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的結(jié)果是沒有結(jié)果。一切充滿了未知,光憑想象的話,這四個人可以說出十幾種可能來,沒有一個具有能夠令人信服的佐證,但也沒有足夠份量的反駁。克拉蘇最后堅持認(rèn)為那些“人”不是巫師,甚至不是人,僅僅是長得像人的某種怪物。
“說不定是某個在森林另一邊的種族。”這是克拉蘇的另一個假設(shè),“大圖書館的學(xué)者們對于無盡森林另一邊的世界有過很多猜想,這是其中之一。那三個家伙可能是另一邊的世界的原住民。至于他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要么是他們的世界被征服了,要么就是他們像獸人一樣投靠了邪惡的深淵勢力。”
頓了頓,克拉蘇說:“啊,關(guān)于獸人,這就牽涉到學(xué)者們的另一項猜想了……”
不過現(xiàn)在并不是聽故事的時候。
“如果真是這樣,那問題就大了。”索蘭特嚴(yán)肅地說,“迪爾保佑但愿不是這種可怕的情形。”
由一整個世界——或者說一整個種族作為后盾的新的敵人。光是想一想,維克多與艾麗莎就覺得身上一陣發(fā)寒。
又分析了一會兒,克拉蘇果斷中止了這種沒有意義的討論:“不說這個了。至于你們說的,對付那種攻城器械的方法……”
三個人閉上嘴,看著克拉蘇。一直沒有加入討論的蘭斯自然也是入神地等待著。
“現(xiàn)在東西還沒造出來,誰也不知道究竟會是怎么樣。在大圖書館的時候,我對于攻城方面的書籍涉獵并不多,但守城的不少。”克拉蘇說,“按你們所說,他們的東西是直接用原木拼接起來的,那速度肯定不快。要點燃的話會很麻煩,就算那些器械貼住城墻,你們點火,下邊的獸人也可以救火。不要看我們在地道里用火隔絕了獸人的行動就以為它們怕火,這群怪物對于火的耐受力遠(yuǎn)遠(yuǎn)超過我們。而且它們現(xiàn)在有人指揮,即使再大的火,也不能阻止它們沖進(jìn)來。”
“那樣的話,即使用身體壓,它們也能把火壓滅……”索蘭特呢喃道,目光有些迷離,似乎是想起了過去見過的場面。
“但并非毫無辦法。”克拉蘇繼續(xù)說,“你們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注意觀察獸人施工的方法和進(jìn)度。這種龐然大物最脆弱的地方就是它們的連接處。如果它們是用藤條或者繩子固定那些原木的話,那就好辦了。射斷或者燒斷那些繩子就行。如果是用獸筋或者獸皮的話就有些麻煩了,輕易弄不斷,但也不是沒有辦法。但這不是最壞的情況。”
“最壞的情況是什么?”艾麗莎問道。
“最壞的情況,如果對面真的是三個巫師的話,而他們又恰好懂得冶煉和鍛造的事情,那固定原木的可能就是金屬絲了。”克拉蘇說著,“或者干脆是鐵釘。那樣的話,我們就準(zhǔn)備戰(zhàn)死或者撤退吧。”
這一夜,艾諾鎮(zhèn)的人們過的并不安寧。城下自然是一片平靜,遠(yuǎn)處卻傳來一陣陣噪音。有一些是敲擊木頭的聲音,還有些是獸人的低吼。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聲巨響,仿佛是檑木落地的動靜,將所有人的心都是一震。
誰都沒能睡好。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維克多等人再一次登上城墻。遠(yuǎn)處,一座幾乎和城墻一樣高的粗笨的木頭骨架已經(jīng)成型了。
“那么快!”索蘭特驚呼一聲,“只不過是一晚上!”
