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之燦還沒回來。

陳朝陽給兒子倒了一杯水，說：“耀旭，是先吃飯還是先和爸爸說一下話？”

回來的路上,小小的耀旭一直低著頭,不管陳朝陽怎么逗他都沒有。

聽到自己的爸爸這么說了以后,陳耀旭只是把頭撇到一邊，說：“我不餓。”

“那我們去書房？”

“嗯。”

新房也有一間的小小書房，房間以簡潔溫暖的灰白色為主,右側靠門占據了整張墻壁的書柜下放著一張很矮的沙發床,偶爾陳朝陽在那里看書，過不了太長的時間,張之燦和耀旭也會跟到那里。

張之燦躺在陳朝陽的腿上與他說話，兒子就站在對面的那張電腦桌上玩自己的玩具或者看漫畫書，等到他累了或者困了，他就會走到自己兩個爸爸的身邊靠下。

自己的爸爸眼中通常只剩彼此，所以很多時候，這個孩子都會悄無聲息的做自己的事。

陳朝陽將書房的門關上，又將一直悶悶不樂的陳耀旭抱到腿上，低聲說：“耀旭，知道什么是秘密嗎？”

這個詞匯的意思陳耀旭大概知道，但要他具體的說起來，他還是覺得很難。

兒子略顯茫然的表情惹得陳朝陽笑出聲，說：“你應該感覺到了，秘密就是不想同別人說的心事。耀旭，我再問你，你有沒有什么秘密？”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聽到陳朝陽這么問他以后，他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那你愿意把你的秘密告訴給我聽嗎？”

兒子的表情逐漸變得有些為難，陳朝陽抱著他顛了兩下，又握著他放在兩邊的手，說：“耀旭，我沒有要逼你把你的秘密說出口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秘密之所以會是秘密，那是因為你把它們說給別人聽的時候，你會覺得難受，或者難為情。”

在兒子瞪大眼睛看向自己時，陳朝陽又笑，說：“我和之燦也在心里為你藏了個秘密……”

“是什么？”

兒子難得的激動表情引得陳朝陽笑容更甚，搖了搖頭后，他才說：“你現在還小，我們不能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耀旭的表情說不出的失望，但很快的，他又抬頭看向陳朝陽，說：“那我長大后會告訴我嗎？”

“會，我們約定在你十八歲成年的時候把這個秘密告訴給你聽。”

“可是還好長……”

“不長，時間很快會過去的，就像我和之燦，我們都希望你一直小小的，那樣的話，我們可以把你天天抱在懷里，帶你去你喜歡的動物園和游樂場。”

“你們只帶我去過幾次……”

見兒子撅嘴，陳朝陽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后他更用力的將耀旭抱在懷中，說：“是是是，都是爸爸和之燦的錯，等之燦把他工作上的事忙完了，我們就帶你去游樂園好不好？”

“真的？”

“嗯，要不我們拉鉤？”

在同兒子嚴肅的拉過勾后，陳朝陽又抱著他，下巴抵在他的腦袋頂上，說：“耀旭，我最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

“我想說的是，因為我和之燦的秘密，可能會讓你不開心，比如別人不友好的眼光或者他們不停的追問……我想，這些都會讓你很難受。”在很有感觸的兒子將身體更深的鉆進自己的懷里時，陳朝陽拍著他的背，說：“現在有兩個解決的辦法，一個是雖然你會難過傷心，但你可以理直氣壯的告訴別人你有兩個爸爸，卻沒有媽媽這件事。”頓了頓，陳朝陽才又說：“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叫你理直氣壯的告訴別人？”

“不知道。”

陳朝陽臉上的笑容已經全部消失，他抱著自己的兒子，說：“因為我和之燦什么錯都沒有，同樣的，你也沒有犯錯。”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勾起了兒子的心事，感覺他在自己懷里輕微的動了一下，陳朝陽又說：“沒有犯錯的話，不管別人對你做什么說什么，你是不是都應該理直氣壯，并且把自己的胸膛挺得直直的？”

“是。”

