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無論是君彧還是莫喬，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但是君彧心里并不好受。

他一直以為莫喬并不知道這件事,要不然就是知道的是錯的……結果莫喬不僅僅知道,還完全知道他做過什么……這讓君彧只覺得自己太過下流了，下流得已經沒法救了！

人一旦意識到自己如何無恥之后，就很難直面自己，而君彧即使自詡多么的心理強大多么的不要臉，他也難以做到坦然面對莫喬。

對君彧來說，他喜歡莫喬，然后被人挑撥離開莫喬，再重逢又喜歡上莫喬……這樣一個輪回模式已經讓他知道自己有多不配提到喜歡這個詞了，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唯一的偽裝都顯得那么脆弱。

不得不說，他感謝莫喬，是莫喬一直給他留著面子……他也感謝酒精,不然他就一直跟傻瓜一樣享受著莫喬給他的面子而不自知。

但君彧畢竟不是莫喬。

他不能因為不好意思或者是羞愧就放棄自己想要的。

說得直白一點，君彧就是不要臉，但那又怎么樣？他沒有必要為了要臉，而把自己的幸福弓手讓人——盡管現在并沒有誰要來跟他搶莫喬，可他知道，莫喬一直都是搶手貨。

所以，當君彧問莫喬要不要出去喝咖啡吃宵夜的時候，莫喬點頭同意了，并且還帶了一份計劃書。

“這是什么？”君彧一直以為約會根本不用談工作。

“計劃書。”莫喬很認真地把計劃書翻開給他看，“雖然你不想要小貓崽子，但不代表我不想要……畢竟是條命，對吧？”他指出蘇袖同意出讓小貓崽子的條款,“而且她現在也沒開價太多……她知道我還不起那么多，何況她畢竟是小奇鋒的親媽，房子還得給兒子留著，這點她比我想得多。”

“可是……”君彧不知道為什么莫喬一定要留下那個孩子，但看著莫喬興致勃勃的樣子他也沒辦法說出要讓蘇袖引產的話，如果現在引產……那孩子都成型了，也的確太過殘忍。

“反正現在孩子還算是我跟她的婚內生子，我收養他也合法。”莫喬還在繼續說，“你也不用管那么多，對吧？”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夠朋友，更為了貓崽子還有小奇鋒這回不會再在“父母”無窮無盡的相互憎恨下生活而感到由衷的開心。

“是啊……合法。”君彧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動地抓住了莫喬的手，“小喬……我……”

“別這么感動。”莫喬哥們義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如手足嘛，咱倆關系那么鐵，對不對？”

“嗯……”這次輪到君彧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他想，莫喬既然決定替他養私生子，那么就是做好了接受他的準備……所以他才會跟他說明白講清楚，所以他才會無論如何都要養那個私生子，即使蘇袖做了再多的錯事。

而且，君彧也覺得這個孩子來的是時候了，等莫喬把孩子接到手，他們倆正好可以在洛杉磯登記結婚……小奇鋒就可以做花童，那個孩子……就算他厭惡蘇袖，但他會看在莫喬的面子上，對他好，讓他成為他的第二個孩子，給他良好的教育，讓他遠離蘇袖這女人。

一切……堪稱完美。

然而君彧的這些想法，莫喬真的是半點兒都沒接收到。他還在往下說：“不過我覺得……以后要是帶著小貓崽子就更不好找女人結婚了……反正二婚的我也不介意，只要對孩子好就行……許還得麻煩你幫忙介紹介紹……”

“是啊，得結婚……對孩子……”君彧還順著往下說呢，結果沒說幾個字就被噎住了，他也終于反映了過來——莫喬說的話到底是什么。

“你是說……找女人結婚？！”他著重強調了“女人”兩個字。

“是啊，二婚的我也不介意，你看看身邊有人嗎？”莫喬露出羞澀的微笑。

“等等！你，帶著小奇鋒，還有……那個孩子，然后找個二婚女人？！”君彧總覺得哪里出錯了。

“是啊……二婚的帶孩子的也無所謂啦，只要人好就行，長相我也不挑。”莫喬還覺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錯，“這個我跟張老師談過了，他覺得這樣也不錯……嗯，比我大三歲以內都行，我也不想找年輕的小姑娘，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怎么照顧小孩？”

