幾只獾子倒是成不了大氣候。
王建設他們應付黑瞎子有點兒費勁,但是打野豬抓獾子這些,應該不成太大問題。
“哦,那就行,只要沒有東西來禍害咱的莊稼,咱今年秋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不錯。
行了,你們玩兒著吧,我先回家了,晚上我再帶著人巡邏。”
盛希平點點頭,既然知青隊沒啥大事兒,他就沒必要在這邊耽擱。
王建設他們進林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兒,還是回家等著吧。
就這樣,盛希平在集體戶坐了會兒,跟郭永平等人聊了一陣子,才離開回家。
中午的時候,盛希安背著一大背筐的松塔回來,盛希平這才知道,弟弟跟王建設等人一起,去林子里打松塔了。
下午,盛希平也跟著一起進山,正好見到了王建設陳維國他們。
幾個人湊到一處,盛希平把賣熊膽的錢分給大家,然后眾人分工,上樹的上樹,底下的人撿塔背塔。
今年松子不如去年厚,他們得抓點兒緊,爭取早點兒把林場附近的松塔都打完,等秋收過后,再往遠處去。
秋天這一季松子要是弄好了,也能掙個百八十塊錢,誰都不想錯過。
山參和熊膽都賣了,家里那個黑瞎子膽還沒干,暫時盛希平沒啥心思,就留在知青隊。
跟大家伙一起,晚上看青巡邏,白天去林子里打松籽、撿核桃,再不然就是撿萫子、撿蘑菇。
反正守著大林子,秋天物產最豐富的時節,只要人不懶,這一秋天總能劃拉回來好多東西。
九月末十月初,地里的莊稼都長好了,正是往回收獲的季節。
農業社一般會在這個時候,給學校放農忙假,孩子們都回家來幫著家里干活,抓緊時間收割。
前川林場也有家屬隊、農業點兒,到這個時候肯定是秋收生產第一位。
再加上,學校每年都得讓孩子們上交萫子,今年的任務是每個人五十斤。
那肯定要給孩子們放假,不然他們哪里有時間去撿萫子?
從九月二十五號開始,前川中小學也放假了。
周青嵐總算可以休息幾天,跟張淑珍倆人一起,給還沒出世的小娃做衣裳、包被,扯尿褯子等等。
提前準備好了,免得孩子生下來手忙腳亂。
盛希平帶著知青隊的人,跟林場家屬隊一起,則是全力搶秋收。
先把苞米、豆子這些收回去,接著是白菜、蘿卜,最后是土豆地瓜。
白天收地,晚上看青,十來天的時間,把這些知青也都熬的一個個眼圈兒發黑。
好在林場的地少,跟農業隊沒法比,忙活十天半月的,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眾人總算可以松口氣。
“希平啊,大晚上的你不擱家好好歇著,咋又要出去啊?”
這天吃過晚飯,盛希平卻打了綁腿,背上兜子,那一身裝束不用說,這是要去打獵。
張淑珍就覺得奇怪,大兒子這是要干啥去?忙活這些天累的夠嗆,咋還不消停兒的各家歇著呢?
“哦,媽,我打算跟老二帶著咱家的狗,還有小花花,我們一起去后大地轉轉。
最近后大地又來了幾只獾子,正好咱家獾子油沒有了,我尋思著去抓幾只回來,咱焅點兒獾子油,冬天好用。”
盛希平一邊解釋著,一邊伸手從墻上摘下槍。
前幾天就發現后大地有獾子的蹤跡,不過苞米豆子已經收割完,獾子進地頂多就是撿點豆粒、瞎苞米、小土豆啥的吃。
盛希平也沒惜的管,秋收要緊。
如今后大地的莊稼和菜都收獲完,地里只剩下一垛一垛的苞米秸子,狗子在地里能跑的開了。
盛希平就打算帶著狗子們出去溜達溜達,撒撒歡兒,順道抓幾只獾子回來,焅點兒油用。
再一個,小花花如今也快四個月了,得讓它跟著去見見陣仗,學著捕獵小型動物。
學本領要從小開始,不然這小家伙成天要吃肉。
眼下還好說,盛希平在家,隔三差五的能去打獵,等過一陣大雪封地,盛希平得去山上伐木了,誰打獵喂那小老虎啊?那不就得它自己想辦法么?