聲音沒有再像剛才那般無精打采，陳朝陽又揉了揉他的頭發，說：“還有第二種辦法……”見一直趴在自己懷里的兒子終于肯抬頭，陳朝陽才說：“第二種辦法呢，就是你在忍受不了別人的眼光諷刺時，你可以同他們說一個善意的謊言，說你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以后才會回來看你。”

“可是老師說說謊不是好孩子！”

“他騙你的，像我，像之燦，像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我們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經說了無數次的謊話，而且以后也會繼續。說謊有好壞之分，比如你因為擔心爸爸和之燦的工作，說自己不想去游樂場玩，這樣的謊話就是好的，但如果你做了錯事，比如你弄壞了小朋友的玩具，撕壞了之燦的設計圖，還騙別人說你沒有，這樣的謊話就是錯誤的，是不應該的。”

可能是自己剛剛說的話太過沖擊，兒子的臉上已出現茫然的神色，陳朝陽笑著捏了捏他的包子臉，說：“不急，耀旭，你還小，以后這些事你慢慢的就會懂了。好了。”說完陳朝陽將坐在他腿上的兒子往上提了提，擺出個略微正經的姿勢，說：“好了，爸爸已經把解決的方法告訴你了，告訴爸爸，你會選哪一種？”

怕自己的兒子心理負擔太重，陳朝陽又說：“耀旭，不管你選擇哪一種，爸爸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見兒子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注視著自己，陳朝陽又笑，說：“人呢，首先要學會保護自己，如果是在保護自己的情況下撒謊，爸爸也會覺得你的做法是對的。”

“爸爸。”

沉默了好一會兒后，陳耀旭抬頭，說：“我選擇第一種。”

陳朝陽挑眉，說：“為什么？”

“因為你說你和之燦沒做錯，我也是！”

“可是以后你會被別人指指點點，說你好奇怪，說你沒有媽媽，到時候你難過的哭鼻子了怎么辦？”

“我是男孩子，我不會哭鼻子的！”

想著他前幾天才因為自己的手被門砸到狠哭過一次，陳朝陽忍笑將他抱住，說：“那你以后難過的時候告訴爸爸和之燦好不好？你爺爺以前曾經告訴過我，說可以把不開心的事說給自己信賴的人……比如我，比如之燦，還有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那樣的話，那些不開心的事就會統統消失，或者會變得很少。”

“真的嗎？”

“嗯，因為會有我們一起為你分擔啊！分擔的意思知不知道？”

“不知道。”

“我們這樣說。”將面前的兒子側抱在懷里以后，陳朝陽才說：“你不喜歡吃苦瓜的對不對？”

“嗯。”

“那你面前有一盤苦瓜你不想吃，后來我，之燦，還有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以及許許多多的人都替你吃上一小口，那時候，你要吃下去的苦瓜是不是就只剩了一點點？”

“是。”

“那就對了。”說完陳朝陽的臉上已經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說：“耀旭，我很為你驕傲！”

“為什么？”

“因為你的表現就像一個男子漢，就算你會被別的小朋友說，別他們的爸爸媽媽問上很多的問題，但你沒有選擇逃避。知道嗎？很多時候，就是因為你堂堂正正的態度，他們漸漸的就會了解，以后也就不會再這樣對待你了，甚至會敬佩你！”

“真的？！”

“真的，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

“可是你說每個人都會說謊。”

想著兒子這么快就會學以致用，陳朝陽苦笑，說：“是，但爸爸沒有騙過你，就算騙你，也是為了你好，比如牛奶很好喝什么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以一種平等的態度同耀旭說了那樣的話，那天晚上，受到表揚的陳耀旭異常殷勤的跟在陳朝陽的身邊，甚至他要去睡覺的時候，還不忘在他臉上狠親了一下。

張家的秘密以及他爸爸特殊的身體構造以后自己肯定是要對他說的，只是想到他現在的年齡還有自己看到那些資料時那種源自內心深處的陰寒，陳朝陽覺得，自己和之燦只能真等到他十八.九歲的時候再告訴他了。

聽見開門的聲音，陳朝陽已經起身。

“回來了？”