是啊，自己還是孩子呢，怎么照顧小孩？

“照顧孩子可以找月嫂，可以找保姆，可以雇傭人。”君彧一邊深呼吸，一邊說，“而且……你覺得你現在在做什么？”

“啊？跟你講我的計劃啊！”

“呃……除了計劃呢？”君彧心里祈禱著，至少莫喬該知道，這是一次約會——他們重逢開始，他請他一起出去，一起吃飯，一起在家里做飯，一起看電視，一起聊天……這些不是約會難道是同學會？

“嗯……吃宵夜？”莫喬端起手里的咖啡抿了一口，“半夜喝咖啡。”

“所以？”

“為了熬夜嘛，半夜喝咖啡很正常。”莫喬放下咖啡杯，長出了一口氣，“以前上學時候不也總是半夜偷跑出去吃宵夜嗎？”

“是……啊。”君彧回答得咬牙切齒。“就是吃宵夜……對吧？”

“嗯。”莫喬點頭，表情堪稱無辜。

所以？

君彧忽然有些呼吸困難。他努力喘了半天，就在莫喬提出送他去醫院的時候，他終于緩過勁兒來了，抓住莫喬的手腕子，問：“我是說……如果我給你介紹個結婚對象，你打算怎么跟這個人約會？”

“約會……約會啊……”莫喬又羞澀地笑了，“我還沒約會過呢，跟蘇袖都沒約會過……”他閉上眼睛，似乎在想象約會的美妙，半晌，才開口，說，“約會的話，應該是兩個人在一起慢慢走，從王府井的這頭走到那頭，只看不買，然后一起分享一大杯可樂，再去麥記要兩個甜筒順便歇歇腳。

“然后吃最正宗的新疆羊肉串，還有糖葫蘆或者是棉花糖，路過拉二胡的盲人，我就拿出一塊錢給他……最后送對方回家，在門口道別，為了怕被她老爸抓包我還得跑快點兒！”

“沒有別的模式？”君彧覺得不可思議——這花季雨季的感覺到底是怎么亂入進來的？

“反過來？她給盲人一塊錢，送我回家？”莫喬笑了起來，“我老爸已經做地下工作者很多年了，不太會抓包我談戀愛了。”

“那為什么要只看不買？”

“因為買不起啊！”莫喬說得理所當然，“不過……現在能買得起了……但是買了就不是約會了，那是逛街，還是陪女人逛街……”他煩躁地抓著頭發，“那感覺就不對了。”

“所以……吃飯、喝咖啡、游樂場、在家窩著、宵夜、電動、KTV……這些都不是約會模式?？”君彧真想要爆發了，如果可以的話，他需要把莫喬揪起來對他大吼——難道這些都不算是約會？！

“當然不是約會了！”莫喬說得理所當然，“第一次約會應該是我說的那樣，然后我覺得……喝咖啡應該是下一輪的模式，再下一輪就可以吃飯了……在家窩著跟宵夜估計得是最后一輪，馬上就談婚論嫁了。”

君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跟莫喬回到家里，怎么暈暈叨叨去洗漱，怎么癡癡傻傻躺到床上入睡的。

按照莫喬說的，他們兩個就是從來都沒交往過……從來都沒有過一段。

所以莫喬是直的？

如果不是自制力夠強，君彧這個時候已經大吼大叫了。什么以頭搶地血流五步的，他如果不是自制力好，估計早就成真了……而看著身邊莫喬睡得那么安穩，他更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什么。

