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想了想,不抱希望地道:“但愿吧,如今人的下落都不知,或許毒醫早已不在人世了也不一定,我只是沒想到自己戰戰兢兢這么多年,終究沒逃脫他們的算計!”
最后一句話,蘇陽說的無比苦澀,猶記得十歲那年他生母亡故,繼母進門,他是如何艱難地自保,父親雖然對他不算差,但身為一朝丞相,他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官職和朝務,而不是自己這個兒子。
小小年紀的他就要學會和繼母斗心眼兒,躲避不知來自何處的明槍暗箭,好容易長大成人了,走向仕途,他以為總算不用再害怕那起子居心叵測的人,可是沒想到卻在這子嗣上被人下了黑手。
蘇惜沫見蘇陽興致不高,也沒法子告訴他毒醫不日就會到京城,而且已經答應為他解毒了。
蘇惜沫只好準備告辭,她還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捉住給蘇陽衣服加料的人,然后順藤摸瓜,不僅要鏟除府中那個毒瘤,更重要的是幫云鶴找到“滅絕”的主人。
蘇惜沫對蘇陽道:“爹,您寬寬心,這件事現在不能聲張,咱們還要順藤摸瓜,將下毒之人揪出來,敢做出這樣的事兒,必不能饒了他,所以現在只能當做什么也不知道為好!”
蘇陽的眼里總算露出一絲火焰,恨恨地道:“若是被我知道是誰做出如此歹毒之事,我必要他以命相抵!”
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處就是沒有兒子,多年來他一直以為是福緣未到,哪里會想到竟然是自己已經被人下了絕子藥呢?
蘇惜沫微微嘆息,道:“爹,您好好休息一下,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我和娘會一直在你身邊!”
蘇陽抬起頭,看著蘇惜沫,然后深深閉了閉眼睛,道:“沫兒,幫我和你娘說聲對不起,我之前誤會她良多!”
“爹,娘可不會怪你,她心疼都來不及,更何況這樣的話還是您自個兒和她說比較好,我先回去了,爹休息一會兒吧!”蘇惜沫微微笑了欠身,然后離開了書房。
她需要和王氏商量一下,該怎么抓這個下毒的人,是現在面臨的最關鍵的問題。
王氏憂心忡忡地在房內來回走動,下人們誰也不敢去打擾她,只知道今天夫人的心情特別的差,輕易不讓人靠近。
蘇惜沫來的時候王氏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蘇惜沫只好按住她坐下來,道:“娘,您這樣慌亂,可不行,要知道能給爹下毒的人,必然就是你我身邊的人,若是被人發現蛛絲馬跡,那么咱們可能就要錯失捉住兇手的機會了!”
王氏勉強穏住自己,道:“那該怎么辦?我現在覺得哪里都不安全,總覺得身邊有人盯著我們一般,娘第一次覺得這樣害怕,你爹被人下了那么多年的毒,我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若是他們要咱們一家子的命,似乎也是輕而易舉的!”
蘇惜沫搖搖頭,道:“娘,您錯了,若是他們能輕而易舉要了咱們的性命,就不會用這樣復雜的法子了,正因為太難了,才會采取這樣隱蔽的手段!”
王氏怔怔地看著蘇惜沫,良久才道:“若是如此,怎么還有機會給你爹下毒?他們到底要怎么樣,斷了咱們長房的子嗣,還不如要了我們的性命!”
“娘,您冷靜一些,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亂,爹已經受了很大的打擊,此時您應該采取有力的手段,幫助爹爹度過難關,就像曾經您做的一樣!”蘇惜沫握住了王氏的手,傳達著無聲的力量。
成為蘇惜沫的這些日子,她早已將王氏當成了自己的母親,已經不只單純的為了還原主的恩了。
王氏看著眼神堅定而溫暖的蘇惜沫,無端覺得心底升起了勇氣,心也跟著平靜下來,道:“沫兒,你說的對,這個時候我不能被打倒,我們都不能!自我嫁入蘇家,就已經和你爹的命運連在一起了,為了咱們這個小家,娘和爹都付出了太多太多,決不能因此就功虧一簣!”
蘇惜沫松了一口氣,道:“娘,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到底是誰在下毒,然后順藤摸瓜,才能找到要害咱們的幕后之人!”
王氏點點頭,道:“那就將能接觸到你爹衣物的人全都捉起來,好好地審問一番,我就不信他們敢不招!”
蘇惜沫對王氏的脾氣也算了解了幾分,王氏是個火爆脾氣,藏不住事兒,這種法子聽著仿佛直接有效,但是卻是最不能用的。
蘇惜沫只好道:“娘,如此恐怕不妥,您想想看,這樣一來不就等于把爹中毒的事情昭告天下了嗎?那樣爹還如何抬頭做人?更重要的是,爹可能因此就要失去繼承權了!”
