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宛心在她住著的院子里等了又等,也不見人回來。看起來,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會回來了。百無聊賴之下,莫宛心打算到皇庭中四處逛逛,帶著王公公給的腰牌,她的這一路暢通無阻。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當她停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小山前,這皇庭中竟然還有這么一座小山。或許,等她攀上山頂,就能將整個皇庭盡收眼底。
好奇心作祟,她環顧四周,并沒有什么人,于是,施展開縹緲步法,很快就攀到了小山頂。還沒有等她回過身去看皇庭的布局,就已經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所有注意力。
原來,小山之外,竟然就是蔚藍的大海。景色之美,讓她根本就移不開視線。
其實,她對大海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因為在海上坐船的時候,她暈船得厲害,根本就無心去觀賞大海的美景。而且對于這個令她胃里面無比難受的大海沒有太多的好感。
可現在,她站在小山之上,往遠處望去,目之所及,皆是各種層次的藍色。
其時,碧空如洗,萬里無云。
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進島之前看到的濃霧,竟然是一點蹤跡皆無。
春日暖融的陽光投射在這片如同巨大的綠寶石般的海面上,碧波蕩漾間,波光粼粼、碎金點點。
莫宛心不知道的是,這看似恬靜平和的海域,底下卻是暗流湍急、洶涌異常,顯然鮮少有人敢行船其上。她看下去時候,只覺得水波瀲滟,非常柔和。可實際卻是正好相反,有暗礁,有漩渦……
可偏有一葉扁舟,漂在這一望無垠的海面上。
舟子之上,風帆業已落下,卻不見有人。小船隨著起伏不定的海水載沉載浮,卻始終在原地打轉,沒有被海水沖走,原來小船已落錨在其下的一處暗礁。
莫宛心功力精進,目力極好,一眼就能看到海面上飄著的這一葉小舟。她也是奇怪,怎么這小舟不會隨波逐流地被海水帶走,她猜到了或許小舟已經下了錨,抓住了底下礁石間柔軟的泥土。
可是,舟子上的人呢?如果有人下了錨,那么,人哪兒去了?
風止了,海面波瀾不興、平滑如鏡;海天之間,萬籟俱寂,靜謐而神秘。
突然,傳來“呼啦”水聲,打破海天之間的沉寂。是有人自碧海中一躍而出,揚起一片水霧。在陽光的折射下,水霧變換著七彩色澤,瑰麗奪目。
而那個有如蛟龍出海的身影,已穩穩落在了船頭。
陽光中的他,渾身散發著大海的氣息,濕漉漉的黑發緊貼著俊朗的臉龐,晶瑩的水珠自發梢滑下,蜿蜒至肌理分明的胸膛,古銅色的肌膚在烈日下閃現誘人的光澤。
即使未著上衣,他依然以無比優雅的姿勢,盤膝坐于船頭。接著,他將手中還在滴水的袋子往面前輕輕一扔,幾只碗口大的紫色貝殼便骨碌碌滾出袋口,落到船板上。他隨手取過一只紫貝,用鋒利的小刀,插入縫隙,小心翼翼地打開,自貝肉中取出一顆橢圓形的粉色珍珠來。他將粉色的珍珠放到一只錦囊中,又把那只紫色貝殼重新合上,拋入大海。如此反復,袋子里的貝殼越來越少,而錦囊中的珍珠越來越多。忽而,他輕快地吹響了口哨,清越的哨聲顯示他極佳的心情。
在他攤開的掌心上,滾動著一顆圓潤晶瑩、色澤勻稱,拇指般大的黑珍珠。
莫宛心居高臨下,將此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雖然知道這么盯著人看極為不禮貌,可她居然沒有非禮勿視地移開自己的視線,這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非常地不可思議。
只見那人滿意地將裝滿戰利品的錦囊收在腰間,還抬頭看了看天。
看那意思,他是要返航了。
他大步走至船尾,想要將船錨拉起時,忽然又一次抬頭,這次他看的并不是天,而是向著莫宛心站著的地方看了過來。
莫宛心見那人往自己這兒看過來了,連忙一側身,躲到了一棵大樹背后。
她不能夠確定對方是否有看到自己,心中存著僥幸心理,希望對方沒有發現自己。可是,她又轉念一想,自己并不是故意的,不過是不小心看到了。他真的發現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說是這么說,可一個大家閨秀盯著一個男子看,總不符應有的規矩。
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熱辣辣的,發著燙。她用自己的雙手貼住了自己的臉頰,寄期望于能以此讓自己的臉恢復原來的溫度。
過了半響,當她再次探出頭去,望向碧波蕩漾的大海的時候,那艘小船已經張起了風帆,駛出有一段距離了。風帆轉動間,小船乘著風勢,飛快地往北駛去。
莫二小姐張望著遠去的小船,莫名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自己的心在撲撲直跳,這是第一次她窺視一個男人,雖然不是故意的,但畢竟是有違禮制。幸虧并沒有人發現,否則她莫府二小姐的名聲怕是要全毀了。
想及此處,她還是覺得此地不可久留,于是,她不在停留,直接往小山下奔去,希望自己能早一點回到住的那個院子。或許此時燕九正在滿皇庭找她呢!
