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剛進馬車,就聽連成澈道:“去了半天不回,還以爲你偷吃了呢!老遠就見你跟那羣談笑,說什麼…”蘇依眉頭緊鎖,直接忽略連成澈的冷嘲熱諷,把玉佩遞到瑤玥面前。“鳳凰山中路,前後封鎖的山道上,屍骨橫陳不辨面目,玉佩是被路人在馬車內發現。”連成澈面色一變,蘇依接著道,“那些江湖人說這是‘落琴佩’,瑤玥…”
“我的!”瑤玥似乎知道蘇依要問什麼,接過玉佩,“一路不宜被人認出,放在馬車錦盒內忘了…”
“那…歡歌?”蘇依追問道。
瑤玥神色無奈道:“昨夜傳書已至奉陽!”
蘇依直直盯著瑤玥波瀾不驚的眼睛,似想要看透瑤玥最深處的靈魂,略有激動道:“爲什麼?爲什麼不騙我!上次是,這次也是!”
瑤玥把頭偏向一側,眼神看向車窗外地萬里無雲的天空,喃喃道:“我欠你一個解釋!”蘇依心神微顫。瑤玥那一瞬間的目色悽然,如來自靈魂的悸動,讓蘇依心痛不已!“上窮筆落下黃泉,只要是你問的,只要是我知的…”誓言一般,在蘇依的腦海轟鳴,十萬個爲什麼瞬間崩潰,隨風吹向窗外。
記憶再度重疊,蘇依驀然想起那個身影說的“我永遠不會騙你”,止不住潸然淚下!瑤玥嘆聲氣,頹然放下已然擡起欲幫蘇依拭淚的手。蘇依平復一下心情,淡然道:“誓言與謊言只有一步之遙,當我相信了誓言,距離謊言的深淵也就不遠了…瑤玥既當我是知己,就不該說這曖昧不清的話。”蘇依靠著車窗,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你從來不欠我什麼的…否則,如此深沉隱晦的話語,我真要懷疑瑤玥真的只活了十幾年麼?”
連成澈不解的望著眼前,越說越莫名奇妙的兩人,和一路不吭不響的冰美人,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車廂內只剩車輪一圈吱呦一圈的聲音…
“順鳳凰山北路,連夜趕到奉陽鎮北部的棲鳳嶺再休息一日!”騎馬的護衛傳令道。
倚著車廂角落處的包裹,蘇依昏昏入睡。夜裡醒來,藉著月色只見連成澈睡在一邊,玄夜閉目打坐,瑤玥卻神色倦怠的抱著小白倚著車廂,車廂可容三人豎躺的空間顯得利用不夠充分。蘇依起身把包裹橫過來當枕頭,移連成澈到一邊,又扶瑤玥躺在中間,披上厚厚毛衾。小白在一處空地接著睡。
正要伸手取下玄夜頭上的髮簪時,玄夜猛然睜開雙眼。蘇依噓了一聲把髮簪取下理順頭髮,指了指空位,玄夜搖搖頭。蘇依一摁一推,玄夜腿麻無力一下側倒在空位。見玄夜要起身,蘇依怒目橫掃,直接跨坐在玄夜身上,順勢使玄夜趴下,伸手就給玄夜揉捏麻木的身體。玄夜身體一僵,一股異樣的感覺直衝腦海,任蘇依小手在背部遊走…
感覺肌肉差不多活動開,蘇依才罷手,糾結了一會該不該幫瑤玥也按按肩背,卻取了見薄被給三人蓋上,起身朝車廂外走去…卻不知身後一雙眼驀然睜開。瑤玥看著蘇依的離去的身影,充滿血絲的眼眸黯然神傷。早已料到的結局,爲什麼還這麼傷這麼痛!忘了最初誰先等待的誰,原來自始至終都未曾放下過…瑤玥暗歎一聲閉上雙眼。
“九姑娘醒了?”蘇依嗯一聲,坐在馬車前,擡頭看看滿目繁星道:“秦平且歇一歇吧!我來駕車。”
“這可使不得…”秦平搖頭拒絕道。“你已經近兩日沒睡好,即便真有人來偷襲,以你這樣的狀態,就是拼死也顧不周全。”蘇依伸手拿過秦平手裡的馬鞭,“若是睡不著,稍微放鬆一下也好。”
行了一會蘇依見秦平仍是不睡,便道:“你去車裡暗格取件薄被來,夜深寒涼。”秦平起身取來遞給蘇依。蘇依擺擺手,指著馬車長出來的駕車位道:“在這兒橫躺下歇會,這是命令!”秦平一愣神,有這樣笑著命令的嗎?那眼睛裡似乎倒影出整片蒼穹的光燦。秦平依言手臂橫陳側身躺下,望著眼前嬌小的女子背影,不知所想。
“秦平該有二十歲了吧?”“恩…”“跟歡歌很久了?”“四歲就跟著少爺了…”“你會不會覺得月亮太清冷?”“習慣就好…”
“歷來的文人騷客以月亮與黃昏落日入文,只不過是偶爾的寂寞所感悲涼悽美。若論對於悲苦的領悟,最有資格評論的應該是那些活在暗處的人。秦平以爲呢?”秦平恍然一震,“強樂還無味,對月獨飲悲!你看這蒼茫大地、皎皎星月、碌碌車馬…”
“這世間存在的從來只有自己!別人的悲苦的與我有什麼關係系?我只是順著命運做一些事證明自己還活著罷了…”
“存在的存在,死去的歸墟。我不在,星月依舊。一生朝夕,何苦難爲!”蘇依陷入長長的沉默…
乍聽到秦歡歌出事竟有些心顫、有些希冀又有點擔憂,瑤玥卻說安然無恙。秦歡歌幾人是什麼目的,一路周折甚至血戰,那麼多心機。若是陌生的終歸陌路,毫無牽扯,倒也無妨。只是怕自己動了心念,到奉陽鎮後難有安寧…
玄夜本可以有單獨的計劃,卻讓自己拉入這更加紛擾的局面。只好明日寫好文書和賬目概況,讓瑤玥轉交給歡歌,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倒也省心…想到這竟感覺輕鬆了不少。
“瑤玥的病表象是先天氣血不足,看樣子一直有醫食調理,奇怪的是病癥卻獨在夜裡表現,給他診治的人如何說?”
“悟虛大師說‘心病還須心藥醫’…”蘇依回頭見秦平已是半夢半醒,自言自語道:“暴風雨前的寧靜當是如此吧!或許我所經歷的遠沒有那麼多…”