王氏一聽這才拍著自己的腦門,懊惱地道:“瞧我這腦子,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那該怎么辦?難道就什么也不做嗎?”
“當然要做,咱們就假裝什么都沒發現,爹的衣服都被蟲子蛀了,該換新衣了!”蘇惜沫笑得意味深長。
王氏聽了倒還有些糊涂,問道:“蟲子蛀了?”
蘇惜沫笑了笑道:“當然得讓蟲子蛀了才不能再穿,而且……才有機會換一批新衣,若是舊衣還在,那些人何苦要再費工夫下毒呢?”
王氏這才恍然,道:“沫兒,還是你有法子,如此是該讓你爹的衣柜里出幾個蟲子才好,這事兒怕是要委屈藍玉那丫頭,少不得要受罰!”
“娘就好生安撫她一番,說到底爹的衣服出了問題,這些接觸爹爹衣物的人都逃不了罪責,您也不必太心疼她們!”蘇惜沫說道,她并非沒有同情心,但是這件事多半是身邊人下的手,雖然不一定是負責打理蘇陽衣服的藍玉,但是對背主之人決不能心慈手軟。
王氏點點頭,為了大局著想,少不得要委屈身邊的人,想來藍玉她們幾個都是她的心腹之人,應該不會生出什么壞心,責罰也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兒,事后在彌補便是了。
王氏道:“可是這新衣要經過不少人的手,咱們怎么知道到底那人是何時下的毒,怎么下的毒呢?”
蘇惜沫微微一笑,道:“無妨,咱們就盯著便是,那衣服也不必上身,我們且看看到底是做衣服的過程中被人下了毒,還是成衣之后才遭人下毒的,慢慢盯著,捉住老鼠也要有耐心才是!”
王氏微微蹙眉,道:“嗯,若是要不被人知道,也只能采取這個法子了!”
“娘,此事就交給我吧,如此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蘇惜沫主動請纓,也是方便她找出這滅絕的主人。
王氏猶豫道:“沫兒此事關系重大,不能兒戲啊,還是讓娘自己派人盯著!”
“娘,您就讓我試試嘛,再說了您要特意派人盯著反而倒惹人懷疑,不如我方便行事,我都這么大了,總不能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啊!”蘇惜沫道。
王氏也無奈地點點頭,終究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她也明白,蘇惜沫不是過去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了,很多事情她甚至比自己還要清醒。
蘇惜沫知道要在衣服上下滅絕這種毒,只有兩個法子,一種是通過水溶于衣服上,另一種則是通過熏,而制衣過程中,很少有這樣的機會,那么也就是說下毒之人,必然會避開所有人偷偷地進行。
第二日,蘇陽的衣衫無故爬了蟲子,給咬破了好幾個洞,王氏就借機將舊衣全數處理了,又給蘇陽買了幾件成衣暫時湊活著穿,王氏則吩咐針線房的人加緊給蘇陽做新衣了。
可是蘇惜沫沒料到,她這邊剛剛采買了錦緞給蘇陽做新衣,那幾件成衣才不過上身幾日,便沾染了毒。
蘇惜沫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不管是她還是蘇陽都已經一再防范了,卻還是被人找到機會下手了。
無奈之下,蘇惜沫只能又偷偷給蘇陽換了幾身和之前衣服一模一樣的新衣,然后開始盯著針線房,到底是誰在做手腳。
由于針線房繡娘們趕工,已經有幾件成衣了,只是還需要稍加潤色,所以一直放在針線房里頭,蘇惜沫猜想如果那人要動手,必然會趁著這個機會。
所以這幾夜她都讓福伯盯著針線房,稍有動靜就來回報她,果然這一日夜里,福伯差人來給她傳了消息,說是抓到了一個婆子進了針線房。
蘇惜沫以為終于找到了下毒之人,便不顧夜深露重跑了出來,人已經被福伯控制住了,為防消息走露,不僅用布塞了嘴,還用黑布袋套了頭。
蘇惜沫對福伯做事的穩妥深感滿意,道:“將布袋取下,我要看看究竟是哪個人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針線房里搗鬼!”
布袋子被取了下來,卻原來是看守針線房的陳婆子,蘇惜沫想了想,也覺得只有監守自盜,才最有機會。
便道:“給她把嘴上的布也取下來,我倒要問問,你只是負責看守針線房的門,跑去放成衣的閣子里做什么?”
那陳婆子嘴巴一開,便打呼冤枉,死活不肯說自己去做什么,只道:“奴婢只是聽到里面有生意,怕是進了老鼠,便進去看看,哪想到剛剛進去就被人捉了,奴婢實在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