原來……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

當然了，從另一方面想，何止是他自作多情，就連蘇袖那個所謂的“勝利者”又何嘗不是精神勝利法上的勝利者呢？

一個完整的，沒有動過情愛的，柔軟的，老老實實的莫喬。

盯著莫喬的睡顏，君彧腦子里閃過無數罪惡的念頭，他也許可以就這么把他就地正法，告訴他什么才叫“約會”，讓他知道那些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并不是被“兄弟情”浪費掉了，讓他明白哥們兒之間不會那么親密無間……而做到這一切，他只需要翻身壓過去就可以了。

定期做健身的君彧相信，自己在體力上比莫喬強得多，就算莫喬的身材看起來仍舊很不錯，可他絕不會跟自己一樣渾身肌肉塊。

所以現在……他只要壓過去就好。

而在內心深處，另一個聲音卻在唾棄君彧。

莫喬這樣的無知無覺難道不是他拜托罪惡感的時候？至少他不用替自己的不負責任承擔上所有的罪名……莫喬還不懂得情愛，而他可以慢慢擄獲他，可用上強迫手段就顯得低級而又無恥，簡直比之前他的那些羞愧心理還要讓人難以接受。不管怎么樣，總要有個底線。

君彧掙扎著，他盯著莫喬看，一直盯著，直到東方泛白，他方才昏沉沉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睛，君彧是被一陣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吵醒的，他睜開眼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上面的指針顯示著是上午九點。

上午九點，廚房那邊還是鍋碗瓢盆的叮叮當當。

君彧揉了揉太陽穴，勉勉強強坐了起來，企圖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吱嘎”一聲，主臥門被推開，莫喬捧了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

“你昨晚睡得很晚？”他說，“估計是咖啡喝多了。”

“嗯……我覺得也是咖啡喝多了。”君彧自嘲地笑了笑，接過他遞過來的牛奶，“對了，小奇鋒呢？”

“上學去了，我剛送他回來。”這兩天莫喬沒什么太多工作，基本上就是把歌曲練得滾瓜爛熟，訓練訓練氣息就差不多了，他這種非專業級別的選手，還是靠在歌曲中投入的感情以及先天條件打動評委，技巧上，他實在是比不了人家學了十幾二十年的人。

《LA之星》在專業性上，的確要比一般的選秀節目更強。

莫喬能過五關斬六將直奔決賽而去，一則是君彧的面子大，二則的確他的外貌給自己加分不少，三則才是他的歌唱水準跟天生的優秀條件。

“明天晚上的比賽，我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緊張得嗓子發干。”莫喬在君彧拿起牛奶杯子開始喝的時候，坐到他旁邊，試圖從老哥們兒身上汲取點兒力量，“精神壓力超大，我都怕自己會臨陣脫逃了。”

“臨陣脫逃？”君彧幾乎是用鼻子哼出這個詞來的。這個詞此刻才正符合他的心情——臨陣脫逃，在面對莫喬的時候，他也許可以試試這個詞，這樣他就不會想東想西，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嗯……十點半有聲樂課，我得去Energy，你呢？還要繼續睡會兒？”莫喬完全沒有聽出來他語氣中的掙扎，“昨天休息那么晚的話，你今天還是多睡會兒吧……我是沾床就睡了，那杯咖啡趕得上安眠藥了。”

“要真是安眠藥還好了呢。”君彧喝光了牛奶，把杯子遞給他，“我也去公司。”

既然都知道之前到底錯在哪兒了，他當然要改正過來。以前君彧只是覺得莫喬哪里像是不太對勁兒，現在他是知道根源了，那他自然就要打動他……至于莫喬的性向問題，君彧倒是不那么糾結，他很早之前就測試過了，不然也不可能會誤會那么多年，只不過……他得好好想想，別再走彎路了。

“對了，讓你給我介紹對象的事兒，別忘了啊！”莫喬，到臨出門還不忘了要刺激君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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