“嗯。”

張之燦的臉上些許的疲憊，陳朝陽將他的提包拿到手上又替他拿出替換的拖鞋后，又說：“餓了沒有？”

“有點。”

“我去給你熱飯？”

“我不是很想吃。”

陳朝陽還想說話，張之燦已經伸手將他抱住。

這幾年的時間過去，這人還是這么喜歡不分時間場合的撒嬌，陳朝陽抱著他等他緩過氣，說：“找到合適的寫字樓了沒有？”

“找到了，明天還得帶人去看。”

“怎么不讓張騫他們幫著你去找？”

“他們找的我不喜歡。”

陳朝陽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是個工作狂，而且最近有越發夸張的跡象，聽到他這么說了以后，他只是點頭，說：“先洗澡？”

“你背我過去。”

陳朝陽將他背在背上，等到兩人到了那家狹窄的浴室，張之燦又說：“我要泡澡。”

“要我陪嗎？”

“廢話！這可是你的義務！”

見他又瞪著自己，陳朝陽也只是笑，替他放了水脫了衣服，等到張之燦坐進浴缸里了，他才脫掉自己的衣服一并坐進去。

“耀旭已經睡了？”

“嗯。”

張之燦低著頭坐在那里等陳朝陽給自己洗頭發，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般抬頭，說：“不對啊，陳朝陽，你干嘛一晚上都在這里偷笑？”

陳朝陽回過神，等到他朝對面的鏡子中看了一眼，才知道自己確實在笑。

“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好事？升職了？漲薪了？還是你覺得我越來越迷人了？”

見張之燦幾乎就要把他的臉貼到自己的臉上，陳朝陽推開他，說：“我覺得耀旭好像長大了。”

“切，那小子自小早熟，陰沉沉的，也不知道他像誰。”

見陳朝陽的笑容有即將消失的跡象，張之燦立刻討好的湊到他面前，說：“我們耀旭最成熟懂事，比我這個不成材的爸爸厲害多了！”

“白癡！”低聲罵了一句，陳朝陽才說：“轉過去！”

張之燦知道自己肯定又說錯了話，等到他轉身，才說：“過幾天就是耀旭的生日了。”

“嗯。”

“要帶他出去吃飯吧？”

陳朝陽一邊為他抹沐浴乳一邊應聲。

“真快，都四歲了。”

陳朝陽聽到他說了這句，手上的動作不免有些停頓，等到張之燦準備回頭，他已經先一步將他抱住。

“之燦。”

“嗯？”

“耀旭都四歲了，可以給他添個弟弟了嗎？”

沒想到時間過的這么快，往常這個時候，張之燦肯定已經給身后的陳朝陽一巴掌，但想著自己曾經對他做出的承諾，他也不免有些猶豫。

“之燦……”

陳朝陽說話間就用自己的下.身頂了頂前面略顯呆愣的張之燦。

“要不……等我把我手上的這點事忙完再說？”

見他終于肯松口，陳朝陽立刻激動的將他抱住。

“之燦。”

聽到把頭埋在他頸間的陳朝陽又叫他，張之燦有些氣息不穩的說了一句：“干嘛？”

“這次我們可以不戴套了嗎？”

“陳朝陽！”

見張之燦突然回頭瞪向自己，陳朝陽干笑，說：“之燦，我錯了，我以后一定不再說這樣的話。”

雖然知道不戴套這件事一直帶給他很大的困惱，但看到他這般示弱的模樣，張之燦還是依舊心滿意足哼一聲，說：“知道最好。”

可惜陳朝陽很快就低頭吻住了他身上最敏感的肩窩處，身上的力氣逐漸消失時，張之燦只得無力的將陳朝陽環在他腰間的手握緊。

幸福的，甜蜜的，雖然生活中偶爾會出現那么一點不足以為外人道的艱辛，但自從遇見陳朝陽，張之燦就覺得自己每日活在陽光里。

只是與之相對的不幸或者痛苦，它們也同樣隱藏在深不見底的地方，如同天邊的烏云，悄無聲息的出現，然后弄得所有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