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上到一半,校長弗萊恩卻突然走進來,打斷了任課老師的講述,
“狄登?克勞爾,跟我出來,”弗萊恩神色相當嚴肅說,
教室里所有學生全部朝最角落看去,
狄登似是早已料到,他緩緩的站起來,昂著下巴,淡褐色的眼直視的弗萊恩,似乎在堅持著最后的尊嚴,午后斜陽,灑在他身上,并沒有帶來溫度,卻讓其他學生都感到了一種視死如歸般悲壯的凜然,
校長辦公室距離教室不過兩層樓梯的距離,狄登頭一次原來這條路很漫長,漫長到每一步都是煎熬,
他的腦子里蒙蒙的,都沒想,卻都在想,那數(shù)萬行的代碼,攻擊成功時的喜悅,以及艾德琳對他的說教…所有的所有交織在一起,讓他的頭如脹裂般痛苦,而周遭的畫面也在他眼前慢慢模糊,
弗萊恩扭動大門的把柄,復雜的看著狄登,“進去吧,孩子,”
狄登卻如同生了銹的柱子,也邁不開步,
因為他,一切都晚了,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冰涼的手銬無情的捆綁住他的雙手,
“狄登?克勞爾,涉嫌惡意侵入破壞商用服務器,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有權(quán)予以逮捕,”
的男人把的證件和逮捕證給狄登示意了一下,
另一個男人抓著狄登的肩膀,以防他逃跑,而狄登仿佛毫無知覺般,木然的呆望著前方,
弗萊恩不忍心看到的學生被如此對待,狄登是多么聰明的孩子啊,學校因為他第一次得以代表紐約州參加全美數(shù)學競賽,并且還獲得頗高的名次,
獎杯就擺在校長室最顯眼的地方,此時看起來卻是一個碩大的諷刺,
“,他才十三歲,”弗萊恩說,“孩子都有頑皮的時候,”
“在聯(lián)邦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男人不留情面的說,“他所犯的罪名足以讓他在監(jiān)獄呆四十年或許更長,”
四十年…
狄登腳一軟,若不是男人拽著他,他只怕已經(jīng)跪坐在地上,驕傲的男孩終于低下了頭,眼淚一滴滴潤濕了昂貴的地毯,
弗萊恩也吃了一驚,探員的話代表著狄登這一輩子都完了,他最美好的年華都將在吃人魔窟中度過,
一時的任性與意氣之爭換來的卻是半生的牢獄生活,值得嗎,
“我了,艾德琳你說的對,我我了,”狄登突然痛哭失聲,卻叫出了女孩的名字,
艾德琳…
兩位探員不留痕跡的對視了一眼,
“天,快出來,狄登被fbi逮捕了,”走廊上傳出一聲驚叫,
學生們聞訊立刻往操場上沖,剩下的都擠在窗前,
兩個男人押解著男孩正往學校外走,男孩穿著深藍色的夾克,頭上戴著里層灰色連帽衫的帽子,
即使看不到臉,但所有人都清楚那是狄登,
露娜愣愣的望著狄登手腕上駭人的手銬,她喃喃道,“我的上帝,他做了,”
露娜竟莫名的想到了艾德琳,她不知為直覺與她有關,
“吸毒,強奸,或者參與械斗,”夏奇倒覺得稀奇,在貴族學校里,這種場面可不多見,
“真可惜,”穆塔莉嘆道,“好不容易有一個看得順眼,呵,直接進監(jiān)獄了,”
“這下好了,你不用再為他牽腸掛肚,罪犯能有幾個好,”莫妮卡對凱瑞米說,
一群女孩子都圍在操場上,她們本來就在為拉拉隊訓練,也正好把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那種人,”凱瑞米搖頭,為狄登辯解,
“那么他們現(xiàn)在在提前為警匪類話劇排演,那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都是道具?”莫妮卡把手上的團花扔在凱瑞米頭上,“醒醒吧,狄登已經(jīng)完了,他永遠也配不上你,”
狄登垂頭,上了學校外的黑色的越野車,至始至終,除了失態(tài)叫出了艾德琳的名字,他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
“舅奶奶,洋鬼子是不是死了,都睡了好幾天,咋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孩子尖利的聲音刺激著尼奧的耳膜,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這又是在哪兒,
視線之中,是泥土糊起的屋頂,床架上的竹竿搖搖欲墜,鼻間還有一股濃濃的霉腐氣,
身下不停的有熱氣往上流,床里安裝了電氣取暖設備嗎,
尼奧試圖把手從破舊的棉被里抬起來,卻驚動了床前的小女孩,她大叫道,“舅奶奶,他醒了,他醒了,”聲音之激動,猶如見到了外星人,