她猜測得一點沒錯,從女王那里回來的燕九沒有見到她的身影,正在到處找她呢!
而莫二小姐剛才見到的海面上的那葉舟子,正行駛到了赤焰島的入口處,準備進入。
倘若,這半抱著大玥朝的蒼蘭海域是鑲嵌在大玥朝這頂皇冠上的一顆綠色寶石的話,那么赤焰島就是這顆寶石中心的一抹流光,若隱若現、神秘飄忽。
的確,除了赤焰島上的人之外,很少有外人能到達這座島嶼,即使駕船技術再好的船老大,也不敢輕易靠近赤焰島。
其實,赤焰島之所以如此神秘莫測、難以企及,皆是因為這座島嶼四周還有無數不知名的小島,星羅棋布,參差錯亂,將主島團團圍住。而且赤焰島四周的海面常年有霧,海路異常兇險,一般船只是根本無法靠近的。
此時此刻,有一艘收了帆的小船正緩緩駛入這片就連正午的陽光也無法穿透的濃霧之中。船上身形矯健的男人,輕輕劃動著手中的木漿,一點點靠近記憶中的目標。當他終于到達一處暗礁之后,他壓低身子,伸手探入海水,自暗礁背面拉起一條手臂粗的鐵鎖,并將小船扣在了鐵鎖之上。
接著,自他的口中傳出了低低的哨音,那幾乎是一種奇異的聲音,低回婉轉,如泣如訴,卻不似人聲。直到霧氣中也傳出相同的聲音,那個男人才停下哨音,并且吐出口中的一只小螺。原來那樣奇特的聲音是依靠這小小的海螺完成的。
鐵鎖被人拉動了,小船被拉進了更重的霧氣之中,速度奇快,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霧氣漸漸消散的地方,卻原來是一處天然巖洞,濕漉漉的巖壁上倒掛著無數巨大的石筍和鐘乳石,形狀各異,色彩繽紛。洞中還散布著許多暗河與淺溪,交錯縱橫,皆與海相通,如果沒有鐵鎖的牽引,也許永遠也找不到出路。而且越往里去,地勢就越高,如果沒有借力,就如逆水行舟,寸步難行,再加上暗哨林立,著實就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這大概就是海盜們選擇在此落腳的原因之一吧!
小船終于停靠在一方碎石淺灘,一位身著紫色衣衫的妙齡少女正恭敬地守候在那里,她的胸前垂著一根烏黑發亮的長長的大辮子,她的頭微微低著,卻用眼角余光飛快地掃了船上的男子一眼,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主人,您總算回來了,女王正到處找您呢!”她的聲音里面蘊含著一種難以察覺的情懷,那是介乎崇敬與愛慕之間的感情。
可惜,她的主人卻一點也沒有聽出來。
少女正疑惑主人為什么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對自己展露笑顏,親切地喚自己的名字,或者跳上岸拍拍自己的肩膀,以示感激,抬眼間她才發現,她的主人正腳步不停地往前走著,根本就沒有顧及她是否有跟上來。
“主人,等等我!主人,女王召見,您可一定要去啊!”雪竹輕呼了一聲,趕忙跟了上去。
而她的話終于讓她的主人正眼看她了,但他眼中展現的凌厲,讓她忍不住瑟縮,才剛升起盤根究底的勇氣,差點化為無形。
“主人……女王陛下讓您……”
“雪竹,你,未免管得太多了。”丟下這句份量不輕的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真的生氣了,他一向將雪竹看作是自己的妹子,對她并不像對待自己的下屬那樣嚴厲兇狠,有時還會跟她開點小玩笑,看到她笑的樣子,覺得很溫馨,畢竟這個島,是太過冰冷了。
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他失控了,或許是女王的召見,讓他失了好耐心。
每次,只要女王的召見令一發出來,他就莫名煩躁。
雪竹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主人很久沒有向自己發過這樣大的火,那句不咸不淡的話讓她的心,隱隱作痛。
她捂著胸口,緩緩蹲下身來,望著那人的背影漸漸遠去,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