“畢竟是獸人。”依舊是奧克斯,“他們就像不知道疲倦一樣。”
維克多極目遠(yuǎn)眺,可以看見獸人們正在進(jìn)行精細(xì)的加工——比如加固這個看起來十分牢固的架子。
“好消息是,今天并沒有巨型蝙蝠騷擾我們。”奧克斯從那攻城的器械上收回目光,看著索蘭特,“壞消息是,投石機(jī)依舊不能使用。今天清晨我們的兩個試圖操作投石機(jī)的士兵手掌潰爛,然后口鼻流血死了。”
“那別的地方呢?”索蘭特問道。
“別的地方還好。神廟的祭司說,投石機(jī)的位置毒藥的濃度太大了,而且沾在投石機(jī)上面,用水也洗不干凈。”奧克斯無奈地攤手,“戴手套也不行。雖然臭味淡了,但站在投石機(jī)邊上也會中毒。”
“那怎么辦?”索蘭特皺起了眉頭。
“現(xiàn)在空著的人正在往投石機(jī)上澆水,不停地澆水。城里的井水不能喝了,還好我們不是四面被圍。”奧克斯嘆了口氣,“男爵大人,騎士大人,還有這位女士,你們可以先回去休息。獸人攻城的時候,這里會有警報的。總守在這里也沒有事情可干。”
“謝謝,但我們還是待在這里吧。”維克多扭過頭微笑一下,“就算回去,也沒有事情可干。”
索蘭特和艾麗莎俱是緩緩點頭。他們都還記得最后一個月里的無聊時光。
雖然那時候的無聊要比現(xiàn)在的驚喜連連要好上許多。
奧克斯不再多說,點頭致意之后,便退到一邊去檢查自己手下的防務(wù)了。
“其實并不用太過擔(dān)心。”艾麗莎突然說,她抬手一指遠(yuǎn)處的木頭架子,“你們看,那些獸人僅僅搭出了這一個而已。如果只有這一個的話,除非它們是想用這東西砸倒我們的城墻,不然能爬上多少獸人來?如果它們要多做幾個的話,時間上也很充裕,我相信佛倫斯王國會派人來的。”
維克多仔細(xì)看了看,搖搖頭,輕聲道:“參加建設(shè)的只是少數(shù)獸人。如果是平時的獸潮,獸人不會那么少吧?”
“或許能夠?qū)W會這些技術(shù)的獸人本來就少。”索蘭特說,聲音也放得很輕,“往年也見過扛著用藤條捆扎的梯子攻城的獸人,不多,很少。”
“現(xiàn)在呢?”維克多憂心忡忡,“一架攻城塔——假設(shè)它是攻城塔好了,配上十幾架梯子,然后還有不怕摔不怕死的獸人。”
就連艾麗莎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在毀梯子我們還是能做到的。”維克多吐了口氣,“這個比較容易……但獸人確實太少了。我能數(shù)出來的,不超過五百個。”
“更多的在森林里。”索蘭特很肯定地說,“前邊的不走完,后邊的也露不出來。”
“但它們吃什么?”維克多望著蒼翠的無盡森林,樹冠的缺口已經(jīng)足以開出一條路來了——蜿蜒的路,“我都沒見過它們吃過東西。”
“吃肉。”艾麗莎的聲音帶著些顫抖,但語氣十分肯定,“獸人吃肉,什么肉都吃。”
“沒錯,而且它們能吃生肉。”索蘭特補(bǔ)充道——他并沒有注意到艾麗莎的顫抖,“所以你看不見什么痕跡也很正常。我過去在城墻上認(rèn)識一個佛羅倫蒂諾來的賭場保安,是得罪了人被流放過來的,說是活過一年就能獲得原諒。他說被抓去佛羅倫蒂諾角斗場的獸人和狂暴獸人可以很久都不吃東西。”
那就沒有問題了。
這一日平平淡淡地過去。黃昏的時候,在昏暗的光線下,維克多見證了攻城塔的完工。現(xiàn)在那座高大如同城墻的木質(zhì)建筑已經(jīng)用從中間剖開的原木拼接成的長板封了頂,中間早已設(shè)好了階梯,底下按了兩排對稱的一共十六個木輪。面朝城墻的一面蒙上了一張巨大的、由數(shù)不清多少張毛皮縫合而成的蒙皮。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維克多可以想象這種東西的防御力——即使是自己的箭射上去,估計也很難射穿一個口子。
攻城塔的結(jié)構(gòu)連接用的是楔合的構(gòu)造——兩塊木頭各留出一段空處,然后正好拼接起來,再打上碎木片做的木楔子,最后用粗長的鐵釘完成最后的固定。就連蒙皮,也是用釘子敲上去的。
無懈可擊。這完全不像是獸人可能做到的事情。
注定又是一個令人心神不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