尼奧當日捂著鮮血直流的腦袋,徒步走了不知多久,也沒有遇到一個人,反而路越來越崎嶇,地勢也時高時低,
他完全不已經(jīng)徹底背離著華北平原,在往秦嶺深處走去,
受傷的身體再加上饑寒交迫,荒無人煙,尼奧終于承受不住,再一次昏倒,
小女孩叫喚完,就走到床邊上,盯著尼奧瞧,
“哇,你的眼睛真的跟貓兒似的,”小女孩就好像了新大陸,
在尼奧眼里,眼前的小女孩和艾德琳差不多大的年紀,一頭枯黃的頭發(fā)扎成了兩只麻花辮,穿著玫粉色的外套,有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不大不小,膚色黑黃黑黃的,很瘦,但比起艾德琳還是要強多了,
“別急著起來,”見尼奧掙扎的要起身,小女孩立刻按住他,“黃四娘說你的后腦袋破了好大一個窟窿,得躺好幾天,”
她說的話,尼奧一個字也聽不懂,更別她那帶著秦嶺西口特有的口音了,
“水…,”尼奧的嗓子干得發(fā)澀,光說出這個詞,都讓他費盡了力氣,
“呀,你開口了,”小女孩又是一驚一乍的,
“杏兒,走遠些,”蒼老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舅奶奶,你可來了,”小女孩歡喜的笑道,“瞧,這個洋鬼子的眼睛,真有趣兒,”
她口中的舅奶奶,面黃肌瘦,臉上的皺紋縱橫交,一頭花白的頭發(fā)在腦后隨便團成一團,穿著深藍色的棉襖,弓著背,手里還杵著一根粗樹枝,
她一走一拐到了墻邊,拿起一瓶開水壺,就著桌上的缺口茶杯倒了一杯開水,煙氣在這寒冷的屋子里,很快便消散開來,
“喝口水吧,”老婦人把茶杯遞到尼奧跟前,
到底還是經(jīng)歷過風霜的老人,根本不用聽懂尼奧的話,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尼奧的運氣說得上背,也可以說得上好,
他不幸碰上了窮兇極惡的劫匪,搶了財物,傷了人不說,為逃避罪責,竟開車往西數(shù)十公里從國道轉(zhuǎn)到省道,秉著拋人凍死的目的,最后把他扔在了十里荒原,而不懂地形的他,居然還往更深處走,
幸運的是他倒在了這戶人家的莊稼地上,更幸運的是,她們都是淳樸善良的農(nóng)民,
這是一個叫錐口店的小村莊,坐落在秦嶺群山中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山坳間,全村不過寥寥二十三戶人家,
而這戶人丁尤其稀薄,姚杏的父母帶著弟弟前年出去打工,再也沒有,只得與舅奶奶相依為命,
老幼兩人,如何撐得起家里十來畝的公派田,于是村長把農(nóng)田分給其他戶,只余兩畝,再加上村里的救濟,將就度日,尼奧恰好倒在其中之一上,
從錐口店村到縣里的醫(yī)院,要走三個小時的山路,還得在土路邊上招手攔截私人承包的長途車,所以尼奧的傷是由村里的赤腳醫(yī)生黃四娘簡單處理的,
黃四娘醫(yī)術(shù)好,這十里八鄉(xiāng)都靠得她,最重要的是黃四娘姚杏家窮,不收診金,
距離春節(jié)只有兩天,村里都是一片喜慶,各家各戶出去打工的年輕人也都,和家人歡聚在一起,
唯有姚杏家的土房子里冷冷清清,即使許多人她家多了一個破腦袋的外國人,但大過年的,他們都不愿意沾上任何晦氣,
……
亞瑟文把圖畫本從桌面上推到莫華德眼前,
‘艾德琳時候,’男孩用鉛筆寫的漂亮的法文字母,看起來就有種藝術(shù)的享受,
若艾德琳能看到,一定會驚喜罷,
在她離開的大半年里,男孩依舊不聲不響,但變了很多,
莫華德已經(jīng)習慣亞瑟文的這種表達方式,從最開始的西語到如今的法語,
“我也不,”莫華德攤手,“艾德琳打的時候,你應該直接開口問她,”
亞瑟文長長的睫毛微垂下來,蓋住眼中的抑郁,
莫華德望著面前美麗的男孩,他站得很直,就像阿爾卑斯山林的里一顆海岸松,淡金的直發(fā)落在臉頰兩側(cè),與瞳色的淺紫交相輝映,尤顯得華貴,
隨著亞瑟文一天比一天的安靜,一天比一天正常,他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也一點點由內(nèi)至外散發(fā)出來,
真正的寶石是藏不住的,
照顧這樣的孩子,不止需要勇氣,還要承受壓力,
“你想上學嗎,”莫華德問出了一直糾結(jié)在心的問題,
二月已經(jīng)過了大半,學校早就開學了,活潑可愛的學生們每天都要從醫(yī)院門口經(jīng)過,每當莫華德看到,他都會想起亞瑟文,一個從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教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