“哦,那你們哥倆帶著手電,多注意點兒。”張淑珍一聽,不再追問,只囑咐盛希平哥倆,出去小心點兒。
盛希平背上槍,招呼了花花一聲兒,“花花,走了,打獵去。”
也不知道那花花能不能聽懂話,反正小家伙一聽盛希平吆喝,立刻就從大花筐里出來。
伸了個大懶腰,再抖抖毛,邁著方步就跟在盛希平身后往外走。
盛希平和盛希安倆人從屋里出來,解開了院子里幾條狗的繩子,“走。”
狗子們一聽,就知道是要去打獵,頓時興奮起來,一個個連蹦帶跳的,這其中,蹦最歡的是小黃。
小黃的倆孩子已經兩個月了,前些天狗崽斷了奶,小黃就挪到了院子里。
主要是花花現在還沒斷奶,一天總得吃幾頓,其余時間添肉食,所以小黃就沒送回去。
花花吃肉又喝奶,身子壯實的很,一天天也不老實,想吃奶了就出去找小黃,順道跟二郎神它們玩一會兒。
睡覺的時候還在大花筐,跟小黃的那兩個孩子一起,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只狗崽一只虎崽,誰也不怕誰。
花花心血來潮,就欺負一下倆狗崽,倆狗崽氣急眼了,也能朝著花花汪嘰兩聲。
原本,劉長德說是這兩只狗崽一家一只,可盛家已經養這么久了,劉長德也不好再說要回去。
幸虧二郎神那時候配了好幾只母狗,大堿場那頭有兩戶人家的母狗下了崽子,答應給盛家兩只,盛希平索性就給了劉家那邊。
所以,小黃生的這兩只狗崽,就歸盛家了。
這么一來,盛家目前有大狗五只,小狗崽兩只,還有一只虎崽。
這也算是個龐大的隊伍了,光是喂狗,一年都得不少東西呢。
前天家屬隊賣土豆、地瓜的時候,張淑珍還特地打發家里人,多買了好幾袋子土豆回來。
尤其是那些小點兒便宜的土豆,多劃拉些回來,留著烀了喂狗。
盛連成前幾天還跟盛希平念叨呢,明年跟劉家那頭商議一下,擱大堿場那邊撿點兒小片兒荒。
不說別的,土豆地瓜苞米啥的,多少種一些,留著喂狗也好啊。
哥倆牽著五條狗,小老虎花花跟在盛希平身邊,大部隊浩浩蕩蕩直奔后大地。
剛到后大地邊兒上,二郎神就聞見啥東西的味道了,使勁兒的掙繩子。
于是盛希平哥倆趕緊給狗子們解開繩,將狗撒開,在這一大片收割過的地上奔跑著。
小老虎花花這是第一次來野外,瞅著哪里都新鮮。
這家伙的嗅覺也挺靈敏,但是它從來沒抓過獵物,所以有點兒不知道從何下手,一臉茫然的瞅著遠處。
盛希平見此也不著急,不管什么動物,學習捕獵都有個過程。
假如花花還在母虎身邊,這么大點兒的時候根本不用它去捕獵,母虎抓回來獵物喂養它。
等著花花再大一些,母虎捕獵時會帶著它,讓它親眼看母虎如何捕獵,通過模仿來學習。
可眼下,花花并沒有模仿的對象,一切就只能憑借它自己的本性去慢慢琢磨,所以急不來。
捕獵,是貓科動物的本性,這種本性在適當的時機會覺醒。
就像花花此刻,盡管它沒見過母虎如何捕獵,但是它卻矮下了身子,輕輕擺動著尾巴,動作輕巧又靈敏的朝著地里走去。
盛希平沒出聲兒,由著花花自己去發揮,不管成功失敗,這都是花花必須經過的階段。
此刻,就在距離花花不足百米外,一只肥墩墩肉乎乎,一走路屁股直晃悠的肥獾子,正滿地里撿黃豆吃呢。
今年天氣干燥,豆子干的快,割豆子的時候,不少豆莢爆開落在了地上。
別看這黃豆灑在地上黃澄澄的一片,可費半天工夫也撿不起來多少。
那些學生們雖然放了農忙假,可他們忙著撿萫子,也顧不上來撿黃豆。
知青和家屬隊的人,盡力撿了些,地上還留下不少,可不就成了獾子的美食?
這些家伙吃慣了嘴兒,一個個都來地里找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